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別了媽媽
曾國藩的轎子剛到離老家70里開外的歇馬鎮(zhèn),出來迎接的人就到了。曾國藩一見故人,忍不住兩行熱淚就流了下來。
于是叫來人趕緊連夜回家報信。
一步步走近那片養(yǎng)育自己的鄉(xiāng)土,曾國藩百感交集。從母親病重到母親辭世,自己不曾端過一碗藥湯給她老人家,而自己小時候,母親對自己的照顧是多么的無微不至。那個時候,自己的每一個小小的閃失都牽動著母親的心,可是此時,自己的慈母早已經(jīng)離開人世兩個來月了,自己卻還沒有到家看一眼她的遺容,想到此,曾國藩哭得像個孩子。
然而,哪一個人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又不是一個孩子呢?哪一個母親又不是深愛著自己的孩子呢?而此時的曾國藩,早已經(jīng)是個沒媽的孩子了。
從此,除了老爸再沒有人叫自己的乳名“寬一”了,一時悲從心來的曾國藩,不免又想起在朝廷中受的氣。此時的他,真的想放聲大哭一場,將幾年來積壓在自己心中的苦悶和喪母的悲痛一次哭個痛快。
可是,自己已經(jīng)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而自己身邊又守著兩個年輕人,自己這么放聲大哭不免惹人笑話。
很多時候,人們就是在這種不得不做出的掩飾中走向成熟,然后老去。
第二天,曾國藩來到了賀家坳,而此時,兩個弟弟曾國荃和曾國葆早已在這里等候了。三個人一見面就抱頭痛哭起來了。
畢竟,三兄弟已經(jīng)十多年沒見了,再次見面難免會控制不住情緒??捱^以后,三兄弟有悲有喜,一路聊著天走回了家。
還沒到門口,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到自己家的大門口曾經(jīng)掛著紅燈籠的地方,現(xiàn)在掛著兩個用素絹制的白色的燈籠,曾經(jīng)在這兩個燈籠后面充滿歡聲笑語的曾家大院,現(xiàn)在卻籠罩在一片白色之中。
曾家的人依然腰桿筆直地走進(jìn)大門,只是歡聲不再。
曾國藩一眼看見父親拄著拐杖站在大廳里正在等著自己的歸來,一激動就跪倒在了父親面前,曾經(jīng)對自己耳提面命的父親也早已是一個小老頭了。
眾人把曾國藩扶起,不免又談起母親去世前的情景。
曾國藩的妹妹國蕙說,六月初十上午,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又拖了兩天,十二日傍晚時分,眼看母親要不行了,爹把全家人都叫到娘跟前,娘睜著眼,死勁用手指柜子,大家都不知道她要什么,直到爹拿出你這些年寄回來的一大捆家信,娘才摸索著這些信,慢慢地咽氣了……
聽到此,曾國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母親的遺像面前。母親生前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可是她現(xiàn)在卻冰冷地躺在了棺材里,想到此曾國藩真如萬箭穿心。
由于曾國藩一直沒回來,所以他母親的棺蓋并沒釘上,于是曾國藩還能夠見母親最后一面。
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材里的江氏,雙目緊閉,神態(tài)卻很安詳,仿佛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因想到自己的寬一終于成了國家的棟梁之才而感到欣慰。
可是,母親這安詳?shù)纳駪B(tài),在曾國藩看來卻有如錐心一般的疼痛。
回想當(dāng)年,自己到各地考試的時候,每一次母親都是千叮嚀萬囑咐,雖然后來自己在京城有了功名,母親還是不放心,經(jīng)常叫人到京城看望自己,還叫人送來自己腌制的咸菜。
可是她現(xiàn)在卻永遠(yuǎn)地閉上了眼睛,再也看不到她日夜?fàn)繏斓膬鹤訉捯涣?,再也聽不到自己做了大官的兒子喊她一聲娘了。想到此,曾國藩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曾家老小一時間哭成一團(tuán)。
直到叔父曾驥云走過來把曾國藩扶起,眾人才止住了哭聲。
可見曾國藩也確實是個孝子,而他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時也非常注重教育他們要孝順,不過他的這種孝心,似乎更多地植根于傳統(tǒng)的封建禮教,我們從后來曾國藩在對待女兒的婚姻上不難看出這一點。
此時在曾國藩眼中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死對于人們來說太殘忍了,什么功名利祿,什么加官進(jìn)爵,在一個死字面前,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估計就是一顆無牽無掛而又問心無愧的心。
母親的死,突然讓曾國藩隱卻了輕狂和不可一世的傲氣,整個人突然和藹了許多,只是他把更多的事情都壓在了心底,讓人更難摸透他在想什么了。
心情平靜下來以后,曾國藩決定在家為母親守孝3年。
而在曾國藩在家中守孝的短短幾個月當(dāng)中,太平軍的勢力如野火一樣燒遍了兩廣,燒到了兩湖,很快,湖南重鎮(zhèn)長沙被太平軍所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