第二輯 姜有靈魂
糖炒栗子
秋天是屬于舌尖的。我這么說,相信大家都明白。
糖炒栗子的香味,嗅一嗅,都讓人滿口生津,也不知它是哪位先人發(fā)明的。從前,猴子和貓見農(nóng)夫在山中燒栗子吃,猴子饞得流哈喇子。農(nóng)夫不在時,猴子讓貓去火中抓取栗子,貓忍著燙把栗子一枚枚抓出來,猴子則在一旁吃。這是成語“火中取栗”的故事。我懷疑是山火讓先人發(fā)現(xiàn)了美味的栗子。
人類在沒有制出糖之前,我猜想也無非是燒著吃、炒著吃、煮著吃,原汁原味的,自有栗子的清香。大概栗子樹是野生的,與清風明月一樣,是大自然的饋贈,無須花錢買。
我想發(fā)明糖炒栗子的絕對是天才的商人。秋風起,百果香,蟹腳肥,菊花黃,空氣清,明月朗,有錢有閑的人,便要享受生活。“栗香前市火,菊影故園霜?!倍鄲芤猓娨庵型钢芯臒熁鹬畾?。
糖炒栗子,古時在南方大概少有,沈三白的《浮生六記》和李漁的《閑情偶記》中,均無炒栗子方面的文字記載。那時,若盛行吃糖炒栗子的話,像以上二位,怎么也得讓它在文字中生動起來,就像李漁喜歡食蟹,就像沈三白春日野炊的記趣:“先蒸茗,飲畢,然后暖酒烹肴。是時風和日麗,遍地金黃,青衫紅袖,越阡度陌,蝶蜂亂飛,令人不飲自醉……”
可想而知,若沈三白在秋日里,菊前桂下,與愛妻吃著糖炒栗子,該又有一番怎樣的美妙文字,與桂花、栗子一起氤氳著香氣。
估計北方人喜好糖炒栗子,郝蘭皋的《曬書堂筆錄》有“炒栗”記載:“栗生啖之益人,而新者微覺寡味,干取食之則味佳矣,蘇子由服栗法亦是取其極干者耳。然市肆皆傳炒栗法。余幼時自塾晚歸,聞街頭喚炒栗聲,舌本流津,買之盈袖,恣意咀嚼,其栗殊小而殼薄,中實充滿,炒用糖膏則殼極薄脆,手微剝之,殼肉易離而皮膜不粘,意甚快也。
“及來京師,見市肆門外置柴鍋,一人向火,一人坐高杌上,操長柄鐵勺頻攪之令勻遍,其栗稍大,而炒制之法,和以濡糖,借以粗沙,亦如幼時所見,而甘美過之……”偶讀《老學庵筆記》,言故都李和炒栗名聞四方,他人百計效之,終不可及。
可見,糖炒栗子至少在宋代就很盛行了,有位叫李和的老板,因一手糖炒栗子的絕活而流芳,不知《清明上河圖》里,可否有此番市景。那時,糖炒栗子是兩人操作,一人燒火,一人翻炒,現(xiàn)在,糖炒栗子還是用這些原料,不過用炭火爐子代替了鍋灶,一個人就可以操作了,節(jié)省了一個人。效率更高的是用炒栗子的機器,粗沙、飴糖依舊不可或缺。
炒栗子之前,是要把栗子劃開的,這倒不是讓栗子進味,是怕栗子受熱膨脹,炸開,栗子米會被炸飛。糖炒栗子,看上去很美,滾燙的熱栗子,紅得發(fā)紫,紫得發(fā)亮,勾人食欲。吃時,大都用手剝?nèi)獬?,少有人連殼帶肉拋進嘴里吃,其實,殼外那層糖衣,是給食客看的。
這也算是一種包裝吧,不過很妙,似有若無,不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