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難敵大導演
老鼠當然不是傻瓜,小眼睛朝洞外一瞧,好嘛,一九七八年度的全世界五大導演之一正在洞外虎視眈眈,再看椅子下的夾子、臺子底下的籠子、籠子后邊的一碗水,加上洞口其味難聞的耗子藥,陣勢還真是犀利無比!好家伙,《龍門客?!凡芄椀挠傻叵嘛w身上樹,《俠女》老和尚喬宏的由天上飄然下降,都是胡導演親自度招兒教出來的,小小的老鼠,哪里會放在大導演的大眼睛里。不用說,耗子也心知肚明,于是來了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任你用哪個影展的名義來邀我,都一律謝絕參加。大導演與小老鼠各顯神通,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墻梯,你百般地誘敵罵陣,我千樣地免戰(zhàn)高懸。人鼠雙方,一直耗到丑末寅出,日轉(zhuǎn)扶桑了,還不分勝負呢!不過時間一久,耗子藥熏得小老鼠口干舌燥,無可奈何地趁大導演一個不留神,“吱”的一聲竄出洞口,直奔那碗水而去,哈!“魚見食而不見鉤”,此之謂也。耗子是看見碗沒有看見籠子,碗在籠子后邊,想喝水是必經(jīng)之路,一經(jīng)籠子可就有進無出了,于是小老鼠終于陷入了大導演的銅網(wǎng)陣!
等大功告成,天才蒙蒙亮,胡導演挨著門兒把全體演職員敲醒了,讓大家看著一夜的成績和老鼠的下場。小胖子吳明才不知天高地厚地提出了一個問題。
本來胡導演經(jīng)常教導他們這些后生晚輩“敏而好學,不恥下問”,人不說不知,木不鉆不透,砂鍋不打一輩子不漏,所以他壯著膽子向前問道:“胡叔叔,晚生有一事不明白,想向你請教一二?!?/p>
“說,別拽文!”
“有一奇事,我認為比《山中傳奇》還奇:老鼠這么一丁點兒小,為什么大家都叫它‘老鼠’呢?‘老’在什么地方呢?你是世界五大導演之一,他們卻叫你‘小’胡,你又‘小’在何處呢?”
小胡答得倒也滿干脆,朝小胖兒的臉上“啪”地就是一巴掌,打得吳明才雙眼直冒金星兒!
有一天我和小胡一塊兒吃晚飯,問起他等太陽的原因,同時也告訴他我的看法:反正已經(jīng)驚官動府地來了,吃飯要飯錢,住店要店錢,加上零用錢、器材租金以及交通費,不管改期不改期都一樣要付錢,為什么不每天把隊拉到外景場地去等太陽呢?拍一個鏡頭夠本,拍兩個賺的,何樂而不為呢?小胡當然也有他的理由:“貨車、巴士不開車,油錢不算哪!
“就為了省幾個油錢?”
“拍的是深山野谷里的紅葉啊,沒有大太陽顏色不漂亮啊!說也白說,好多人不明白。真!皇上不急急死太監(jiān),花的是我的錢嘛,他們急什么,真是狗拿耗子!”
得,我成了狗啦!沒關(guān)系,老哥兒們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過得著,想想我年輕的時候不也一樣嗎?三十三歲那年,在亞洲影展得了《貂蟬》的最佳導演獎,三十四歲又以《江山美人》得了亞洲最佳影片獎,三十五歲再以《后門》得了最佳影片獎,好嘛,差點連我的老祖宗李逵姓什么都忘了,走起路來腳都發(fā)飄,眼睛看人都是兩影兒,經(jīng)常分不出南北西東。那年帶著四十幾個演職員到日本京都今津區(qū)拍《楊貴妃》《武則天》《王昭君》三部影片戰(zhàn)爭場面的外景,十六天半的預算,等太陽等了一個半月。有一天滿天烏云,天昏地暗,差點就伸手不見五指了,我們是當然改期了。忽然由京都開來了浩浩蕩蕩的大映外景隊,連人帶馬的足有五百多口子,我還莫名其妙呢,這不是起哄嗎?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等了一個月才等到如今這般最適宜拍戰(zhàn)爭場面的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