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本鬼子在我村

按照行政區(qū)域劃分，我們家庭住址是：遼寧省遼中縣朱家房子鄉(xiāng)長林子村，離縣城50華里。日寇侵略中國的時候，沒有放過我童年居住的這個小村莊。在我兒時的記憶中，日本鬼子在這個村子里干了很多壞事。

1．奴化教育中國人不買賬

1944年，我當時只有八九歲，剛剛上小學，在這所學校里讀書的都是一些十歲左右的孩子，他們天真活潑，無拘無束。日本鬼子就利用孩子們思想簡單，容易被感化的弱點，在學校里放肆地進行日本軍國主義的奴化教育。學生每天到校后，都集合在操場上，按年級整齊排隊，接著，聽從“教官”的口令，“虔誠”地朝著“東京”的方向“遙拜”，“三鞠躬”后，升日本的“太陽旗”，唱日本“國歌”。經(jīng)過這番折騰以后，孩子們回到教室，聽日本人講學生們都聽不懂的日本話，唱日本歌，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什么也沒學到。

日本人很狡猾，但中國人也不好對付。孩子們的家長聽說日本鬼子進行這樣的奴化教育，非常氣憤，但敢怒不敢言，只能消極地對抗，他們都暗暗地讓自己的孩子退了學，學校變成了空殼。就這樣，這所短命的學校辦了不到兩個月就夭折了。

2．兜拋洋貨，侵略者“賠了夫人又折兵”

日本軍國主義者對中國的侵略，實行兩面政策，一方面進行瘋狂的屠殺和掠奪，另一方面又費盡心機地收買人心。在我們的村子里，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有一天，日本人用一輛破車，拉著一堆洋貨，無非一些五顏六色的爛布頭，破舊的包包，骯臟的手巾，還有洋火、洋蠟等，來到我們村，指使他們的“代理人”，發(fā)給老百姓。鄉(xiāng)親們?yōu)殡y了，拿吧，不知道鬼子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會招來怎樣的禍端；不拿吧，又怕觸怒了鬼子和他們的“狗腿子”。過了好半天，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快拿呀！”用時下流行的順口溜來說，那是“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白拿誰不拿”，最后大家一哄而上，拿個精光。我現(xiàn)在再想，那個帶頭喊了一嗓子的人，肯定是一位抗日積極分子。

其實，日本鬼子向老百姓兜撒洋貨，目的就是收買人心，讓老百姓服服帖帖地聽他們的管教。然而，洋鬼子的算盤打錯了，拿了“洋貨”的老百姓，并沒有順從他們，照樣跟他們打“游擊”。愚蠢的侵略者失算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3．抓“勞工”，百姓遭殃

日本侵略者為了維持他們在中國的殖民統(tǒng)治，肆無忌憚地進行掠奪，到處抓“勞工”，為其殖民統(tǒng)治效力。但是，聰明智慧的中國人看透了侵略者的狼子野心，不甘心當亡國奴。我有一個同姓的侄兒，名叫宋道海，當時他還不到20歲。出事的那天，宋道海正在院里干活，突然，一輛大卡車拉著一群日本鬼子沖過來，不由分說，把宋道海抓起來，扔到車上，隨后揚長而去。后來人們才知道，宋道海被抓去當“勞工”了?？墒?，貧苦家庭出身、性子剛烈的宋道海一直沒有屈服，在車上不停地反抗，試圖掙脫跑掉。日本鬼子為了治服他，脫掉了他的鞋子，斷掉他逃跑的念頭。當時，正是數(shù)九嚴寒的冬天，要想光腳跑掉，確實很難。宋道海暫時“安定”下來，不再激烈反抗，他想出了一個“緩兵之計”，等待時機，逃出虎口。

裝著二十多個被抓“勞工”的破卡車，在開往奉天（即今天的沈陽）的路上，慢悠悠地走著，當天到不了鬼子的軍營。太陽落山了，在一個小鎮(zhèn)上，卡車停下來，他們準備在這里過夜。而被壓送的這些“勞工”們只能待在車上。宋道海暗想，機會來了。

半夜時分，值守的鬼子困倦了，趁其不備，宋道海偷偷地跳下卡車，光著腳，一口氣跑了幾十千米，這時天已放亮，宋道海實在支撐不住了，只好小心翼翼地敲開了一家農(nóng)戶的大門，向主人講述了他的不幸遭遇和事情的來龍去脈，主人非常同情、可憐這個小伙子，給予了熱情的照顧和幫助。

再來看看宋道海的腳，已經(jīng)凍得不成樣子，這哪里是正常人的腳？簡直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大冰坨。好心的主人趕緊去燒熱水，用來融化宋道海的冰腳。冰是融化了，可誰會想到，好心卻辦了錯事（按理說，科學的處理方法，應該是用涼水慢慢地緩凍。在那個貧窮而落后的年代，又是在農(nóng)村，老百姓怎么會懂得這些科學知識呢）。不幸的宋道海回家以后，他的腳一天天紅腫潰爛，最后不能走路了，好端端的小伙子一下子變成了殘疾人。這是日本侵略者在中國留下的又一罪證。

4．一個未解的“謎”

在我念小學的時候，老師經(jīng)常把學生們集合起來，拉到荒郊野外，在一片荒地上，幾百名學生圍成一個直徑有三四百米的大圈，并在一個開闊的地方，留一個缺口，這里放上一張大網(wǎng)。老師一聲令下，學生們敲鑼打鼓，齊聲呼喊，本來躲藏在暗處的野兔，受到驚嚇，四處奔跑，有人的地方，它們自然不敢去，為了逃命，一大群野兔都沖向了無人看守但卻下了網(wǎng)的地方。野兔們哪里知道，它們已經(jīng)中了“獵人”的圈套，一只只兔子都落網(wǎng)了。一次“圍捕”行動大概能收獲七八只“戰(zhàn)利品”。在我的記憶中，像這樣的“圍剿”干過很多次。

這些被活捉的野兔都被送到哪里去了？用它們做什么？性命如何？孩子們都不知道。后來聽老師說，都交給日本人了。至于鬼子拿它們做什么，人們不得而知，這成為埋在孩子們心頭的一個“謎”。日本人投降以后，大家猜測，一種可能是用兔子的血做了什么東西；另一種可能是日本侵略者拿活兔子做細菌試驗去了。現(xiàn)在來看，這種分析不無道理。

5．日本投降大快人心

1945年8月15日，日本侵略者無條件投降，這個好消息傳到我們村，老百姓高興極了，不過他們表達喜悅心情的方法跟城里人大不一樣，不搞游行示威，也不敲鑼打鼓，而是三五成群奔走相告，他們都說著相同的一句話：“我們再也不受日本鬼子的氣了，我們可以吃饅頭了！”老百姓為什么要喊出“吃饅頭”的口號呢？說起來，有一段心酸的歷史：在日本侵略者統(tǒng)治時期，我們這里的老百姓是不允許吃白面做的食品的，有的人家好不容易偷著磨點白面，留著過年的時候吃，可是一旦被日本鬼子發(fā)現(xiàn)，那就犯了彌天大罪，給你加上“經(jīng)濟犯”的罪名，受到嚴厲懲罰。老百姓每天只能吃高粱馇子、稗子米飯和糊糊，忍氣吞聲地過日子?，F(xiàn)在光復了，吃饅頭成了鄉(xiāng)親們最幸福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