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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統(tǒng)一蒙古的戰(zhàn)爭

成吉思汗大傳 作者:朱耀廷 著


第三章 統(tǒng)一蒙古的戰(zhàn)爭

現(xiàn)實的利害沖突引起草原各部的分離聚合,多年的分裂混戰(zhàn)賦予了草原人民統(tǒng)一的渴望;乍興乍滅的小國寡民盼望部族的強(qiáng)大,以“血族復(fù)仇”為其生活習(xí)俗的馬上民族自然會寄希望于草原英雄!手持蘇魯錠長矛的鐵木真在斡難河畔獨樹一幟,削平東方各部的戰(zhàn)爭使他占領(lǐng)了蒙古高原的水草豐美之地;黑林之盟未能鞏固鐵木真與王罕的友誼,而大戰(zhàn)納忽崖則將草原上的最后一個敵人送進(jìn)了墳?zāi)埂!胺志帽睾?,合久必分”,鐵木真用戰(zhàn)爭的手段迎來了蒙古草原的統(tǒng)一。

第一節(jié) 乞顏部的可汗

一、鐵木真、札木合分道揚(yáng)鐮

“鐵木真與札木合本有宗誼,又自幼結(jié)為安答”。經(jīng)過對蔑兒乞部的戰(zhàn)爭,札木合幫助鐵木真奪回了心上人,因此鐵木真“益感其義”,二人的關(guān)系更加密切。于是鐵木真放棄了桑沽兒小河邊的舊營,與札木合一起在斡難河流域的豁兒豁納黑川游牧。

為了慶祝對蔑兒乞戰(zhàn)爭的勝利,慶祝他們友好關(guān)系的進(jìn)一步發(fā)展,鐵木真與札木合在忽勒答兒山崖前的松林中,舉行了一次豐盛的宴會,重申了他們兩次結(jié)為安答的手足之情。鐵木真將擄獲的脫脫的金帶,“與札木合安答系之”,又將脫脫的一匹幾年不生駒的海騮馬送給札木合當(dāng)坐騎。札木合則將擄獲的歹亦兒兀孫的金帶,“與鐵木真安答系之”,又將歹亦兒兀孫的一匹額鬢如角的白馬送給了鐵木真。雙方互相贈送了心愛的禮物,第三次結(jié)為安答,并重申了如下的誓言:“聽先世父老之言,為安答者,一性命,不相棄,相依為命之謂也。”“故相睦之義若是”?!叭缃裨僦匦缕鹾舷嘤H相愛”。二人大張盛宴,交杯換盞,直飲至夜闌更深,微帶醉意,同被抵足而眠。這件事在蒙古族發(fā)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豁兒豁納黑川是蒙古汗國最后一位可汗忽圖剌汗稱汗的地方,鐵木真與札木合在這里重申同盟,正意味著他們希望用結(jié)盟的形式來恢復(fù)蒙古汗國的統(tǒng)治。

純真的友誼使他們互相體貼、形影相隨,但現(xiàn)實的利益又使他們分道揚(yáng)鑣、各奔前程。鐵木真與札木合在一起游牧了一年半左右,一個偶然的事件導(dǎo)致了他們的分離。

第二年孟夏既望之日,四月十六日,大草原上春草萌發(fā),萬物復(fù)蘇,正值各部牧民移營的時節(jié),鐵木真、札木合也商議著移營到他處游牧。二人同車共載,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札木合說:“咱們?nèi)缃癜ぶ较?,放馬的得帳房?。话ぶ鴿鞠?,放羊的放羔兒的喉嚨里得吃的?!?sup>當(dāng)時草原牧民貧富分化,富裕牧民和貴族馬群較多,貧苦牧民則只有一些羊兒羔兒。札木合認(rèn)為,傍山而營,牧馬者和馬群可以在帳房附近活動,行動方便;臨澗而營,牧羊者、牧羔者可以和羊群在一處,羊群咽喉里有吃有喝,飲食便利。兩類牧民不宜合在一起,因此其中含有“分開過,大家方便”之意。

鐵木真沒有理解札木合這段話的用意,默然不語,未置可否。馬車輾過青草,隊伍繼續(xù)向前移動。不一會兒,鐵木真借故跳下車來,等待后面的訶額侖和孛兒帖兀真。母親的車子很快開過來了,鐵木真將札木合的話對訶額侖復(fù)述了一遍,說:“那言語我不曾省得,也不曾回他話,特來問母親。”還沒等訶額侖開口,孛兒帖夫人就搶先說話了:“聞札木合安答性好厭舊云,今其厭我之時矣,札木合安答適所語者,乃欲謀我之言也。我不可下營,就此行而善離之,兼夜行焉可也?!?sup>她認(rèn)為札木合喜新厭舊,不可與之久處。現(xiàn)在他不僅厭煩我們,而且正在圖謀我們。我們干脆與他分手,讓我們的百姓連夜前進(jìn)吧!

直言快語換來是推心置腹,隱諱曲折則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札木合的話本來并沒有“圖謀”之意,只不過是針對不同牧民對牧場的不同要求,委婉地提出分開設(shè)營而已。札木合的部族是蒙古部的一個強(qiáng)大部族,經(jīng)過多年的發(fā)展,估計當(dāng)時的馬群會相當(dāng)多;鐵木真在札木合的協(xié)助下,剛剛收集了一些百姓,這些百姓長期寄人籬下,不可能十分富足,大概馬群不多,只有一些羊群。札木合感到在一起扎營,對雙方都不太方便。說明這個情況,采取一些措施,也未嘗不可。但札木合用隱晦的語言,曲折地表達(dá)自己的意見,使人摸不著頭腦;孛兒帖也不求甚解,隨意猜測,于是這句話變成了鐵木真與札木合分裂的導(dǎo)火線。

當(dāng)然,一言之差只會引起一時的誤會,而不應(yīng)造成終生的沖突,鐵木真與札木合的分離應(yīng)該有更深刻的社會原因。札木合身為異族血統(tǒng)的后裔,盡管他具有卓越的才能,也收集了大批部眾,但蒙古各部貴族并沒有擁立他為蒙古部的可汗。而鐵木真卻是名副其實的出身純潔的蒙古人,是歷任蒙古可汗所在的黃金家族的后裔。在對蔑兒乞的戰(zhàn)爭中,鐵木真已初步展示出自己的政治見識和軍事才能。這次戰(zhàn)爭的主力雖然是克烈部和札答蘭人,戰(zhàn)爭的總指揮也是札木合,但這次戰(zhàn)爭的勝利卻大大提高了鐵木真在蒙古部民中的威望。在戰(zhàn)爭過程中,札木合曾替鐵木真收集了乞顏部的一萬名百姓。戰(zhàn)爭勝利后,不僅乞顏部原來的部眾、屬民、奴隸紛紛回到鐵木真手下,“漫散了的百姓”很快得到了收集。而且不少其他部落的百姓、奴隸也爭先恐后地投靠鐵木真。“兩雄不并立”,希望爭當(dāng)草原霸主的札木合,自然對鐵木真急切地收聚部眾存有戒心,而雄心勃勃的鐵木真自然也不甘心于永遠(yuǎn)寄人籬下。因此,信誓旦旦的安答關(guān)系,經(jīng)受不住現(xiàn)實利益的考驗,這才導(dǎo)致了鐵木真與札木合的分離。

鐵木真根據(jù)孛兒帖的建議,通知自己的部眾不要就地下營,而要連夜前進(jìn)。鐵木真的移營隊伍很快進(jìn)入了泰赤烏部的駐地。泰赤烏部以為鐵木真前來襲擊,從貴族到部民都大驚失色,趕緊收拾車帳,連夜逃跑,向著鐵木真相反的方向,與鐵木真的隊伍交錯而行,陸續(xù)投靠了札木合。在泰赤烏氏的營盤中,丟下了一個名叫闊闊出的小男孩。鐵木真的部下將他送給了訶額侖兀真,這就是額訶侖的第二個養(yǎng)子。

一山不容二虎,羊、馬不能同牧。離開札木合單獨設(shè)營,這在鐵木真的發(fā)展史上是一件大事。自從也速該死后,鐵木真一家一直在艱難流離中苦度歲月,奪回孛兒帖的戰(zhàn)爭雖然為鐵木真時來運轉(zhuǎn)提供了契機(jī),但棲身于札木合帳下也不會有太大的作為。而鐵木真離開札木合單獨設(shè)營,實質(zhì)上就是擺脫了對札木合的依附,開始形成一支獨立的力量。當(dāng)時,跟隨鐵木真、離開札木合的不僅有成千上萬的百姓和奴隸,其中還有四十幾位有影響、有能力的人物,他們來自二十七個氏族和部落,除少數(shù)人屬于鐵木真的近親—蒙古—孛兒只斤—乞顏氏之外,其他人有的屬于蒙古部的其他氏族,有的屬于蒙古部以外的其他部落,比較著名的有者勒蔑的弟弟速不臺、巴魯剌思氏的忽必來等。者勒蔑、速不臺、忽必來以及后來的者別,是成吉思汗時的四員虎將——號稱“四狗”,與博爾術(shù)、木華黎等“四駿”(四杰)名揚(yáng)中外。古代蒙古人認(rèn)為“狗為忠臣,馬為伴友”,故用“四狗”“四駿”形容當(dāng)時的忠臣和勇將。甚至泰赤烏氏的赤勒古臺、塔乞兄弟,札木合的族人豁兒赤、闊闊出思等也“棄暗投明”,分別離開了鐵木真的對手泰赤烏氏和札答蘭氏,投到鐵木真帳下。不久,一些有名望的乞顏氏貴族也離開札木合,投靠了鐵木真。他們是合不勒汗的長支主兒乞氏的撒察別乞、泰出,忽圖剌汗之子拙赤罕和阿勒壇,也速該的哥哥捏坤太師之子忽察兒別乞,也速該的弟弟答里臺斡惕赤斤等。這些人在擁立鐵木真稱汗以及后來統(tǒng)一蒙古草原、南征、西征的斗爭中都發(fā)揮了重大作用,在成吉思汗的八十八功臣中占去了二十幾個名額,超過了四分之一。應(yīng)該承認(rèn),這是蒙古史上一次大規(guī)模的人才流動,它為鐵木真的成功鋪下了一塊奠基石。

鐵木真團(tuán)結(jié)了各部首領(lǐng),率領(lǐng)自己的屬民百姓,從斡難河中游的札木合營地,遷回到昔日的駐地——怯綠連河上游的桑沽兒小河邊,在合剌主魯格小山下的闊闊納浯兒安營駐牧。

二、乞顏部的可汗,粗具規(guī)模的汗國

鐵木真剛剛離開札木合單獨設(shè)營,為什么會有大批部眾、幾十位首領(lǐng)同時投靠鐵木真呢?這不僅與札木合、鐵木真的出身有關(guān),而且與他們的能力和表現(xiàn)有很大關(guān)系。日本學(xué)者村上正二在《征服王朝》一文中說:“對于這種騎馬戰(zhàn)爭能夠發(fā)揮作用的,是騎士或統(tǒng)率者個人勇武和機(jī)略。因此有正確的射擊技術(shù)的騎士團(tuán)的首長是戰(zhàn)場上的風(fēng)云人物,是部族內(nèi)的英雄。尤其部族間的戰(zhàn)爭拖久了,在全體部族間期望有英雄出現(xiàn)時,如果真有一個英雄登場能夠按照部族的期望而帶來勝利,則不僅僅成為部族內(nèi)的英雄而已,也會成為新的權(quán)力者,這在游牧部族社會里也是自然的趨勢?!辫F木真正是這樣一個英雄人物。他的“英勇果決”,他的政治家、戰(zhàn)略家的氣魄,在與蔑兒乞的戰(zhàn)爭中已經(jīng)顯示出來;在與札木合一起駐牧的一年多時間里,各部首領(lǐng)及部眾對鐵木真有了進(jìn)一步的了解,于是他的威望日增,逐步受到更多的人們的尊崇。出身于巴阿鄰氏,與札木合血緣關(guān)系很近的豁兒赤之所以離開札木合、投靠鐵木真,就是因為他經(jīng)過認(rèn)真觀察,發(fā)現(xiàn)了只有跟鐵木真走,自己才有光明的前途。

就在鐵木真離開札木合的第二天早晨,鐵木真一一慰問了投靠自己的各部首領(lǐng),當(dāng)他看到豁兒赤的營盤時,又驚又喜,他一方面熱烈歡迎豁兒赤的到來,但同時也感到不可理解?;韮撼鄤t一語道破了自己的來意,他說:我本是圣祖孛端察兒擄來的婦人所生的后代,是與札木合同母而異族的人。札木合之祖是札只剌歹,是異族血統(tǒng)的人;我的祖先是巴阿里歹,是圣祖的后代。我本不該離開札木合,但有位神人向我托夢,使我不得不認(rèn)真考慮自己的去向。我夢見一頭草黃色的母牛,繞著札木合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頭觸向札木合的房車,又向札木合撞去,折斷一角,變成了一頭斜角牛,面向札木合一邊揚(yáng)土,一邊大吼大叫:“還我角來!還我角來!”這頭斜角犍牛,駕起那輛房車,跟在您的身后,沿著大路邊吼邊跑。這是什么意思呢?還不是天地相商,令您鐵木真做國主嗎?那頭牛已經(jīng)載國來了。神靈讓我目睹了這件事,讓我來向您通報。您將來做了國主,用什么來報答我這個報告好消息的人呢?怎樣使我快樂呢?

豁兒赤繪聲繪色地敘述他的夢中所見,鐵木真和周圍的將士們也都聽得十分入神。當(dāng)時,蒙古人信奉薩滿教,對所謂“神”的啟示多數(shù)人都深信不疑。鐵木真自然也希望利用神權(quán)給自己的事業(yè)披上一層神秘的色彩,增加一點“人世間以外”的助力。盡管豁兒赤的夢中所見可能有不少是他自己的編造,但他卻是第一個提出讓鐵木真做國主的人,又是借用了神的權(quán)威,這勢必在廣大部民中形成一種輿論,有可能使鐵木真順利地登上可汗的寶座。因此鐵木真越聽越興奮,當(dāng)聽到豁兒赤向他提出交換條件時,鐵木真不假思索,順口答道:“我真?zhèn)€做呵,教你做萬戶?!蔽夜孀隽藝鳎饽銥槿f戶。“萬戶”即統(tǒng)治一萬家牧民的高官,率領(lǐng)一支萬人大軍的統(tǒng)帥,相當(dāng)于漢族的萬戶侯、元帥之類。但豁兒赤并不以此為滿足,說:“我告與你許多道理,只與個萬戶呵,有甚么快活。與了我個萬戶,再國土里美好的女子,由我挑選三十個為妻。又不揀說什么言語,都要聽我?!?sup>他不僅希望鐵木真封他為萬戶,而且希望允許他自娶國中美女,使他成為有三十個妻子的人;甚至要求鐵木真對他言聽計從。豁兒赤以所謂神的啟示宣傳了自己的政治主張,也說出了那些投靠鐵木真的人們的共同愿望,希望鐵木真成為蒙古族的“國主”,率領(lǐng)他們統(tǒng)一天下,自己也變成一個有權(quán)有勢的人。鐵木真感到豁兒赤的南柯之夢對自己建國稱汗將會起到巨大的宣傳作用,因此就滿口答應(yīng)了豁兒赤的要求。

乞顏氏的各支貴族在這時投靠鐵木真,與這種斗爭形勢也有很大關(guān)系。據(jù)《蒙兀兒史記》記載:“蒙兀自忽圖剌以后,可汗之號中曠莫敢居。諸部離析,各自為長,國勢不振者數(shù)十年。至是思擇共主,以聽約束。于是阿勒壇、忽察兒、薛扯別乞等會議,共推鐵木真為汗?!?sup>在舊蒙古兀魯思的貴族聯(lián)盟破裂以后,乞顏氏各部也隨之分崩離析,“國勢不振”。他們雖然各自擁有一圈子百姓,但已成不了什么大氣候,只能依附于更強(qiáng)盛的泰赤烏氏和札答蘭氏。為了重整乞顏氏的舊業(yè),這些乞顏氏的貴族們都“思擇共主”,但由于他們的勢力不相上下,其中沒有一個比較杰出的人物,因此在也速該死后二十多年中,一直沒有推舉出一個“共主”來。這時,也速該的兒子、年輕的鐵木真異軍突起,不僅僅取得了一次驚人的勝利,而且逐漸聚集了大批的屬民百姓,聚集了一支強(qiáng)有力的那可兒集團(tuán)。這些蒙古乞顏氏的貴族們,好像在茫茫黑夜中看到了一顆啟明星,于是協(xié)商:“共推鐵木真為汗?!?/p>

當(dāng)時,答里臺斡惕赤斤、阿勒壇、忽察兒、撒察別乞等,分別為鐵木真的親叔、堂叔和族兄,屬于貴族中的長輩。因此,“鐵木真次弟讓答里臺斡惕赤斤及阿勒壇、忽察兒、薛扯別乞,四人者皆不敢當(dāng),遂相與誓于鐵木真之前曰:‘今者眾議簽同,奉汝鐵木真為汗?!?sup>從以后的事實看,這些蒙古貴族并不像豁兒赤等人那樣真心誠意地推舉鐵木真做“國主”,而是企圖把這位名望尚不太高卻擁有相當(dāng)實力的人物當(dāng)做可供利用的工具,企圖借助他的力量去掠奪更多的財富和奴隸。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們當(dāng)眾對天盟誓:

若鐵木真為罕(汗),

俺愿為先鋒赴彼眾敵,

與汝將美女艷婦宮帳來!

愿將異國之妍妃、美姬,

與汝將好臀節(jié)之良驥來;

獵彼狡獸也,

俺愿為汝先驅(qū)而圍之,

一并擠彼獵物之腹乎!

俺愿為汝取崖中獵物,

一并擠獵物之足乎!

于爭戰(zhàn)之日也,

若夫違汝號令,

可離散俺家業(yè)妃妻,

棄俺黑頭于地而去!

于太平之日也,

若夫壞汝成命,

可流散俺人夫妻子,

棄俺于無主地而去!

這篇誓詞反映了當(dāng)時漠北地區(qū)各兀魯思的君臣關(guān)系:君主由貴族協(xié)商擁立,貴族要為君主效勞,無論狩獵還是作戰(zhàn),都要絕對服從君主的意志,它標(biāo)志著貴族的松散聯(lián)盟向君主專制國家的過渡。盡管這種舊式貴族之間的盟約與那可兒對主人的從屬關(guān)系不盡相同,但其中有一點卻是共同的,即制定了進(jìn)行掠奪戰(zhàn)爭的方針,希望君臣合力,在以后的戰(zhàn)爭中去爭取“艷婦宮帳”“美姬”“良驥”,用暴力去奪取榮華富貴。

從此,鐵木真由一個受苦受難的孤兒,一躍而變?yōu)槠蝾伈康目珊?。《蒙古秘史》《元史》等都未記載鐵木真稱汗的年代,只有蒙古人撒囊徹辰的《蒙古源流》記載為己酉年,即1189年,當(dāng)時鐵木真剛二十八歲。但從《秘史》記載的其他事件看,鐵木真被推舉為乞顏氏的可汗,發(fā)生在鐵木真脫離札木合、單獨設(shè)營后不久,即遷徙到桑沽兒小河邊之后。而鐵木真與札木合一起駐牧,只有一年多時間。因此,這件事距離對蔑兒乞的戰(zhàn)爭,距離鐵木真的長子術(shù)赤出生的日期不過有二三年左右。察合臺后王在一個碑文中曾記載說,察合臺出生之年正是鐵木真第一次稱汗之年。察合臺為鐵木真第二子,他出生肯定在窩闊臺出生的1186年之前,術(shù)赤出生的1181年或1182年之后。因此可以推斷,鐵木真第一次稱汗不是在1189年,而是在1183年至1184年之間。賈敬顏先生在《關(guān)系成吉思汗歷史的幾個問題》一文中已對此進(jìn)行了詳細(xì)考證,認(rèn)為:“成吉思汗做蒙古一個部落的首領(lǐng)的時間在公元1183年或1184年,再往前推,則不得超過1181年或1182年?!?sup>亦鄰真先生也認(rèn)為鐵木真“被一些貴族推戴為汗”,“這大約是12世紀(jì)80年代初的事”。我認(rèn)為這兩位老先生言之有理,故未采用“1189年”之說。

鐵木真被推舉為可汗以后,馬上著手建立和健全政權(quán)機(jī)構(gòu)。他首先封設(shè)了各種官職,分別執(zhí)掌各種事務(wù):其中有“火兒赤”,又譯豁兒赤、貨魯直、忽赤,意為“佩帶箭筒者”,即佩帶弓箭侍衛(wèi)于可汗左右的人;“云都赤”,又稱溫都赤、兀勒都赤,意為“帶刀者”,即佩刀侍衛(wèi)可汗之人;“博兒赤”又譯寶兒赤、卜兒赤、博兒赤、保兀兒赤、保兒赤,意為“司膳”“廚師”,即司廚和管理飲膳的人;“火你赤”,又譯豁你赤,意為“羊倌”,負(fù)責(zé)牧放羊只者;“阿塔赤”,又譯阿黑赤、阿里塔臣,意為“管騸馬者”,即專管馭馬的人;“阿都兀赤”,即負(fù)責(zé)牧馬的人。此外還有掌管修造車輛、房子的木匠“抹赤”,總管“家內(nèi)人口”者,掌管征討、巡警事務(wù)者,負(fù)責(zé)懲治盜賊者以及專門充當(dāng)使臣的官員?!对贰ぐ俟僦尽酚涊d說,鐵木真創(chuàng)建的蒙古汗國是個游牧之國,“部落野處,非有城郭之制,國俗淳厚,非有庶事之繁”。這說明,蒙古汗國的政治經(jīng)濟(jì)制度不像中原的封建王朝那樣復(fù)雜,但它也已經(jīng)初步具備了國家政權(quán)的雛形,從生產(chǎn)到生活,從畜牧業(yè)到手工業(yè),從對內(nèi)管理到對外聯(lián)絡(luò),從軍隊到侍衛(wèi),以及民事的處理等,均已有專人負(fù)責(zé)。所有這些職位都是根據(jù)實際需要設(shè)置的,它說明,當(dāng)時蒙古的游牧業(yè)已相當(dāng)發(fā)達(dá),分工已經(jīng)很細(xì),手工業(yè)也有了一定發(fā)展,政權(quán)機(jī)構(gòu)也已粗具規(guī)模,并在逐步完善?!奥槿鸽m小,五臟俱全”,小小的蒙古乞顏部汗國,雖然“非有庶事之繁”,但它的政治、經(jīng)濟(jì)設(shè)施也并非十分簡單的。

為了進(jìn)一步加強(qiáng)可汗的權(quán)力,實行統(tǒng)一管理,鐵木真還特別委任博兒術(shù)、者勒蔑為眾官之長,對他們說:“我以前無伴當(dāng)時,您二人首先與我做伴。我心里不忘了。如今與這眾人為長著。”由自己的親信統(tǒng)率百官,執(zhí)掌朝政。

鐵木真分派擔(dān)任各種官職的人,除了他的弟弟之外,幾乎都是出身于奴隸或?qū)倜?,他們是鐵木真忠實可靠的那可兒,是鐵木真真心誠意的擁護(hù)者,因此鐵木真對他們信任備至,敢于對他們放手使用?!澳惚娙穗x開了札木合,想著來我跟前,若天地保佑呵你老的命,久后都是我吉慶的伴當(dāng)”?!罢f著都委付了”。而這些那可兒也甘愿為鐵木真效勞盡忠,愿意為鐵木真的事業(yè)獻(xiàn)出自己的一切,正如速不臺所說:“我如老鼠般收拾,老鴉般聚集,蓋馬氈般蓋護(hù),遮風(fēng)氈般遮擋?!?sup>他們不像舊貴族那樣具有顯貴的族望和擁有眾多的百姓,也不像氏族、部落首領(lǐng)那樣分別管理本部落事務(wù),而是由可汗直接任命的分管各種事務(wù)的各類官員,因此他們可以同鐵木真保持一致,絕對服從鐵木真的指揮和調(diào)遣。鐵木真這樣來建立自己的政權(quán)機(jī)構(gòu),實質(zhì)上是用封官授職的官僚制度代替了各部貴族壟斷政治權(quán)力的制度,用統(tǒng)一的君主集權(quán)代替了各部貴族的分部統(tǒng)治。這是一項重要的政治組織措施,它對后來鐵木真的強(qiáng)大起了巨大作用。

第二節(jié) 新政權(quán)的挫折——十三翼之戰(zhàn)

鐵木真被推舉為乞顏部的可汗,這在蒙古草原來說也是件大事。根據(jù)當(dāng)時的禮節(jié),需要派出使者向同盟者通報,漢族人稱為“告即位”,目的是獲得同盟者的承認(rèn)與支持。鐵木真的使者答孩、速格該首先來到土兀拉河的黑林,向克烈部的脫斡鄰勒罕報告了鐵木真稱汗的情況,脫斡鄰勒罕由衷地高興,對使者說:“立吾子鐵木真為罕,甚是。汝蒙古豈可無罕而居。其勿毀汝此議,其勿解汝此盟,勿撕汝衣領(lǐng)可也?!?sup>意思是說,你們推舉我兒鐵木真為可汗,實在是太好了。你們蒙古部哪能沒有可汗呢?希望你們不要違反立汗時的協(xié)議,不要自己毀壞盟約,不要撕毀你們的衣領(lǐng)。當(dāng)時草原人把各部的首領(lǐng)比喻為“衣領(lǐng)”,衣服有領(lǐng),就好比部族有汗。脫斡鄰勒罕希望蒙古貴族真心誠意地?fù)泶麒F木真,而不要中途變卦。在當(dāng)時的蒙古草原上,克烈部是個舉足輕重的大部,乞顏部的其他貴族之所以推舉年輕的鐵木真為可汗,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鐵木真是脫斡鄰勒罕的義子,強(qiáng)大的克烈部是鐵木真的后盾和靠山。

與此同時,鐵木真派阿兒孩合撒兒、察兀兒罕二人為使者,“告即位”于札木合。札木合的反應(yīng)與脫斡鄰勒罕正好相反,他毫不掩飾地表示了對鐵木真的怨恨和忌妒。因為在鐵木真稱汗以前,蒙古部的大權(quán)掌握在札木合手里。自從打敗蔑兒乞后,許多部眾先后離開了札木合,投靠了鐵木真。如今鐵木真又被推舉為乞顏部的可汗,這豈不是與札木合平分秋色、分庭抗禮嗎?札木合怎能不忌恨、不氣憤呢?他既恨鐵木真分道揚(yáng)鑣,又恨乞顏氏的貴族們不辭而別,更恨鐵木真稱汗稱雄。札木合氣不打一處來,對鐵木真的使者說:請你們轉(zhuǎn)告阿勒壇、忽察兒二人,他們?yōu)槭裁聪駜芍还蛞粯?,在我與鐵木真安答之間戳腰刺肋、挑撥離間呢?當(dāng)安答與我同處而未離時,他們?yōu)槭裁床涣㈣F木真為汗呢?如今推舉鐵木真為汗,究竟居心何在?阿勒壇、忽察兒二人應(yīng)該實踐自己的諾言,使我的安答心安位穩(wěn)。希望他們好好做安答的伙伴。說完,就把鐵木真的使者打發(fā)走了。鐵木真的使者不敢當(dāng)面頂撞札木合,只好忍氣吞聲地回去向鐵木真復(fù)命。

不久,一個意外的事件發(fā)生了。札木合的弟弟紿察兒的牧地,與鐵木真的部下拙赤答兒馬剌的牧地相鄰。紿察兒搶走了拙赤答兒馬剌的馬群,拙赤答兒馬剌不能容忍這種欺侮,獨自一人騎馬追趕。日落西山時,趕到馬群旁邊。拙赤答兒馬剌伏身在馬鬃之間,一箭射中了紿察兒,砍斷了他的腰脊,“取其馬群而還”。正是這件事,成為十三翼之戰(zhàn)的導(dǎo)火線。《史集》的記載與《秘史》大同小異,只是說迭兀兒—答察兒想驅(qū)走拙赤—答兒馬剌的馬群,“〔這件事〕被拙赤—答兒馬剌得知了”。他“躺在馬群和畜群中間。迭兀—答察兒剛向〔牲畜〕走近來時,拙赤—答兒馬剌一箭射殺了他。因此,札木合薛禪和成吉思汗結(jié)了怨”。

《蒙古秘史》記載說:“札木合因為射殺他弟紿察兒,領(lǐng)著他一種,并十三部,共三萬人,越過阿剌兀惕土兒合兀的嶺,要與成吉思汗廝殺?!?sup>按《親征錄》和《史集》的說法,這十三部主要包括:札答蘭部、泰赤烏部、弘吉剌部、合答斤部、朵兒邊部以及塔塔兒部等。

當(dāng)時,“成吉思汗卻不知道他們的陰謀詭計。幸好泰亦赤兀惕部里有個名叫捏群的亦乞剌思部人,因為他的兒子孛禿在成吉思汗處服務(wù),他的心向著成吉思汗”。他“通過兩個八魯剌思部人木勒客與脫塔黑,將敵人的陰謀詭計和意圖報告了成吉思汗”。

當(dāng)時,鐵木真駐牧于古連勒古山?!俺杉己公@悉了這個情況,馬上組織起〔自己的〕軍隊,并〔將這個情況〕通知了擁護(hù)他的友盟部落和氏族?!踩w〕集合起來后,按照萬、千、百人點數(shù),總共是十三個古列延”?!肮帕醒印痹馐侵赣文?xí)r駐扎的營地,在這里是指按環(huán)形分布的軍隊,分十三古列延即分為十三營、十三翼迎戰(zhàn),因此,《元史·太祖本紀(jì)》說:“大集諸部兵,分十有三翼以俟?!?/p>

關(guān)于十三翼的組成,中外蒙古史專家都有考證,韓儒林先生寫了《成吉思汗十三翼考》,伯希和等著《圣武親征錄注》也專門考證了這一問題,本田實信也曾寫過《論成吉思汗的十三翼》。十三翼的劃分大致如下:第一翼是鐵木真的母親訶額侖統(tǒng)領(lǐng)的親族、屬民、養(yǎng)子、奴婢和屬于她個人所有的人們;第二翼是鐵木真直屬的部眾,包括他的那可兒和護(hù)衛(wèi)軍(怯薛),是全軍的主力;第三翼至第十一翼都是乞顏氏各貴族所率領(lǐng)的族人和屬民,其首領(lǐng)包括撒察別乞、泰出、答里臺斡惕赤斤、忽察兒、拙赤罕、阿勒壇等;第十二、十三翼由來附的旁支尼倫氏族人組成。這就是當(dāng)時乞顏氏兀魯思的全部人馬,雖然鐵木真和他所統(tǒng)領(lǐng)的那可兒集團(tuán)居于核心地位,但還不占優(yōu)勢。十三翼的全軍兵數(shù),《秘史》說是三萬人,《史集》《親征錄》則未說人數(shù),也有人說僅一萬三千人。

據(jù)《圣武親征錄》記載:“軍成,大戰(zhàn)于答蘭版朱思之野,札木合敗走。彼軍初越二山,半途為七十二灶,烹狼為食?!薄按鹛m版朱思”《秘史》作答蘭巴勒主惕,《史集》作答蘭—巴勒渚思,意為“七十沼澤”,其地位于今蒙古國鄂嫩河支流臣赫爾河附近。關(guān)于十三翼之戰(zhàn)的結(jié)局,《史集》《親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記載相同,都是說鐵木真打了勝仗。但《蒙古秘史》的記載卻完全相反,說鐵木真被札木合所迫,退入了斡難河的哲列捏狹地,即敗退到一個狹長地帶據(jù)守。當(dāng)時札木合和泰赤烏等部力量強(qiáng)大,鐵木真剛剛被推舉為可汗,札木合實行突然襲擊,鐵木真屬于倉促應(yīng)戰(zhàn),軍隊是臨時湊集的,他聯(lián)合的各家貴族又都各懷異志,因此鐵木真不可能一舉戰(zhàn)勝札木合的三萬騎兵,說鐵木真主動退軍據(jù)守,可能更符合實際。《史集》《親征錄》和《元史》的作者大概是為了證明成吉思汗的英明偉大,故意掩蓋了這次戰(zhàn)爭的退卻和失敗。

關(guān)于札木合“半途為七十二灶,烹狼為食”,各書的記載也大有出入。《史集》說,成吉思汗戰(zhàn)勝札木合后,駐扎在河邊的大樹林中,“下令在火上架起七十個鍋,在鍋里將被他抓住的作亂的敵人〔活活〕煮〔死〕”。在這里,“烹狼”變成了煮人,“七十二灶”變成了“七十個鍋”,札木合也變成了鐵木真。鐵木真在以后的征伐中確實是殺人不少,用七十口大鍋煮死一些俘虜也是可能做到的。但當(dāng)時他剛剛興起,不適宜用這種殘酷的手段對付周圍的部落;而且他打了敗仗,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趕緊退卻還怕來不及呢,哪里可能抓到那么多俘虜,哪有機(jī)會讓他從容不迫地在大樹林中煮人肉吃呢?

《蒙古秘史》的記載與《親征錄》和《史集》都不相同,其中說札木合得勝而歸,“具釜七十,以煮赤那思之王子每(們)”?!俺嗄撬肌泵晒盼暮x為“狼”,赤那思之子因此被說成“狼子”。但《親征錄》等書的解釋也有明顯的矛盾,既然說札木合打了敗仗,逃跑都怕來不及,哪里還有心思去組織圍獵?即使圍獵,各種野獸都可能獵獲,怎么偏偏捉到那么多狼,難道其中就沒有一只狐貍、野兔或其他野味?即使說碰上了幾個狼群,其中也應(yīng)是既有老狼、大狼,又有小狼,既有公狼,又有母狼,怎么可巧都是清一色的“狼子”呢?難道狼也有托兒所、幼兒園不成?因此這種解釋很難令人信服,未免過于牽強(qiáng)附會。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的作者認(rèn)為:“赤那思”即捏古思(努古思),是泰赤烏部的一個氏族,后來歸于札木合麾下,最后又投靠了鐵木真。札木合和泰赤烏氏貴族對他們恨之入骨,因此當(dāng)鐵木真敗走后,被捕的捏古思氏王子們才受到了這樣殘酷的處置。札木合“烹狼為食”應(yīng)為札木合煮捏古思氏的王子們?yōu)槭?。同時,札木合“又斫斷捏兀歹察合安的頭,馬尾上拖著走了”。

札木合如此兇慘地對待自己的胞族和過去的部眾,引起了其他部眾的不滿,許多人紛紛離開札木合,投到鐵木真帳下?!睹厥贰氛f:“札木合回了后,兀魯兀惕種的主兒扯歹,與忙忽種的忽余勒答兒,各引著他一族,離了札木合,太祖行來了。又晃豁壇種的蒙力克也引著他七個子來了?!?sup>兀魯兀惕、忙忽惕是蒙古族中戰(zhàn)斗力最強(qiáng)的兩個氏族,主兒扯歹即《元史》上所說的術(shù)赤臺,忽余勒答兒即《元史》中的答畏兒,他們后來成為成吉思汗的兩員勇將。而蒙力克本是也速該臨死時的托孤之臣,后在札木合處游牧,這時也離開札木合投靠了鐵木真。這些人的歸附對鐵木真統(tǒng)一蒙古草原發(fā)揮了重大影響。

甚至包括泰赤烏部的屬民這時也對泰赤烏貴族日益不滿,因為那些貴族驕橫跋扈,無法無天,經(jīng)常搶掠他們的車馬,奪其飲食。與此相反,鐵木真卻盡可能地籠絡(luò)人心,爭取屬民?!对贰ぬ姹炯o(jì)》和《史集·成吉思汗本紀(jì)》專門敘述了照(昭)烈部來降、效忠于成吉思汗的經(jīng)過,《史集》說:“照烈惕部的住所在成吉思汗禹兒惕的附近。有一天,他們?nèi)w一起出去打獵。他們在橫亙在大草原中間的名叫斡札勒—札勒馬黑的山嶺上舉行圍獵;成吉思汗的兀禿,即狩獵中心和他們靠攏,圍獵〔圈〕就合攏到了一起。狩獵進(jìn)行得很得手,他們說道:‘我們就在這兒同成吉思汗一起過夜吧!’他們共有四百人。由于他們沒有帶鍋和食糧,有二百人回自己的住所去了,二百人同成吉思汗一起在這里過夜,成吉思汗下令將他們所需要的鍋和糧食給了他們,第二天又進(jìn)行了狩獵?!渤杉己埂撤纸o他們的獵物超過了他們應(yīng)得的部分?!币虼?,“他們對成吉思汗不勝感激,便說道:‘泰亦赤兀惕部將我們?nèi)釉谝贿?,不理睬我們。過去成吉思汗同我們沒什么交情,卻厚待我們,給了我們這些禮物。他〔真〕是關(guān)懷〔自己的〕部屬和軍隊的〔好〕君主?!?sup>他們認(rèn)為,泰赤烏兄弟“無人君之度。有人君之度者,其惟鐵〔帖〕木真太子乎”?于是照烈部的酋長玉律把阿禿兒率領(lǐng)他的部族投靠了鐵木真,對鐵木真說:“我們就像成了沒有丈夫的妻子,沒有主的馬群,沒有牧人的畜群!長母的兒子們正在毀滅我們!為了你的友誼,讓我們一起去用劍作戰(zhàn),去殲滅你的敵人!”鐵木真對他們表示熱烈歡迎,說:“我像個睡著的人,你拉扯我的額發(fā)喚醒了我!我坐著〔動彈不得〕,你從重負(fù)下拉出了〔我〕,使我能夠站立起來。我要盡力來報答你?!?sup>盡管后來照烈部的首領(lǐng)又背叛了鐵木真,但照烈部及其他各部的屬民百姓卻紛紛來到鐵木真身邊,他們說:“泰亦赤兀惕的異密們平白無故地壓迫、折磨我們,鐵〔帖〕木真太子卻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脫下來讓給〔我們〕,從自己騎坐的馬上跳下來〔將馬〕讓給〔我們〕,他是個能為地方操心,為軍隊操心,將兀魯思好好地掌管起來的人!”

十三翼之戰(zhàn)是鐵木真稱汗之后的第一場戰(zhàn)爭。戰(zhàn)勝攻取雖然能決定一時的勝負(fù),但政治上、道義上的勝利其影響則更為深遠(yuǎn)。札木合在戰(zhàn)場上獲得了勝利,但他乘勝報復(fù),用七十口鐵鍋煮人肉為食;鐵木真在戰(zhàn)場上雖然失敗了,卻注意廣泛團(tuán)結(jié)貧窮的部眾,“乘人以己馬,衣人以己衣”,受到蒙古部民的真心擁護(hù)。札木合的眾叛親離、與鐵木真的眾望所歸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照。經(jīng)過十三翼之戰(zhàn),鐵木真的力量不僅沒有削弱,反而進(jìn)一步壯大了。

第三節(jié) 初戰(zhàn)塔塔兒

金朝建立后,塔塔兒成為金朝的屬部,經(jīng)常協(xié)助金朝對付蒙古草原各部,充當(dāng)了女真貴族的鷹犬和爪牙。當(dāng)時,蒙古部有兩個強(qiáng)大的氏族合底忻和山只昆,生活在呼倫湖東岸,往來游牧于塔塔兒與弘吉剌之間?!昂系仔谩奔础睹厥贰匪f的合答斤,“山只昆”即撒勒只兀惕?!督鹗贰肪?3記載說:“合底忻者,與山只昆皆北方別部,恃強(qiáng)中立,無所羈屬,往來阻璞、廣吉剌(弘吉剌)之間,連歲擾邊皆二部為之也?!彼麄冏允褎萘?qiáng)大,不服從金朝的統(tǒng)治,連年騷擾金的邊界,金朝一直想收拾他們。1195年(金章宗明昌六年),金朝的左丞相夾谷清臣率軍北伐,再一次起用了自己在漠北的鷹犬,征召塔塔兒部從軍出征。金朝與塔塔兒部的聯(lián)軍前進(jìn)到合勒河(今哈拉哈河)、拷拷泊(呼倫湖),攻下了許多營寨。塔塔兒人見財眼紅,趁金軍回師時,對金軍發(fā)動突然襲擊,搶走了許多羊、馬、物資。夾谷清臣責(zé)令塔塔兒交還所掠物品,向金軍認(rèn)罪。塔塔兒自以為作戰(zhàn)有功,有功當(dāng)受祿,繳獲物資本應(yīng)有自己一份。但金人視塔塔兒為奴仆,分毫不予,塔塔兒人只好自己動手,用武力搶奪。因此,他們根本不向金人認(rèn)罪,反而對金軍展開了更大規(guī)模的進(jìn)攻。戰(zhàn)場上的盟友忽然反目為仇,討伐合答斤、山只昆的戰(zhàn)爭變成了塔塔兒部與金朝的一場混戰(zhàn)。

女真人一向以能征慣戰(zhàn)著稱于世,豈容小小的塔塔兒胡作非為。1196年(金章宗承安元年),金章宗大興問罪之師,改派右丞相完顏襄取代夾谷清臣率軍對塔塔兒進(jìn)行大規(guī)模討伐。金軍從臨潢出師,分兩路進(jìn)剿。塔塔兒部畢竟不是金軍的對手,經(jīng)不住兩路金軍的東西夾攻,在龍駒河(即怯綠連河)流域被金軍打敗,其首領(lǐng)蔑兀真笑里徒率殘兵敗將爭先恐后地向浯勒札河(今蒙古國烏勒河)方向逃竄。金軍將領(lǐng)完顏安國一步不舍,跟蹤追擊。金國的丞相完顏襄老謀深算,派使者通知鐵木真,希望他與上國朝廷配合,從西面截?fù)暨@些叛國之徒。

鐵木真接到金人合擊塔塔兒的邀請,自然要反復(fù)權(quán)衡利弊,認(rèn)真分析當(dāng)時的形勢。蒙古乞顏部與塔塔兒的沖突幾乎充滿了蒙古兀魯思的歷史篇章,它甚至關(guān)系到蒙古汗國的盛衰興亡。塔塔兒部依靠中原王朝的支持,成為蒙古乞顏部的東方勁敵,使乞顏部的幾代英雄灑下了鮮血,獻(xiàn)出了生命,無數(shù)孤兒寡母嘗盡了辛酸,受盡了苦難。而金朝與蒙古也有幾代冤仇。從血族復(fù)仇的古老傳統(tǒng)出發(fā),這些冤仇都不得不報。但既進(jìn)攻金朝,又對付塔塔兒,兩個拳頭打人,很難取得勝利。自俺巴孩死后,蒙古部在這方面有不少慘痛教訓(xùn)?,F(xiàn)在,這兩個敵人已經(jīng)反目為仇,他們之間的聯(lián)盟已不攻自破了,這倒是蒙古人報仇雪恨的一個好機(jī)會。于是鐵木真根據(jù)“敵人的敵人是自己的朋友”這一原則,決定接受金朝的邀請,采取聯(lián)合金朝、夾攻塔塔兒的策略,先集中力量打敗自己身邊的強(qiáng)敵。

為了使勝利更有把握,鐵木真立即派人與克烈部聯(lián)系,對脫斡鄰勒罕說:“阿勒壇罕(指女真皇帝)之完顏丞相,驅(qū)塔塔兒之蔑古真薛兀勒圖部,溯浯漓札水而來,云。俺其并此毀我父祖之塔塔兒乎!脫斡鄰勒父罕其速來?!?sup>意思是說,金朝的完顏丞相通知我,他們打敗了塔塔兒部,其首領(lǐng)順浯漓札河西逃。塔塔兒與我部有世代冤仇,我的祖輩俺巴孩汗、斡勤巴兒合黑曾被他們出賣,先父又被他們毒死,我與他們不共戴天。如今塔塔兒被金人打敗,這正是上天賜予我復(fù)仇的時機(jī)。希望父罕親率大軍,幫我夾擊敵人,向塔塔兒人討還血債!

因為被塔塔兒出賣的斡勤巴兒合黑是主兒乞氏的祖先,因此鐵木真通知主兒乞人,希望他們也參加這場血族復(fù)仇戰(zhàn)爭。

脫斡鄰勒罕不負(fù)鐵木真的厚望,迅速組成一支大軍向東開來,第三天就與鐵木真的軍隊會師了。但主兒乞人不久前剛與鐵木真兄弟發(fā)生過沖突,因此拒絕與鐵木真并肩作戰(zhàn),鐵木真整整等了六天,還不見主兒乞人的蹤影。鐵木真害怕貽誤戰(zhàn)機(jī),只好與脫斡鄰勒罕沿斡難河?xùn)|進(jìn),不久即到達(dá)浯漓札河上游。這一帶原來有金朝早期修筑的邊墻,還保存下一些堡壘和營寨,其中松樹寨和楓樹寨是當(dāng)時的兩座邊堡,蒙古人稱為納剌禿—失禿延、忽速禿—失禿延。塔塔兒人為了保存實力,稍作喘息,退到寨中,準(zhǔn)備筑寨堅守。鐵木真與脫斡鄰勒罕的大軍開到時,塔塔兒人站腳未穩(wěn),于是這兩個寨子很快被攻破了,塔塔兒部的首領(lǐng)蔑兒真笑里徒變成了刀下之鬼。

鐵木真等人縱兵搶掠,清掃戰(zhàn)場,塔塔兒部的車馬、糧餉被一搶而光。正是在這次戰(zhàn)爭中,鐵木真得到了兩件貴重的戰(zhàn)利品:銀繃車和大珠裘,為此《秘史》還曾大書一筆。在搶掠松樹寨時,蒙古軍還撿到一個小男孩,他脖子上戴一只金圈環(huán),穿一件貂皮做里的金緞兜肚。按蒙古人的習(xí)慣,凡是撿到這種幼童,都要視為家人,親自撫養(yǎng),受氏族保護(hù),與親生子女同等待遇。于是鐵木真又把這個孩子送給了訶額侖,老母親見后十分高興,逢人便說:“此其撒因人之子乎!其有根基人之裔乎!”意思是說,這是貴族子弟,是有根基的人家的后代?!八焓蛊錇槲遄又埽诹?,名失乞刊忽都忽而養(yǎng)焉”。將他收為義子,長大后還讓他學(xué)習(xí)畏兀兒文化,這就是后來著名的大斷事官失吉忽禿忽。

鐵木真配合金朝,聯(lián)合克烈部,取得了浯漓札河之戰(zhàn)的勝利,不僅打擊了東鄰的勁敵,使塔塔兒部從此一蹶不振,而且還在蒙古部中贏得了“為父祖復(fù)仇”的聲譽(yù),蒙古各部人對他更加敬重了,把他看做草原英雄。金朝的右丞相完顏襄接到鐵木真的捷報,也大喜過望,立即代表金朝中央政府對他們封官予爵,大加賞賜。鐵木真被封為“札兀惕忽里”,脫斡鄰勒被封為王。脫斡鄰勒本來就是克烈部的可汗,如今又得到了金朝的王位,因此被人們稱為“王可汗”,簡稱“王罕”?!霸L韬隼铩庇肿g“察兀惕忽里”,“忽里”是金朝封授的統(tǒng)領(lǐng)數(shù)部的首領(lǐng)稱號。完顏襄臨行前對鐵木真、王罕說:你們“有大功于阿勒壇罕焉,我將奏聞此功于阿勒壇罕,加成吉思合罕以更大號,招討之號”。金朝的招討使為正三品,副招討使為從四品,因此鐵木真的封號一定是低于從四品的中下級官員。鐵木真雖然沒有被封為金朝的大官,但等于是當(dāng)時的官方已正式承認(rèn)了鐵木真的地位,承認(rèn)他是所率諸部的首領(lǐng)。也就是說,鐵木真已經(jīng)從一個部族推舉的首領(lǐng)變成了“朝廷命官”,這就大大增強(qiáng)了他的號召力。從此,他就可以用金朝職官的身份統(tǒng)率蒙古部眾和統(tǒng)轄其他貴族了。

鐵木真配合金朝,初戰(zhàn)塔塔兒,打破了塔塔兒依靠中原主子稱霸草原的局面。從此,草原的力量對比發(fā)生了明顯變化,鐵木真的事業(yè)開始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

第四節(jié) 壓服主兒乞

鐵木真初興之際,蒙古各部還處在從部落奴隸制向奴隸制國家轉(zhuǎn)化的時期。各部貴族建立的“兀魯思”雖然具有最初的國家性質(zhì),但實際上不過是各支貴族之間松散的政治聯(lián)盟。由于各支貴族都擁有自己的營地和百姓,都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因此這種聯(lián)盟中又存在著難以克服的分裂因素。也速該死后蒙古兀魯思的崩潰,就是由于泰赤烏貴族的分裂引起的。鐵木真被推舉為乞顏部的可汗,與乞顏氏各支貴族的擁戴有關(guān),但這些貴族的獨立勢力又與君主集權(quán)的國家存在著不可克服的矛盾。不解決這些矛盾,鐵木真的國家就難以存在下去,當(dāng)然更談不到發(fā)展與鞏固。十三翼之戰(zhàn)的失敗又一次說明了這種松散的政治聯(lián)盟難以應(yīng)付草原上多變的政治形勢,進(jìn)攻塔塔兒前后所出現(xiàn)的沖突,迫使鐵木真著手解決這個問題。由于一個偶然的事件,鐵木真打擊的矛頭首先指向了主兒乞氏。

主兒乞氏與孛兒只斤氏屬于近親氏族,他們同為合不勒汗的子孫。主兒乞氏的祖先是合不勒汗長子的后代,名叫莎兒合禿主兒乞,屬于乞顏氏的長支貴族。它的部眾是蒙古各部中的精華,以能征慣戰(zhàn)著稱于蒙古草原,在乞顏部中具有左右形勢的力量。偷盜鐵木真家那八匹銀合馬的盜賊就出身于這個氏族。

主兒乞氏的首領(lǐng)撒察別乞、泰出雖然推舉鐵木真為乞顏部的可汗,也曾當(dāng)眾對天盟誓,但并不把年輕的鐵木真放在眼里,并不是心悅誠服地接受他的管轄。在此之前,撒察別乞也曾企圖攫取帝位;在此之后,他們還隨時準(zhǔn)備背棄誓言,一直懷著爭奪汗位的野心。他們對鐵木真缺乏應(yīng)有的尊重,于是一場沖突不可避免地爆發(fā)了:

十三翼之戰(zhàn)后,不少蒙古氏族離開札木合投靠了鐵木真,尤其是術(shù)赤臺、畏答兒、蒙力克等人的到來使鐵木真欣喜若狂,于是他與撒察別乞等人商議,決定在斡難河邊的樹林中舉行一次歡迎宴會。宴會以鐵木真、訶額侖、合撒兒、撒察別乞為首,司廚分別在他們面前斟上一革甕酒;然后在撒察別乞的小母豁別該面前,斟上一革甕酒。當(dāng)時,參加宴會的還有撒察別乞的另外兩位母親——豁里真妃和忽兀兒臣妃。她們雖然不是撒察別乞的生身之母,但年齡比豁別該大。只是由于豁別該是一個有影響的活躍人物,因此受到這種破格的待遇。在這種公眾場合越位于前,等于承認(rèn)她是主兒乞氏的女領(lǐng)袖。豁里真、忽兀兒臣受到冷落,心中十分不滿,認(rèn)為這是鐵木真母子故意給她們難堪,當(dāng)場就像潑婦罵街一樣爭吵起來了,而且文武代打,動起手來,責(zé)打的對象是鐵木真的司廚失乞兀兒。失乞兀兒代主人受罰,當(dāng)然也很窩火,于是又哭又喊:“因也速該把阿禿兒、捏坤太石二人已死,乃被菙如此也耶?”意思是說,也速該、捏坤太師不在了,你們才敢這樣無法無天,竟敢在宴會上大打出手,這算什么體統(tǒng)?鐵木真當(dāng)時還沒有也速該、捏坤太師的權(quán)威,對于長輩的無禮行為盡管也十分氣憤,但也不便對這兩位長輩大動肝火,只好不動聲色,盡量忍耐

《史集》也記載了“那次宴飲時發(fā)生的爭吵”,只是細(xì)節(jié)略有出入,說廚子在月倫母親和忽忽兒真哈敦面前放了一只盛酸馬奶的合用的木碗,而在地位低的額木亦面前卻專門放了一只盛酸馬奶的碗,以示特別優(yōu)待。忽忽兒真哈敦覺得太受委屈,生了氣,這才動手打了成吉思汗的司廚?!俺杉己购退哪赣H容忍了這件事,對此什么話也沒有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宴會席上的爭端還沒有真正解決,另一場沖突又在宴會席外發(fā)生了。沖突的雙方是掌握后勤的兩位負(fù)責(zé)人。這次宴會的后勤工作,孛兒只斤氏由鐵木真的弟弟別勒古臺掌管,主兒乞氏由不里孛闊掌管。一個名叫合答吉歹的合答斤人偷盜了馬籠頭,被別勒古臺捉住。合答吉歹是不里孛闊的那可兒,不里孛闊袒護(hù)自己的部下,于是與別勒古臺發(fā)生了口角。話不投機(jī),互不相讓,最后二人竟動起武來。別勒古臺習(xí)慣于脫右袖裸行,不里孛闊手下無情,用刀砍傷了別勒古臺的右肩。別勒古臺倒是為人老誠,為了不影響宴會的情緒,并沒有大肆聲張,而是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處理宴會上的其他事務(wù)。但坐在筵席旁的鐵木真卻發(fā)現(xiàn)了別勒古臺右肩流血,立刻前去詢問。別勒古臺只好說明了事情的經(jīng)過,勸鐵木真不要追究,說:“我的傷不要緊,不要忙著向他報復(fù),你們?yōu)槲音[得彼此失和,這可不好!”“他竭力阻止發(fā)生內(nèi)訌”,希望不要傷了兄弟們的和氣。

可汗的司廚在宴會上挨打,可汗的弟弟被人用刀砍傷,這說明主兒乞人驕橫跋扈、目空一切,根本不把可汗的權(quán)威放在心上。鐵木真也是年輕氣盛,忍耐不住滿腔怒火,一手推開了勸阻他的別勒古臺,命令部下折取樹枝,抽出撞乳杵,親自指揮與主兒乞人廝打,戰(zhàn)勝了主兒乞人,扣押了豁里真、忽兀兒臣二妃。慶祝各家兄弟團(tuán)聚的宴會變成了打架斗毆的場所,堂堂的可汗充當(dāng)了械斗的指揮,其緊張和混亂程度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楚漢相爭時的鴻門宴,這哪里還有一點大汗王廷的樣子呢?簡直像一批上山為王、落草為寇的烏合之眾、草莽強(qiáng)人。這種情況再繼續(xù)下去,真是要“國將不國”了,它只能導(dǎo)致蒙古汗國的衰亡。

“由此之故,薛扯別乞帶著他的部屬禹兒勤(主兒乞)全族人離開了成吉思汗。后來,為互相和解起見,他們將這二位哈敦放還給了他們。雙方使者,往還馳馬,〔商量〕締和”。事情過后,大概鐵木真也有些后悔,感到未免有失身份,缺乏一個可汗應(yīng)有的政治涵養(yǎng)。為了彌補(bǔ)這次沖突所造成的裂痕,他主動派出使者與主兒乞人講和,并把豁里真、忽兀兒臣二妃還給了他們。但主兒乞人卻懷恨在心,不愿和解,一氣之下離開鐵木真,另外找了一處牧場,立營駐牧。

正在這時,金朝的使者來到蒙古乞顏部,邀請鐵木真共同對付塔塔兒。這又給鐵木真提供了一次與主兒乞氏講和的機(jī)會,因為主兒乞的祖輩斡勤巴兒合黑也是被塔塔兒人害死的,討伐塔塔兒也是為主兒乞人報父祖之仇。忘掉兄弟間的沖突,共同參加血族復(fù)仇戰(zhàn)爭,既符合古老的傳統(tǒng),也有利于整個蒙古乞顏部的利益。但主兒乞人卻拒絕合作,讓鐵木真白白等待了六天,使鐵木真大失所望。尤其令人難以容忍的是,主兒乞人竟然趁火打劫,偷襲了鐵木真的老小營?!袄闲I”,《元史》稱做“奧魯”,即后方留守營、家屬輜重營。當(dāng)時,鐵木真的老小營駐扎在哈澧漓禿湖畔(克魯倫河上游)。主兒乞氏乘鐵木真后方空虛,蓄意報復(fù),對鐵木真的老小營實行突然襲擊,殺死了十人,剝?nèi)チ宋迨畟€人的衣服。

《史集》的記載與此略有出入,其中說:“成吉思汗戰(zhàn)勝了塔塔兒人及其軍隊、部屬,獲得許多戰(zhàn)利品后,便想去找禹兒勤部(主兒乞)的駐地,將他奪得的東西分一些給他們,于是決定到他們處去。在路上,一部分禹兒勤人勾結(jié)了一群作亂的人殺死成吉思汗十個士兵,還有五十個人的馬被搶走了,衣服被撕掉了?!?sup>

《元史·太祖本紀(jì)》則記載說:“帝之麾下有為乃蠻部所掠者,帝欲討之,復(fù)遣六十人征兵于薛徹別吉。薛徹別吉以舊怨之故,殺其十人,去五十人衣而歸之?!笨傊?dāng)時鐵木真還是千方百計地希望與主兒乞人和好,盡量對主兒乞人做些讓步,與他們共同對敵。但主兒乞人卻不忘舊怨,得寸進(jìn)尺,欺人太甚。鐵木真聞報大怒,說:“主兒勤其奈何害我如此耶?于斡難林中筵宴時,彼即打我失乞兀里,彼亦砍別勒古臺之肩。以其請成,俺已返其豁里真妃、忽兀兒臣二人,其后邀與往并塔塔兒,報昔日毀我父祖之仇。俟主兒勤六日而不至,今其行又近乎敵,彼已敵矣。”如今他們又趁火打劫,這豈不是助紂為虐、幫助敵人嗎?“現(xiàn)在他們同敵人勾結(jié)起來了!我迫不得已只好向他們動手”!于是鐵木真立即部署人馬,“在憤怒之中出兵,從草原的路上向他們進(jìn)攻”。一支貴族畢竟不是一個國家的對手,鐵木真“在朵蘭—孛勒答里地方擊潰了他們,殲滅、洗劫了〔他們〕許多人。薛扯別乞和泰出帶著妻子、兒女和少數(shù)〔人〕逃走,逃出了〔成吉思汗軍隊的〕包圍”。鐵木真“追至帖列禿之口,擒撒察別乞、泰出二人矣”。鐵木真緊追不放,主兒乞的首領(lǐng)終于被捉拿歸案。鐵木真當(dāng)面質(zhì)問他們:“我等昔日共嘗云何?”我們過去盟誓時說了些什么?撒察、泰出自知理虧,承認(rèn)自己“未能踐所言”,違背了推舉可汗時的誓約,甘愿以身殉約,“伸頸就戮”

主兒乞氏的首領(lǐng)被鐵木真處死了,但主兒乞氏的屬民百姓卻歸附了鐵木真。這些百姓本是從各氏族內(nèi)挑選的“有膽量、有氣力、剛勇能射弓的人”,“但有去處,皆攻破,無人能敵”。“太祖將此種人也服了,又將他百姓做自己的百姓了”。其中不少人以后都成為蒙古的著名將領(lǐng),四杰當(dāng)中的木華黎、博爾忽就是主兒乞的屬民。

木華黎出身于札剌亦兒氏,這個氏族自海都之后就成為孛兒只斤氏的部落奴隸。到木華黎的祖父帖列格禿時,家境已經(jīng)比較富足,號稱“伯顏”。但他及其三子仍要充當(dāng)主兒乞的屬民。當(dāng)撒察、泰出被殺后,木華黎的祖父及父親古溫兀阿、二叔赤剌溫孩亦赤、三叔者卜客這才帶著木華黎兄弟投靠了鐵木真。古溫兀阿將自己的兩個兒子木華黎、不合送給鐵木真做那可兒,對鐵木真說:“教永遠(yuǎn)做奴婢者。若離了你門戶呵,便將腳筋挑了,心肝割了。”同時,木華黎的二叔也將自己的兩個兒子統(tǒng)格、合失送給了鐵木真,說:“教與你看守金門,若離了時,便將他性命斷了者?!蹦救A黎的三叔者卜客,則“與了太祖弟合撒兒”。者卜客從主兒乞營地?fù)靵硪粋€小男孩,這就是博爾忽。者卜客將他送給了訶額侖兀真。從此,訶額侖就有了四個養(yǎng)子,即從蔑兒乞營地?fù)靵淼墓懦?,從泰赤烏營地?fù)靵淼拈熼煶?,從塔塔兒營地?fù)靵淼氖Ъ鰻柡?,從主兒乞營地?fù)靵淼牟柡?。訶額侖像對待親生兒女一樣對待他們,“與他兒子每日做眼教看,每夜做耳教聽”,把他們看做自己的心肝和耳目。后來,他們都成為杰出的將領(lǐng),蒙古人稱他們?yōu)樗酿B(yǎng)子,其中博爾忽又被視為四杰之一。

主兒乞氏的首領(lǐng)被殺死了,百姓歸順了,但主兒乞氏貴族還沒有最后被壓服。其中,不里孛闊成為主兒乞中最有影響的人物。不里孛闊本是合不勒汗第三子的后代,與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是同輩人,即鐵木真的堂叔。只因他與主兒乞的“勇健之諸子為友”,又是著名的“國之力士”,所以在撒察、泰出死后,不里孛闊成為主兒乞氏的實際領(lǐng)袖。分庭抗禮是昔日的傳統(tǒng),絕對服從才是君主專制的要求。為了進(jìn)一步削弱舊貴族的分裂勢力,鐵木真有意安排了一場帳前決斗,參加決斗的還是別勒古臺與不里孛闊。無論論力氣還是論武藝,別勒古臺都不是不里孛闊的對手。不里孛闊力大無窮,用一只手就可以執(zhí)住別勒古臺,用一只腳就能把他絆倒,壓在他身上就休想挪動一分一毫。但這時主兒乞氏已經(jīng)處于劣勢,沒有人再為不里孛闊撐腰壯膽了。不里孛闊不敢再公開向鐵木真的權(quán)威挑戰(zhàn),因此在搏斗時主動退讓,最后竟假裝失敗,故意摔倒了。別勒古臺騎在不里孛闊身上,回頭看了看鐵木真,意思是向鐵木真請示。鐵木真緊咬下唇,暗中示意。于是別勒古臺拉緊不里孛闊的衣領(lǐng),扼住其喉嚨,猛一用力,用膝蓋折斷了不里孛闊的腰骨。不里孛闊含恨而死,臨死前說:“我本非敗于別勒古臺者,唯畏合罕,佯倒躊躇,致喪我命矣?!?sup>由于不里孛闊曾代表主兒乞氏公開與鐵木真兄弟作對,“所以雖有一國不及之力,終不免折腰死了”。

不里孛闊之死,進(jìn)一步打擊了主兒乞氏的氣焰,其他舊貴族不敢再輕舉妄動了。鐵木真用暴力壓服了乞顏氏中最有力量的長支貴族,這是鐵木真從貴族聯(lián)盟首領(lǐng)向真正的君主邁進(jìn)的重要一步。不削弱舊貴族的權(quán)力,就沒有蒙古汗國的集中統(tǒng)一,鐵木真與各支貴族的矛盾和沖突是不可避免的。

第五節(jié) 闊亦田之戰(zhàn)

鐵木真堅決鏟除了主兒乞氏舊貴族,吞并了他們的屬民百姓,這是他鞏固汗權(quán)的重要一步。但他前進(jìn)的道路上仍然是荊棘叢生,障礙重重,要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還有幾個對手必須鏟除。從蒙古族內(nèi)部來說,必須戰(zhàn)勝札答蘭部、泰赤烏部、合答斤部、山只昆部等蒙古諸強(qiáng)部,然后才談得上蒙古族內(nèi)部的統(tǒng)一;從蒙古族外部來說,必須征服與乞顏部為敵的塔塔兒部、蔑兒乞部、乃蠻部等。闊亦田之戰(zhàn),就是鐵木真、王罕與以上這些部落的一次大決戰(zhàn)。

自從鐵木真、王罕配合金朝戰(zhàn)勝塔塔兒之后,草原其他各部就與他們處于敵對地位,并不斷與之發(fā)生戰(zhàn)爭。1197年,鐵木真率軍進(jìn)攻蔑兒乞部的脫脫,將戰(zhàn)利品全部贈送給王罕的那可兒。1198年(金章宗承安三年),金朝又派完顏襄、完顏宗浩出動大軍討伐弘吉剌、合答斤、山只昆等部,這些桀驁不馴的部落又受到一次沉重的打擊。完顏宗浩首先征服了弘吉剌部,進(jìn)而向移米(伊敏)河北進(jìn),攻打呼倫貝爾湖以東的合答斤、山只昆等部,斬首一千多人,俘獲大批車帳、人、畜。從1195年夾谷清臣率軍北征,1196年完顏襄聯(lián)合鐵木真、王罕戰(zhàn)勝塔塔兒部,再到1198年討伐草原諸部,金朝先后進(jìn)行了三次北征。這“三次北征有力地打擊了在東蒙古草原的強(qiáng)悍部落塔塔兒、弘吉剌、合答斤、撒勒只兀惕諸部,使北邊得到暫時的安定。但同時卻替正在興起的成吉思汗削弱了他的東方勁敵,為他進(jìn)一步削平蒙古草原諸部、完成統(tǒng)一鋪平了道路。三次北征也使金朝的元氣耗盡,國力益衰”。金軍得勝后,不僅沒有進(jìn)一步向外發(fā)展,反而將臨潢路的界壕邊堡向內(nèi)地遷移了,這就為鐵木真爭奪東部地區(qū)創(chuàng)造了更為有利的條件。

1199年,鐵木真、王罕聯(lián)合進(jìn)攻了西方乃蠻的不亦魯黑汗,“大敗之,盡殺其諸將族眾,積尸以為京觀。乃蠻之勢遂弱”。1200年春,鐵木真與王罕會師于薩里川,回軍東向,討伐勢力強(qiáng)大的泰赤烏部。泰赤烏部與蔑兒乞部聯(lián)合對敵,脫脫派他的兒子忽都和斡兒長率軍參戰(zhàn)。他們“全都會聚在斡難河地區(qū)的蒙古草原上。成吉思汗和王罕(罕)奔向他們,廝殺起來。泰亦赤兀惕諸部戰(zhàn)敗后逃跑了”。據(jù)《史集》記載,鐵木真率軍追擊塔兒忽臺—乞鄰勒禿黑等,在月良古惕—禿剌思之地,殺死了這個長期與他作對的仇敵。但《秘史》卻說,塔兒忽臺這次并未被殺死,而是死在泰赤烏部被徹底滅亡之后。泰赤烏部的其他首領(lǐng)阿兀出把阿禿兒、忽都兀答兒以及蔑兒乞部的忽都、斡兒長則一起逃入巴兒忽真境內(nèi)。

幾年來,鐵木真、王罕連續(xù)作戰(zhàn),所向披靡,這不能不引起其他部落的警惕。“哈答斤部、散只兀(山只昆)部、朵魯班(朵兒邊)部、塔塔兒部、弘吉剌部聞乃蠻、泰赤烏敗,皆畏威不自安,會于阿雷泉,斬白馬為誓,欲襲帝及汪罕”。合答斤、山只昆也屬于純潔出身的蒙古人,他們是阿蘭始祖母感光所生的前兩個兒子的后代,同鐵木真所在孛兒只斤氏具有同樣尊貴的血統(tǒng),其力量不在泰赤烏氏和乞顏氏之下。早在鐵木真與札木合分離之前,他們就曾派遣使者到這兩個部落,想與之和好。古代蒙古沒有文字,“他們的文書多半用巧妙地押韻的隱喻進(jìn)行〔口頭〕傳述”。即將首領(lǐng)的意圖編成押韻的詩句,讓使者記熟,向?qū)Ψ睫D(zhuǎn)達(dá)。當(dāng)使者用這種方式傳述了鐵木真的話時,合答斤、山只昆的首領(lǐng)未能領(lǐng)會其中的含意。一個伶俐的小伙子猜到了這些話的意思,便對他們說:“這些話的意思很明白,成吉思汗(應(yīng)為鐵木真)告訴〔我們〕說:‘與我們不是一家子的蒙古部落,〔如今〕成了我們的朋友,〔與我們〕結(jié)了盟。我們既是一家子,就應(yīng)該結(jié)盟做朋友,快快活活〔過日子〕!’”但他們卻拒絕了鐵木真的好意,也沒有對使者表示應(yīng)有的尊敬。“他們從鍋里將連同羊血煮在一起的、像……那樣的羊的臟腑取出,潑在他的臉上,辱罵了他,使他受辱而歸。因此〔他們同成吉思汗〕結(jié)了冤仇”。后來他們又依附于泰赤烏氏,多次參予反對鐵木真的戰(zhàn)爭。

當(dāng)泰赤烏氏被鐵木真、王罕打敗后,合答斤、山只昆很快與朵兒邊、塔塔兒、弘吉剌部結(jié)成了聯(lián)盟,“他們互相立下了蒙古人中間最重的誓約”,“一起舉劍砍殺牛馬,并說道:‘天地之主請聽吧,我們立下了什么樣的誓約??!看這些牲畜的臊根!如果我們不遵守自己的誓言,破壞誓約,讓我們落得跟這些牲畜同樣的下場!’他們互相結(jié)盟,要同鐵木真和王罕作戰(zhàn)”?!昂爰莶块L迭夷恐事不成,潛遣人告變”。參加盟誓的弘吉剌人擔(dān)心這支盟軍不是鐵木真與王罕的對手,因此暗中派人向鐵木真、王罕透露消息。據(jù)《史集》記載,這個派人報信的人并非弘吉剌部長,而是鐵木真的岳父德薛禪,他派人對鐵木真說:“〔你的〕敵人訂立誓約,結(jié)成了聯(lián)盟,齊心協(xié)力地朝你們方面出動了!”鐵木真得到情報,立即同王罕一起,從斡難河附近的虎圖澤出發(fā),主動反擊,先發(fā)制人,進(jìn)至捕魚兒海子(貝爾湖)。合答斤等部頑強(qiáng)抵抗,雙方打得難解難分。但在與金朝的作戰(zhàn)中,這些部落的力量已大大削弱,這次又未能充分準(zhǔn)備,因此最后還是失敗了,王罕、鐵木真掠奪了他們許多部眾、牲畜和其他財物。鐵木真駐軍于金朝邊墻附近的徹徹兒山,乘勝進(jìn)攻塔塔兒部,其部長阿剌兀都兒等領(lǐng)兵迎戰(zhàn),又大敗而逃。

這是一場爭奪草原霸權(quán)的戰(zhàn)爭,鐵木真的崛起威脅了各部首領(lǐng)的切身利益,因此他們逐步糾集在一起,誓與鐵木真為敵。當(dāng)時,巴牙兀惕部有個“賢明的老人”,分析了這種群雄爭霸的形勢,他說:“乞牙惕—禹兒勤(主兒乞)部的薛扯別乞想登大位,但他沒有這個〔福〕分。札木合薛禪經(jīng)常讓人們互相沖突,行使種種口是心非的奸計來推進(jìn)〔自己〕的事業(yè),也沒能成功。拙赤—八剌(即成吉思汗的兄弟拙赤—合撒兒)也有這種野心。他倚仗自己的力氣和神射,但也不成功。蔑兒乞惕部的阿剌黑—兀都兒有謀取大權(quán)的野心,表現(xiàn)出一定的魄力和偉大,但也一無所獲。只有這個鐵木真(成吉思汗),具有稱王稱霸的相貌、氣派和魄力。他毫無疑問,定能成就霸業(yè)?!?sup>這位“賢明的老人”的預(yù)言很可能出于后人的編造,但它對理解當(dāng)時蒙古草原稱王爭霸的形勢也有一定啟發(fā)。正是這種爭霸的形勢,導(dǎo)致了鐵木真、王罕與東方十二部的一次大決戰(zhàn)——闊亦田之戰(zhàn)。

1201年,即南宋寧宗嘉泰元年,金章宗泰和元年,農(nóng)歷辛酉年。《蒙古秘史》紀(jì)年即從此開始,稱為酉年,雞兒年。蒙古草原十二個部落在額爾古納河、根河、得爾木爾河會流處的忽蘭也兒吉(紅岸)舉行了一次重要的盟會,其中有合答斤、山只昆、朵兒邊、塔塔兒、亦乞列思、豁羅剌思、乃蠻、蔑兒乞、斡亦剌、泰赤烏、弘吉剌等十一部首領(lǐng),共同推舉札答蘭部的札木合為古兒汗。弘吉剌部本來準(zhǔn)備投靠鐵木真,“哈撒兒不知其意,往掠之”。“弘吉剌惕部遭到襲擊,失去了首領(lǐng),便投奔了札木合薛禪”。他們腰斬兒馬、騍馬,相誓為盟,決定與鐵木真、王罕決一死戰(zhàn)。其盟誓曰:“凡我同盟,有泄此謀者,如岸之摧,如林之伐?!泵耸暮螅肮才e足蹋岸,揮刀斫林,驅(qū)士卒來侵”。準(zhǔn)備對鐵木真、王罕進(jìn)行突然襲擊。

這是一個以札木合為首的政治、軍事聯(lián)盟,一個反對鐵木真、王罕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札木合被推舉為“古兒汗”,意為“眾汗之汗”“普眾之汗”,也有人稱其為皇帝。但札木合既沒有皇帝的權(quán)力,也缺乏當(dāng)皇帝的能力;這個聯(lián)盟也是既無共同的政治、經(jīng)濟(jì)基礎(chǔ),又無統(tǒng)一的軍事力量,只是為了對付鐵木真、王罕的進(jìn)攻臨時湊集在一起,實際上卻是一群各懷異志的烏合之眾。各部的貴族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各部的屬民百姓也并不真心擁護(hù)。鄭重其事地對天盟誓并沒有加強(qiáng)聯(lián)盟的力量,它對下邊的成員也沒有多大的約束力。

當(dāng)時,鐵木真駐扎在古連勒古山。札木合的軍馬剛開始行動,豁羅剌思人豁里歹就派人連夜密報了鐵木真。鐵木真得到這個重要的軍事情報,立即派人通知王罕。王罕率領(lǐng)全部軍隊,迅速與鐵木真會合。

鐵木真與王罕的聯(lián)軍順克魯倫(怯綠連)河而下,預(yù)計正面迎擊札木合聯(lián)軍。他們進(jìn)行了嚴(yán)密的部署,分別派出了三路先鋒。鐵木真以有聲望的貴族阿勒壇、忽察兒和答里臺三人分別擔(dān)任先鋒軍統(tǒng)帥,王罕則以其子桑昆、弟弟札合敢不和必勒格別乞為先鋒軍統(tǒng)帥。在六個先鋒前面又設(shè)置了三個哨望所,負(fù)責(zé)偵察敵情。一天傍晚,鐵木真、王罕的先鋒阿勒壇、忽察兒、桑昆等進(jìn)軍到兀惕乞牙,正準(zhǔn)備安營下寨,設(shè)在赤忽兒忽的哨望所派人報告說:“敵人將至?!?sup>于是阿勒壇等率軍前去了解情況,遇到札木合的頭哨先鋒——泰赤烏部的阿兀出把阿禿兒、乃蠻部的不亦魯黑汗、蔑兒乞部的忽都、斡亦剌惕部的忽都合別乞。只因當(dāng)時天色已晚,鐵木真、王罕命令各路先鋒退至大營,合軍而宿,與敵人約定:明日再戰(zhàn)。

第二天清晨,鐵木真、王罕聯(lián)軍搶占了阿蘭塞陣地,與札木合聯(lián)軍對陣于闊亦田。這是今天中蒙邊界的奎騰嶺一帶,這一地區(qū)位于闊連湖(呼倫湖)與捕魚兒海子(貝爾湖)之間,克魯倫河注入呼倫湖之河口以南。鐵木真、王罕依山傍塞,占據(jù)了有利地形,居高臨下,以逸待勞,可以說是既得“人和”,又占了“地利”,惟一沒有把握的是“天時”。

札木合聯(lián)軍也想從“天時”方面打主意。那天,天氣陰沉昏黑,不亦魯黑汗、忽都合別乞自稱會“札答”之術(shù),能呼風(fēng)喚雨,命令部下取來一盆凈水,放入幾顆雞卵大小的石子,據(jù)說這些石子乃牛馬腹中之石,相當(dāng)于漢族方士的牛黃狗寶之類。他們口中念念有詞,希望暴風(fēng)雨幫助他們襲擊敵人。不知是偶然的巧合,還是他們真有特異功能,時隔不久,果然風(fēng)雨大作,但風(fēng)向卻與他們希望的相反,不是由東向西,而是由西向東。札木合聯(lián)軍只好逆風(fēng)冒雨向山坡攀登,而鐵木真、王罕的部隊卻可以順風(fēng)射箭,“天時”也變得對鐵木真有利了。札木合聯(lián)軍有不少人紛紛滾落坍溝,隊伍中出現(xiàn)了一片怨言:“天不保佑,所以如此?!?sup>企圖求助于神靈的人們反而得不到上天的保佑,札木合聯(lián)軍很快就軍心渙散了。

據(jù)《元史·太祖本紀(jì)》《史集·成吉思汗紀(jì)》記載,1201年的戰(zhàn)爭發(fā)生在海剌兒、帖尼火魯罕之地;1202年才發(fā)生了闊亦田之戰(zhàn)?!妒芳氛f:“當(dāng)時〔乃蠻人〕作起致風(fēng)雪的巫法來。巫法的要點為:念咒并將各種石頭投入水中,大雨就來了?!驳尺@陣風(fēng)雪卻朝著他們反刮過來。他們想從這些山里退回來,卻在闕奕壇地方陷住了。眾所周知,乃蠻不亦魯黑汗的部屬以及與他聯(lián)合的那些蒙古部落,在這個地方由于嚴(yán)寒把手足凍壞了。大風(fēng)雨使許多人畜從高處滾下來摔死了。”

臨時聯(lián)盟缺乏統(tǒng)一指揮,為保存實力各自進(jìn)退,這是札木合聯(lián)軍的另一個致命弱點。面臨著戰(zhàn)場形勢突如其來的變化,札木合的四路頭哨前鋒首先失去了沖鋒陷陣的勇氣,他們早已將“先鋒”的職責(zé)拋到了九霄云外,不是身先士卒率領(lǐng)部隊向敵人沖殺,而是竭力保存自己,率先逃命。號稱能呼風(fēng)喚雨的不亦魯黑汗,突不破阿勒壇部的防線,剛剛接觸就調(diào)轉(zhuǎn)馬頭,率部離去,既不報告自己的古兒汗,也不顧并肩作戰(zhàn)的其他三路戰(zhàn)友,頭也不回地向西方老家逃竄。其他三路先鋒也沒有一個人肯沖鋒陷陣,蔑兒乞部的忽都一看勢頭不對,趕緊招呼自己的部下,后隊變前隊,向薛涼格河方向撤退;斡亦剌惕的忽都合別乞也收起魔法,不再寄希望于神靈,而是寄希望于四條馬腿,策馬揚(yáng)鞭離開了戰(zhàn)場,向北方的森林地帶猛跑,一直逃到失思吉思之地;號稱“巴特兒”泰赤烏氏的阿兀出,也不敢自充勇士了,帶領(lǐng)自己的部眾逃到斡難河一帶的營地。四路先鋒四散逃命,聯(lián)軍的首領(lǐng)札木合也失去了“眾汗之汗”的氣魄,暴露了鼠竊狗偷的嘴臉。面對著先鋒軍的潰散,他不是想法穩(wěn)定軍心,壓住陣腳,而是乘機(jī)搶掠那些推舉他為汗的百姓,趁火打劫,大撈一把,然后順著額爾古納河向東北方向逃之夭夭了。

闊亦田之戰(zhàn)是爭奪草原霸權(quán)的一場決戰(zhàn)。各懷異志的十二部聯(lián)盟經(jīng)不住鐵木真、王罕聯(lián)軍的猛烈打擊,不到一天就土崩瓦解了。蒙古草原的形勢出現(xiàn)了第一次重大轉(zhuǎn)折,這不僅給鐵木真提供了報仇雪恨的機(jī)會,而且為他進(jìn)一步統(tǒng)一蒙古準(zhǔn)備了條件!

第六節(jié) 泰赤烏部的覆滅

札木合聯(lián)軍如鳥獸散,鐵木真與王罕分路追趕。王罕順著額爾古納河追擊札木合與蔑兒乞部,札木合投降了王罕,“重新倒向成吉思汗方面”,“到成吉思汗處(應(yīng)為王罕處)來,表示奴隸般的順從”。蔑兒乞部的脫脫率殘兵敗將逃入巴兒忽真脫窟木地面,王罕軍殺死了他的長子脫古思別乞,俘獲了他的兩個女兒和妻子,并押走了他的兩個兒子忽都、赤剌溫及其仆役們。

鐵木真向斡難河方向挺進(jìn),一步不舍地追擊泰赤烏部。阿兀出與塔里忽臺等晝夜兼程,逃回斡難河畔的營地。潰不成軍的泰赤烏部隊已完全喪失了保護(hù)營地的能力,泰赤烏百姓預(yù)感到將要有一場大禍臨頭,于是大家各奔前程,“俾皆荒奔”。阿兀出等貴族首領(lǐng)也不敢與乘勝前進(jìn)的鐵木真軍背水一戰(zhàn),只好“將百姓起了,渡過斡難河整治軍馬,候成吉思汗來對敵”。他們集中了盡可能多的方牌軍,“嚴(yán)陣以待,欲決一戰(zhàn)”。

幾十年的仇恨終于到了清算的時候,鐵木真自然不肯放過這個難得的機(jī)會。他率軍來到斡難河邊,不怕箭如飛蝗,親自冒死沖殺;不顧水深浪急,立即揮軍橫渡。一人拼命,萬夫莫當(dāng)。何況鐵木真率領(lǐng)的是得勝之師,士氣正旺,泰赤烏部的方牌軍很快被沖垮,鐵木真的軍隊相繼登岸。

但面臨著亡族滅種的威脅,泰赤烏人也不肯束手待斃,他們沒有再拔腿逃跑,而是步步為營,頑強(qiáng)抵抗。鐵木真率軍過河后,立即下令向泰赤烏陣地發(fā)動進(jìn)攻。“翻覆鏖戰(zhàn)多合”,從日出戰(zhàn)至烈日當(dāng)空,從中午戰(zhàn)至日落西山,雙方你進(jìn)我退,你爭我奪,勝負(fù)未分。泰赤烏部隸民中有一名年輕的神箭手,名叫只兒豁阿歹,站在山坡上發(fā)現(xiàn)了指揮沖殺的鐵木真,彎弓搭箭,向鐵木真的喉嚨射去。利箭帶著風(fēng)聲,一眨眼工夫就飛到鐵木真面前。鐵木真把頭一偏,企圖躲過這支利箭。但發(fā)現(xiàn)得太晚了,這支箭雖然沒有射中他的喉嚨,但卻“傷其項脈,血不能止”,射中了他脖子上的血脈,鮮血如注,涌流不止?!盎偶遍g,日已落”。鐵木真的軍隊只好停止進(jìn)攻,就地扎下營寨,與泰赤烏軍相拒。泰赤烏“慌奔之百姓亦來其地,與其軍共立寨而宿焉”。

者勒蔑小心翼翼地將鐵木真抱入帳中,伏在鐵木真身上,一口一口地吸吮壅血。其他那可兒和士兵也很著急,想替換一下者勒蔑,但他“不信他人”,怕別人誤事,一直不肯離開鐵木真一步。者勒蔑滿口沾滿了血跡,吸一口壅血,有時咽到肚里,有時吐在身邊,直到半夜以后,鐵木真才慢慢清醒過來,有氣無力地說:“血已干矣,我渴甚?!?sup>我的血大概已經(jīng)流干了吧,真是渴死人了!

者勒蔑見鐵木真清醒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多想一頭躺下,痛痛快快地睡一覺?。〉F木真口渴難忍,營帳中又沒牛奶、馬乳或清水,其他戰(zhàn)士早已睡熟了,者勒蔑毫不遲疑,脫下上衣和鞋帽,只穿一條褲子,“赤身趨入相持之?dāng)酬囍小保庵仙磉M(jìn)入泰赤烏部的陣地。他爬到陣后百姓營中的車上,沒有找到馬乳,因為大家忙于逃跑,來不及擠馬乳了。者勒蔑東瞧西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于在一輛車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蓋的大桶,打開一看,居然是一桶干酪。他立即把這個大桶背回鐵木真的營帳?!捌鋪硗g,曾無一人見者”。當(dāng)時泰赤烏人勞累了一天,都已經(jīng)睡熟了,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者勒蔑的行動。者勒蔑放下大桶,又去找來清水,調(diào)好干酪送到鐵木真嘴邊。鐵木真?zhèn)谕刺?,邊飲邊歇,三次才喝完一杯。鐵木真說:“我眼已明,心已省了?!鼻飞碜似饋?。這時天已大亮,鐵木真發(fā)現(xiàn)自己周圍地上都是者勒蔑吐出的壅血,已經(jīng)變成泥濘,鐵木真說:“如何這般做,遠(yuǎn)些棄呵不好?”者勒蔑說:“慌忙不及遠(yuǎn)去,又怕離了你。當(dāng)?shù)匮实难柿耍碌耐铝?,我肚里也入去了多少?!?sup>昨夜您生命垂危,淤血很多,我擔(dān)心害怕,不敢遠(yuǎn)離您的身邊,只想快點救您蘇醒,用嘴吸吮壅血,有時咽到肚里,有時一回頭吐在地上,我的肚子里還不知有您多少血呢?

鐵木真見者勒蔑還沒有穿上衣,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者勒蔑到泰赤烏營地找馬奶的事,吃驚地問:“我傷既好些,你如何裸身去敵營?倘若被擒,你豈不說我被傷?”假如被敵人捉住,你會不會告訴他們我已受傷呢?者勒蔑一片忠心,反而受到可汗的懷疑,這才把自己當(dāng)時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鐵木真,他說:當(dāng)時我想,我赤身進(jìn)入泰赤烏營地,假如被他們捉住,我就這樣說:我本來要投降你們,結(jié)果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把我捉了起來,要殺我,脫光了我的上衣,還沒剝掉褲子,我“倏然脫走”,一轉(zhuǎn)身逃了出來,只好這樣赤身露體來投奔你們。“彼必以我言語為至誠,必與我衣服用我,我必將他馬騎了走來”。敵人聽我這樣說,一定會以為我說話真誠,會拿衣服給我穿,熱情地對待我。然后我就可以抽機(jī)會騎馬跑回來?!拔易鞔讼耄藶榻夂虾笨菘手那?,故犯睽睽之目而往焉”。我看到可汗干渴得實在難受,所以才冒險進(jìn)入敵人陣地。我不顧眾目睽睽,不怕赤身露體,當(dāng)時就是這樣想的。

者勒蔑不愧為鐵木真忠心耿耿的那可兒,聽完者勒蔑這段發(fā)自肺腑的敘述,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激動得熱淚盈眶,鐵木真說:“今復(fù)何言!”你對我如此忠心,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在前被蔑兒乞惕于不峏罕山困我時,你曾救我性命。今次又將壅血吮去。我正干渴,你又舍命尋將酪來與我吃,使我心內(nèi)開豁。這三次恩,我心中永不忘了”。過去,三姓蔑兒乞包圍不峏罕山時,你曾救我一命;昨天夜里你口吮壅血,使我從垂危中蘇醒;然后你又不顧疲勞、舍命潛入敵人陣地,背回一桶干酪供我飲食。這三次恩德,我將永遠(yuǎn)銘記心中。

這時,相拒而宿的敵軍在夜間已經(jīng)潰逃了。泰赤烏部的屬民百姓大概知道逃不出鐵木真的追擊,因此許多人沒有離開自己的營地。鐵木真下令招還慌走之百姓,并立即裹創(chuàng)上馬,親自去進(jìn)行安撫。當(dāng)他來到一座山嶺下時,發(fā)現(xiàn)嶺上有一位紅衣婦人,一邊大哭,一邊呼喊鐵木真的名字。鐵木真說:“何人之婦,呼喚如是也?”這是誰家的婦人,為什么大聲呼喊我的名字?于是派人到嶺上去問。那位婦人說:我是鎖兒罕失剌的女兒,名叫合答安。這里的軍人們捉住了我丈夫,要殺他,我喊鐵木真救救我丈夫。鐵木真了解到這個情況,立即打馬上山去救人。但當(dāng)他趕到現(xiàn)場時,合答安的丈夫已經(jīng)被殺死了。鐵木真跳下馬來,親切地?fù)肀Ш洗鸢?。他命令自己的軍隊和召集的百姓就地宿營,將合答安請到自己的營帳,“與之并坐”,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感謝她昔日的救命之恩,勸慰她忘掉今天的不幸。患難中的有情人又在戰(zhàn)亂中相逢,自然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低聲的抽泣訴說了昔日的別情,爽朗的笑聲轉(zhuǎn)達(dá)了彼此的歡樂。幾十年的仇敵已被粉碎,互相愛慕的情人竟在中年意外相逢,這也算是“蒼天有眼”,事有巧合吧。據(jù)考證,合答安雖然沒有成為鐵木真的正式妻子,但卻做了鐵木真家的乳母與傭人,與鐵木真親如一家,朝夕相處。

第三天早晨,合答安的父親鎖兒罕失剌和射中鐵木真的只兒豁阿歹一起來投奔鐵木真。他們都是泰赤烏部貴族脫朵格的“哈蘭”(即屬民)。鐵木真對鎖兒罕失剌說:

卸我頭上重木,

棄之于地者,

去我領(lǐng)上枷板,

而使移之者,

乃汝父子之功也。

汝等來何遲也?

鎖兒罕失剌說:“我心中自有所恃焉,急何為哉!”意思是說,我們相識于患難之中,結(jié)下了生死之情,我心中才有恃無恐,沒有急于前來?!叭艋蚣倍鐏?,則泰亦赤兀惕官長們,必使我所遺之妻孥、馬群、飲食毀如灰飛矣,是故俺未急,今投我合罕來合矣”

鐵木真覺得鎖兒罕失剌說得有理,沒有再怪罪他,然后話題一轉(zhuǎn),突然問道:“闊亦田地面對陣時,自嶺上將我馬項骨射斷的,果是誰?”闊亦田對陣時,博兒術(shù)騎著鐵木真的一匹馬指揮作戰(zhàn),曾被射死;但兩天前另一箭卻射中了鐵木真的脖頸,鐵木真至今傷口未愈。這兩支箭乃為同一個人所射。鐵木真不好意思在新來的客人面前說出自己受傷的真相,而只是說在闊亦田之戰(zhàn)時有人射中了他的戰(zhàn)馬。只兒豁阿歹早已發(fā)現(xiàn)鐵木真包扎著的脖子,知道這箭正是自己射的,心中十分不安,說:“是我射來。如今皇帝教死呵,止污手掌般一塊地;若教不死呵,我愿出氣力,將深水可以橫斷,堅石可以沖碎?!?sup>

鐵木真十分贊賞只兒豁阿歹的誠實不欺,說:“但凡敵人害了人的事,他必隱諱了不說。如今你卻不隱諱,可以做伴當(dāng)?!?sup>鐵木真親自給他改名為“者別”,“者別”蒙語意為“梅針箭”,估計射傷鐵木真的即這種梅針箭,“以汝射之乎”,遂命名者別。降旨曰:“可近隨我行之?!?sup>意思是說,你曾用這種箭射我的戰(zhàn)馬,從今以后你就是我手中的利箭,為我去射殺強(qiáng)敵。

據(jù)《史集》記載,者別也出身于蒙古孛兒只斤氏,他的祖先是海都的后代,屯必乃的第九子。此后這個氏族名為“別速惕”。“關(guān)于他的故事如下:有一次,這個部落反抗成吉思汗〔并〕為他戰(zhàn)敗時,他奪取了他們的〔全部〕財產(chǎn),〔這個部落的〕一部分人躲了起來,哲別(者別)也在其中,〔這時〕成吉思汗進(jìn)行了圍捕。哲別陷入了包圍之中。成吉思汗認(rèn)出了他,想同他廝殺”。后來,孛斡兒赤(博爾術(shù))替鐵木真出戰(zhàn),鐵木真給他“一匹白嘴臉的馬”?!八T上它,奔馳出戰(zhàn),向哲別射去一箭,〔但〕沒有命中。哲別射過箭來,射中了馬,〔馬〕倒下死了。哲別便逃走了。后來,哲別力竭無援,便歸順了〔成吉思汗〕”。按這一記載推斷,也可以說闊亦田之戰(zhàn)射死鐵木真的戰(zhàn)馬、以及這次射傷鐵木真脖頸的都是者別一人。鐵木真不記射馬、射頸之仇,對者別推誠相待,破格重用,使者別成為蒙古的一代名將。

鐵木真收納了泰赤烏部的屬民百姓,但對于泰赤烏氏的貴族卻毫不心慈手軟。他不僅下令殺死了阿兀出把阿禿兒、豁敦斡兒長、忽都兀答兒等各支首領(lǐng),而且規(guī)定凡是泰赤烏氏血統(tǒng)的人都要殺掉,“乃至其子孫之子孫,使如飛灰焉”

泰赤烏部貴族也有少數(shù)人漏網(wǎng),尤其是長期與鐵木真一家為敵的塔兒忽臺就逃到森林中去了。他的屬民巴阿鄰氏的失兒吉額禿發(fā)現(xiàn)了他的行蹤。這位老人早就恨透了這個貴族,于是和自己的兩個兒子阿剌黑、納牙阿捉住了塔兒忽臺,想把他獻(xiàn)給鐵木真。塔兒忽臺是個大胖子,“體肥不能騎馬”,納牙阿父子只好把他“載于車內(nèi)”。塔兒忽臺的子弟們?nèi)缋撬苹⒌貜暮筮呑穪砹?,想把塔兒忽臺奪回去。失兒吉額禿老人抽出刀子,騎在塔兒忽臺身上,威脅他說:“我殺你也死,不殺你也死。不如先殺了你,我然后死?!?sup>塔兒忽臺乞求饒命,并大聲向自己的子弟們呼叫說:“他要殺我。若殺了我,你每要我死尸何用?不如快回去,便送到鐵木真處,也必不殺我。我于鐵木真少時亦曾有恩?!?sup>據(jù)塔兒忽臺說,鐵木真小時候曾被扔到無主的營地上,是他把鐵木真抱了回來,好像訓(xùn)練二三歲的馬駒那樣訓(xùn)練過鐵木真。因此他估計,即使被捉到鐵木真那里,鐵木真也會不忘這點恩德,“其心必有以醒察。鐵木真將不死我”。塔兒忽臺反復(fù)呼喊,他的子弟們只好停止追趕,眼睜睜地看著納牙阿父子把他帶走了。

納牙阿父子趕著馬車前進(jìn),來到一個名叫忽禿忽勒的地方,納牙阿忽然對自己的父兄說:“我每若將他拿至鐵木真處,必說我每拿了正主,難做伴當(dāng),必將咱每殺了。不如放回去,對鐵木真說:‘我每本將塔兒忽臺乞鄰勒禿拿來,因是正主,心內(nèi)不忍的上頭,放回去了?!杉己贡厝菸颐俊!?sup>納牙阿的父親和哥哥覺得納牙阿說得有理,立即放掉了塔兒忽臺。

當(dāng)他們見到鐵木真時,如實向鐵木真敘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表示不忍背棄本主,所以才放了塔里忽臺;但他們又真心敬慕可汗,愿為可汗效力。鐵木真十分贊賞他們的行動,對他們說:“若系手執(zhí)乃罕塔兒忽臺來者,則當(dāng)族斬汝等此手執(zhí)其本罕者耳。既不能棄其本罕,汝等此心是也?!?sup>如果你們親手將塔兒忽臺捉來,我就要族誅你們這些背叛本主的人。你們不忘本主,說明你們有忠于主人之心,我就喜歡這樣的人。從此,納牙阿受到鐵木真的恩遇和信任。作為一個奴隸主貴族的代表,鐵木真十分注意維護(hù)當(dāng)時的主奴關(guān)系,不允許奴隸和屬民背叛本主。他認(rèn)為只有忠于本主的人,才能忠于新的主人,實質(zhì)上還是要求人們絕對忠于自己。在以后的斗爭中,鐵木真經(jīng)常用這一道德標(biāo)準(zhǔn)衡量臣下的忠奸,這與漢族封建階級提倡的“忠臣不事二主”有類似之處。它既符合當(dāng)時蒙古貴族的政治需要,也符合當(dāng)時蒙古民族的風(fēng)俗習(xí)慣,這是鐵木真維系君臣關(guān)系、鼓勵臣下拼死效忠的一條重要紐帶。

泰赤烏氏的塔里忽臺等人是俺巴孩汗的嫡親后裔,他們一直是鐵木真父子爭奪汗位的政敵與對手。也速該死后,正是塔里忽臺為鐵木真一家制造了種種災(zāi)難。泰赤烏部的覆滅鏟除了鐵木真進(jìn)一步統(tǒng)一蒙古各部的巨大障礙,而其手下幾員部將者別、納牙阿等都成了鐵木真征服天下的得力助手和一代英雄!

第七節(jié) 討平塔塔兒

捉拿過鐵木真的泰赤烏部被消滅了,曾經(jīng)殺害過鐵木真父祖的塔塔兒部當(dāng)然更不能放過。血族復(fù)仇,是人類社會初級階段的一個普遍現(xiàn)象,它似乎合乎人類的天性,因此往往會成為團(tuán)結(jié)與號召本氏族、本部落的至高無上的口號。為了對付塔塔兒,幾代以來,蒙古人曾多次大興復(fù)仇之師,但結(jié)果都未能如愿以償。闊亦田之戰(zhàn)的勝利,給鐵木真討平塔塔兒創(chuàng)造了極其有利的條件。就在消滅泰赤烏部不久,1202年春,鐵木真又乘勝發(fā)動了討伐塔塔兒的戰(zhàn)爭。

當(dāng)時塔塔兒分為四部,人稱四種塔塔兒,即察阿安氏、阿勒赤氏、都塔兀惕氏、阿魯孩氏。鐵木真從徹徹兒山出發(fā),在答蘭捏木兒格思之地擺下了戰(zhàn)場。戰(zhàn)前,鐵木真發(fā)布了一道軍令:“若戰(zhàn)勝時,不許貪財,既定之后均分。若軍馬退動至原排陣處,再要翻回力戰(zhàn),若至原排陣處,不翻回者斬。”這是鐵木真被推舉為可汗以后所發(fā)布的一道意義重大的法令。他為什么要頒布這樣的命令呢?因為經(jīng)過幾次戰(zhàn)爭實踐,鐵木真發(fā)現(xiàn),一些舊貴族在作戰(zhàn)時不聽指揮,只顧自己搶掠財物,各自率領(lǐng)本部人馬隨意進(jìn)退。這個問題不解決,就不能統(tǒng)一指揮、統(tǒng)一行動。因為戰(zhàn)爭是殘酷的,沒有高度的集中統(tǒng)一,就不能形成一支無堅不摧的力量。各自進(jìn)退、各自搶掠,狼上狗不上的烏合之眾,是難以贏得戰(zhàn)爭的。鐵木真的這道法令要求由可汗統(tǒng)一分配戰(zhàn)利品,論功行賞;要求所有將士必須服從統(tǒng)一的軍令,其中還包含另一層意思:就是進(jìn)一步提高汗權(quán),限制舊貴族,這又是一種集權(quán)與分權(quán)的斗爭。

幾代人的仇恨激發(fā)了昂揚(yáng)的士氣,嚴(yán)肅的軍令帶來了上下的協(xié)力同心。頒布完命令以后,鐵木真立即發(fā)動進(jìn)攻,絕大多數(shù)將士都遵守鐵木真的軍令,一心一意地沖鋒陷陣,不再去自由搶奪財物、牛羊,軍隊的戰(zhàn)斗力大大增強(qiáng)。四種塔塔兒招架不住,向兀魯回—失連真河方向潰逃。鐵木真的軍隊一邊追擊敵人,一邊收集塔塔兒的屬民百姓,四種塔塔兒的貴族、富戶相繼在刀箭下喪生。

但在戰(zhàn)爭的過程中,仍有幾個乞顏氏的舊貴族違反了鐵木真的軍令,他們是忽圖剌汗的兒子阿勒壇、捏坤太師的兒子忽察兒、鐵木真的叔父答里臺—斡赤斤等。阿勒壇、答里臺身為鐵木真的族叔、親叔,比鐵木真輩分高;忽察兒是鐵木真的族兄,比鐵木真的年齡大,但主要是由于他們舊貴族的本性難移,貪財好利,根本沒有把鐵木真的命令放在眼里。在戰(zhàn)場上,他們帶頭搶掠財物,不積極對敵作戰(zhàn)。鐵木真雖然沒有將他們斬首示眾,但對他們也不客氣,立即派自己的猛將者別、忽必來沒收了他們搶掠的牲畜、財物,進(jìn)行了統(tǒng)一分配。“為此,他們懷恨在心,叛變了〔他〕,暗地里倒向了王罕(罕)一邊。后來,他們成為造成成吉思汗和王罕決裂的部分原因”

塔塔兒部被征服后,鐵木真召集乞顏氏貴族舉行秘密會議,研究對待塔塔兒百姓的方針,做出了這樣一個決議:“自昔日塔塔兒百姓乃毀我父祖也,當(dāng)為父祖報其仇,雪其恨,比轄而屠之,殺之,屠而盡絕之,奴其所余者,分與各處乎!”決定將高于車轄的塔塔兒人全部殺掉,剩下的人給蒙古貴族當(dāng)奴婢,將他們分散到各處。

部族之間的沖突也無法禁止兩部人民之間的和平交往,蒙古部與塔塔兒部同為漠北草原大部,牧地犬牙交錯,在兩部人民之間也存在著一定的友好關(guān)系。蒙古部的男子有不少人娶過塔塔兒部的姑娘,蒙古部的姑娘自然也有人嫁給塔塔兒人。甚至鐵木真的二弟合撒兒也從那里娶過妻子,包括鐵木真本人,當(dāng)打敗塔塔兒時,也挑選了塔塔兒貴族也客扯連的女兒也速干做妃子。這些與蒙古人有親戚關(guān)系的人自然會受到各方面的庇護(hù),尤其是也客扯連,他作為鐵木真的岳父,當(dāng)然應(yīng)在不殺之列。

但也客扯連卻十分關(guān)心自己同胞們的命運,乞顏氏貴族的會議剛剛結(jié)束,他就攔住別勒古臺探聽消息:“所議何事也?”別勒古臺心地善良,大概也不太滿意鐵木真這種大屠殺的決定,而且為人誠實,不會說假話,于是向也客扯連透露了會議的主要內(nèi)容:“議定比轄而盡屠汝等耳?!睕Q定將高于車轄的你們塔塔兒人全部殺掉。也客扯連得到這個不幸的消息,馬上通知了其他塔塔兒人,讓他們立寨防守,準(zhǔn)備反抗。

鐵木真的軍隊執(zhí)行屠殺計劃時,每一個塔塔兒營寨都防守得十分嚴(yán)密。經(jīng)過一場場苦戰(zhàn),反復(fù)爭奪,蒙古人才攻克了這些營寨,但“損耗極大”,自己的軍隊也損失慘重。攻克營寨后,大屠殺馬上開始了,塔塔兒人互相轉(zhuǎn)告:“人各袖以刀,取籍背而死乎!”每人暗藏一把刀,即使被殺也要找個蒙古人墊背。因此許多蒙古人在這場大屠殺中被對方刺死或刺傷了。

一場大屠殺就這樣結(jié)束了,鐵木真下令對泄密一事進(jìn)行追查,發(fā)現(xiàn)是別勒古臺走漏了消息,鐵木真非常生氣,立即發(fā)布了一道命令:“自家一族里商量大事,因別勒古臺泄漏了,所以軍馬被傷死者甚多。今后議大事,不許別勒古臺入來,只教他在外整治斗毆盜賊等事?!贝鹄锱_也不守軍令,以后族人會議,等會議結(jié)束,進(jìn)一盅酒后,“方許別勒古臺、答里臺入來”。鐵木真從實踐中體會到了保守機(jī)密對于軍事、政治斗爭的極端重要性,他對別勒古臺的處理并不過分。答里臺則是因為不守軍令,也被剝奪了參加貴族會議的權(quán)力,它體現(xiàn)鐵木真執(zhí)法如山的精神。

向也客扯連透露機(jī)密的別勒古臺雖然受到了處分,但也客扯連的女兒也速干因為才貌出眾,仍然受到鐵木真的寵愛。有一天,也速干對鐵木真說:“待我以人,以畜皆合罕之恩也。我有姊,名也遂,優(yōu)于我,堪配為罕之人者也,方適婿,今造此亂離,未知何往矣?!?sup>您把我當(dāng)普通人對待也好,當(dāng)牲畜對待也罷,這都是可汗的恩典。只是我有一個姐姐至今下落不明,她名叫也遂,長得比我漂亮,她才是配得上可汗的人呢。她剛剛出嫁,就遇到了這場戰(zhàn)亂,您能想法把她找來嗎?英雄愛美女,鐵木真聽也速干一說,心有所動,急切地說:你姐姐果真比你漂亮,我就派人去找她。找來以后,你能讓位給她嗎?也速干毫不遲疑地回答:“若得合罕降恩,但見我姊,將為我姊避之?!备兄x可汗的恩典,只要找到我姐姐,我立刻讓位。

鐵木真馬上傳令,派了幾支隊伍去尋找也遂。當(dāng)時也遂夫婦正在森林中避難,被鐵木真的軍隊發(fā)現(xiàn)了。也遂的丈夫見勢頭不好,轉(zhuǎn)身逃走,軍人們捉住了也遂,把她獻(xiàn)給了鐵木真。也速干與姐姐見面后,立即實踐了自己的諾言,讓也遂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自己則坐在也遂的下一位。鐵木真見也遂果然長得十分美麗,立即娶她為妃子,讓她與也速干并列而坐,這就是鐵木真的第二位、第三位夫人。

在戰(zhàn)爭的間隙,鐵木真找到了兩位年輕美貌的妃子,其興奮心情不言而喻。鐵木真自然經(jīng)常與她們一起游玩打獵、飲酒作樂。炎熱的夏天很快到來了,有一天中午,鐵木真在帳外的樹陰下,坐在也遂妃、也速干妃之間開懷痛飲,也遂忽然表現(xiàn)異常,長吁短嘆起來。鐵木真為人機(jī)警,立即掃視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附近有不少屬民百姓也在乘涼,其中有一些不太熟悉的人。鐵木真感到這里一定有什么奧妙,于是命令博爾術(shù)、木華黎進(jìn)行檢查:讓周圍所有的人,按自己所屬的部落排好隊,不是本部的人另排一隊。周圍的屬民百姓很快按部屬排好了,只有“一苗條美少年,別于各部之外矣”。鐵木真派人去詢問,那人果然是也遂原來的丈夫。他本想偷偷地來看看也遂,然后再遠(yuǎn)走高飛,沒想到卻落在鐵木真手里。鐵木真不顧也遂傷心落淚,命令手下人說:這是一個心懷敵意的刺客,今天是來摸底探路的。他們塔塔兒人車轄高的都?xì)⒘?,還留下他干什么?趕快把他拉到背靜處殺掉!于是也遂的原配丈夫就這樣被殺死了

《史集》也記載了鐵木真對塔塔兒的這次大屠殺,但塔塔兒人并沒有被斬盡殺絕,其中說:“因為他們是成吉思汗及其父祖的兇手和敵人,所以他下令對塔塔兒人進(jìn)行全面屠殺,在札撒規(guī)定的限度內(nèi),一個活的也不留,婦女和幼兒也要殺掉,孕婦剖腹,為的是將他們消滅干凈,因為他們〔塔塔兒人〕是叛亂的根子,曾殲滅掉與成吉思汗相近的許多部落和氏族。任何人也不可能庇護(hù)該部落或隱匿其中的〔任何人〕,或使其中少許幸存者出頭露面?!薄暗?,在成吉思汗強(qiáng)國的初年以及以后,每個蒙古和非蒙古部落都曾給自己和自己的氏族〔娶過塔塔兒〕姑娘,而且〔還將自己的姑娘〕出嫁給他們。成吉思汗也娶過他們的姑娘,因為他的妻子之中,也速倫(即也遂)和也速干是塔塔兒女人;成吉思汗的長弟拙赤—合撒兒也從他們中娶過妻子;很多異密也娶過塔塔兒姑娘。由于這個緣故,他們暗藏了一些塔塔兒孩子。成吉思汗曾交給拙赤—合撒兒一千個塔塔兒人,讓他把他們?nèi)繗⒌??!沧境唷碁榱俗约旱钠拮雍统鲇趯Α矠l死者〕的同情,殺掉了其中五百個,而隱藏了〔其余〕五百人”?!皻w根到底,在成吉思汗對塔塔兒部落發(fā)怒并消滅了他們之后,〔他們?nèi)匀弧秤幸恍┤烁饕阅撤N原因留存于各個角落;躲藏在斡耳朵里和諸異密及其塔塔兒部妻子們家里的孩子們,被撫養(yǎng)了起來。有些幸免的〔塔塔兒〕孕婦,生下了孩子”。因此蒙古統(tǒng)一后,仍有一些塔塔兒后裔。這一事實說明,鐵木真對塔塔兒的大屠殺政策在蒙古族內(nèi)也是不得人心的,包括他的親弟弟、異母弟以及他寵愛的妻子、信任的文武官員都暗中反對,因為這種政策是滅絕人性的,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它自然會傷害許多無辜者,因此也必然引起不少人對受害者的同情和庇護(hù)。

戰(zhàn)爭是殘酷的,但鐵木真的戰(zhàn)果卻是輝煌的。1201年至1202年的幾場大戰(zhàn),使蒙古草原的形勢發(fā)生了重大轉(zhuǎn)折。札木合聯(lián)盟被擊潰了,札木合投降了,蔑兒乞部受到了沉重打擊,泰赤烏部、塔塔兒部則被徹底消滅了,弘吉剌部也在此期間投降了鐵木真。在蒙古草原上只剩下了蒙古乞顏部、王罕的克烈部和西方的乃蠻部,三家對峙,鼎足而立。鐵木真占據(jù)了東方各部的牧場——水草豐美的呼倫貝爾草原,部眾和牛羊馬群都大大增加了,人力和物力都今非昔比了,這就為他進(jìn)一步統(tǒng)一蒙古草原準(zhǔn)備了充分的條件。

第八節(jié) 從父子到仇敵

克烈部是人數(shù)眾多,影響重大,力量較強(qiáng)的大部。它和乃蠻部一樣,因與文化發(fā)達(dá)的畏兀兒、西夏毗鄰,相互之間經(jīng)濟(jì)文化聯(lián)系比較密切,逐步吸取其先進(jìn)經(jīng)驗,客觀上促進(jìn)了自己的發(fā)展。鐵木真最初的振興及戰(zhàn)勝蔑兒乞、泰赤烏、札答蘭、塔塔兒等部,不能不說是借助于克烈部的支持。在以往的歷次戰(zhàn)爭中,克烈部的王罕幾乎每次都與鐵木真并肩作戰(zhàn),這也可以看做鐵木真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的勝利。但草原其他各部被消滅以后,蒙古乞顏部與克烈部再也不能和平共居了,昔日親密的盟友一變而成為勢不兩立的仇敵,這種變化究竟是怎樣發(fā)生的呢?

一、黑林之盟——鐵木真、王罕重申父子之誼

王罕原名脫斡鄰勒,用突厥語或克烈語說則是“屯黑魯勒”?!斑@是他們對一種飛禽的稱呼”,“這種飛禽跟鷹很相像,嘴和爪子堅硬似鋼。它一次能擊落、捕殺二三百只鳥雀”?!坝械纳硎追之悾械某岚蛩毫?、腿折斷”。這就是王罕本名的真實含義。實際上,王罕也正是這樣一個貪婪殘忍的人。他繼承汗位后,為了鞏固自己的權(quán)力,曾經(jīng)殘殺自己的兄弟,因此克烈部內(nèi)部一直醞釀著不安和動亂。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就在王罕配合鐵木真初戰(zhàn)塔塔兒時,克烈部又發(fā)生了一次政變。“先是,王罕有弟額兒客合剌不見容,亡入乃蠻。乃蠻酋亦難察罕聞王罕東討塔塔兒,乘間以兵送額兒客合剌歸國。及王罕帥凱旋之師西還,與戰(zhàn)不勝,被逐,奔西遼”。王罕的弟弟額兒客哈剌,曾配合王罕殺死了其他諸弟,但他也一直盤算著爭奪汗位,與王罕進(jìn)行競爭。王罕的地位鞏固后,額兒客哈剌受到威脅,被迫逃到乃蠻,投奔了亦難察汗。王罕率軍東征,黑林兵力空虛,乃蠻國王協(xié)助他奪取了克烈部的政權(quán)。王罕凱旋而歸,雙方發(fā)生激戰(zhàn),王罕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只好棄眾逃跑,西奔垂河,投靠了西遼的末代皇帝直魯古。王罕之弟札合敢不逃到金朝的邊界爪忽都之地,鐵木真追擊主兒乞首領(lǐng)時,“使人往招之”,札合敢不投靠了鐵木真??肆也康姆种辆d禿別干、斡欒董合亦惕的“潰眾亦相帥至”。札合敢不“與成吉思汗結(jié)成了義兄弟(安答)”。

王罕到西遼時,那里“正發(fā)生內(nèi)亂,他仍然不得棲身在那兒”,于是又準(zhǔn)備重返黑林。“他窘困已極,身邊只有五只奶水充足的山羊和兩三匹駱駝,借以維持生活”。王罕靠擠羊奶、刺駱駝血以解饑渴,騎了一匹一只眼的黑鬃黃尾馬,輾轉(zhuǎn)流徙,到達(dá)唐努烏梁海地區(qū)的古泄兀兒湖一帶。這里本是克烈部故地,王罕的祖父以及王罕和也速該都在這個地方住過。鐵木真了解到王罕已從西遼逃回,立即派塔孩、速客該二勇士進(jìn)行援助,并親自到克魯倫河的發(fā)源地去迎接他。

為了幫助王罕解決困難,鐵木真“從蒙古人處征收了忽卜出兒給他,將他安頓在自己的古列延和斡耳朵的中央,用應(yīng)份的尊敬待他”。鐵木真特向自己的部民征收貢物,將王罕安置在自己的營地調(diào)養(yǎng)。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也率領(lǐng)自己收集的克烈部百姓回到王罕身邊。

“秋天,他們一起駐扎在合剌溫—合卜察勒,意即‘黑林’隘的河谷上。由于王罕與也速該把阿禿兒曾結(jié)為兄弟,他與成吉思汗便認(rèn)了父子,并舉行了宴飲”。早在鐵木真結(jié)婚時,鐵木真兄弟就向王罕贈送了珍貴的禮物,稱呼王罕為父親。這次黑林之盟則是正式確認(rèn)了他們的父子關(guān)系,重申父子之誼。

正是在這次黑林之盟以后,鐵木真發(fā)動了對蔑兒乞部的進(jìn)攻,擊潰了蔑兒乞惕的一個分支兀都亦惕—蔑兒乞惕人,“對〔他們〕進(jìn)行了屠殺和掠奪。他將這次戰(zhàn)爭中奪得的東西,全部給了王罕與他的那可兒們”。從此,“王罕的勢力重又鞏固,他又成了部屬和軍隊的領(lǐng)袖”。

王罕作為一個大名鼎鼎的國王,自然不甘心長期寄人籬下,不愿意永遠(yuǎn)在干兒子的控制下過日子。1200年春,鐵木真與王罕在薩里河的原野上舉行會議(忽里勒臺),據(jù)說,“當(dāng)他們聚在一起舉行會議時,王罕企圖將成吉思汗抓起來。在宴飲時,八鄰部人阿速那顏起了懷疑,便將刀子插在靴筒內(nèi),他坐在王罕和成吉思汗中間,吃著肉,邊說邊回過頭來看。因此王罕知道,他們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背叛行為,不能下手”

王罕的背信棄義首先引起了他的諸弟和手下親信的不滿,他們相互商量道:咱們這位汗兄,秉性窮兇,常懷臭肝,包藏禍心。他不僅要殺盡兄弟,而且還虐待百姓。我們?nèi)绾闻c他長期相處呢?他七歲時,曾被蔑兒乞人擄去,為蔑兒乞搗碓;十三歲時,又與其母被塔塔兒擄去,讓他放牧駱駝;不久前又跑到西遼,投奔了古兒罕。因窮困之極逃回時,投奔了鐵木真子,鐵木真為之科斂而養(yǎng)之。他本身命運不好,屢經(jīng)挫傷,如今卻好了瘡疤忘了疼,“今已忘其鐵木真子之德,常懷臭肝而行焉”。我們怎能和這種人長期相處呢?他們的議論被人告發(fā)了,王罕下令逮捕“諸弟及諸官”。諸弟中的札合敢不逃到乃蠻去了。王罕后院起火,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因此就沒有再敢與鐵木真公開分裂。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王罕與鐵木真再度并肩作戰(zhàn),取得了1201年至1202年戰(zhàn)爭的勝利。但當(dāng)他與鐵木真分頭追擊敵人,收降了札木合,戰(zhàn)勝了蔑兒乞時,他并沒有將俘獲的羊、馬、財物送給鐵木真一絲一毫。

當(dāng)時,蒙古草原各部貴族所進(jìn)行的戰(zhàn)爭,主要目的就是搶掠財物和奴隸。部下?lián)尩降呢斘镆幢壤辖豢珊梗苏邠尩降呢斘?,也要按比例分配。為什么鐵木真把自己搶到的東西全部送給王罕,而王罕對自己一無所予時,鐵木真還能安之若素嗎?他之所以甘愿對王罕在這方面做出讓步,是因為他所追求的目標(biāo)比財物和奴隸更為重要。面對著各部貴族的威脅,鐵木真沒有力量單獨應(yīng)付,必須尋找強(qiáng)大的盟友。失去了這一盟友,他就有被消滅的危險。因此,為了鞏固與王罕的政治軍事聯(lián)盟,鐵木真寧愿在一些利益方面做出犧牲,甚至努力做到以德報怨,以大局、以團(tuán)結(jié)為重。

當(dāng)王罕、鐵木真戰(zhàn)勝東方各部之后,立即回軍西向,追擊乃蠻部的不亦魯黑汗。此次戰(zhàn)爭大概發(fā)生在1202年秋季。當(dāng)時乃蠻部的亦難察汗已經(jīng)去世,其長子脫兒魯黑繼承汗位,號稱“古失魯克”,即“威武的君長”之意,金朝封他為王。蒙古人誤將“大王”讀為“塔陽”或“太陽”,因此又稱其為塔陽汗或太陽汗。不亦魯黑乃太陽汗之弟,“兄弟交惡,分部治事”。他不服從太陽汗的領(lǐng)導(dǎo),脫離太陽汗自行占據(jù)了阿爾泰山地區(qū),自稱“不亦魯黑汗”,即“發(fā)號施令的可汗”。他參加了札木合的東方聯(lián)盟,在闊亦田被打敗后逃回了自己的駐地。王罕、鐵木真聯(lián)軍緊追不放,不亦魯黑汗無法抵擋,只好放棄舊營,“越阿勒臺而走”,越過阿爾泰山向南逃跑。王罕、鐵木真聯(lián)軍順忽木升吉兒(臣吉里河)、兀瀧古水(烏倫古河)而下,其后哨將領(lǐng)被俘。當(dāng)追至乞濕泐巴失湖時,不亦魯黑汗的軍隊被徹底擊潰。

王罕、鐵木真得勝而回,乃蠻部太陽汗的驍將可克薛?!霾防蘸?sup>整軍于巴亦答剌黑別勒赤兒之地,占據(jù)了要道路口,截斷了王罕與鐵木真的歸路。“當(dāng)他們打了一仗以后,雙方將軍隊重新進(jìn)行了整頓,以便〔再〕戰(zhàn)。到了夜里,軍隊一長串地駐扎下來,決定早晨進(jìn)行廝殺”。

當(dāng)時,札木合在王罕帳下,與王罕同行。他雖然被迫投降了王罕,但他與鐵木真的矛盾并沒有解決,因此他一天也沒有忘記想法對付鐵木真。還在鐵木真的軍隊沒有開來以前,札木合就對王罕說:我那位鐵木真安答,過去就曾派使臣到乃蠻處往來,“今他這早晚落后了不見來,必是他投降了乃蠻”。并說:我對于您來說是一只白翎雀兒,我那位安答卻是一只告天雀兒。白翎雀兒寒暑常在北方,告天雀兒遇寒則南飛就暖耳。他大概已派人到乃蠻去了,他所以遲遲不來,大概是要與乃蠻聯(lián)合,投降乃蠻吧!

王罕手下有一名勇士名叫古鄰,人們稱之為“兀卜只兒臺·古鄰把阿禿兒”。“兀卜只兒臺”這個詞意為當(dāng)?shù)厣L的一種紅果,婦女們用這種紅果代替紅粉擦臉。因為古鄰把阿禿兒天生紅臉,所以人們將他與這種紅果相比,用這個名字稱呼他。這位紅臉漢子為人耿直,對札木合那一套撥弄是非的話十分不滿,說:“這種假仁假義的話不像是在朋友與族人之間說的話!”

札木合誣蔑鐵木真不守信用,輕于去就,甚至說他想投降乃蠻,這本是無中生有,憑空捏造,每一個正直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但王罕為人處世的原則是:為了爭權(quán)奪利不惜搞陰謀詭計。他以己度人,以為別人也都是這樣處世待人的,因此對札木合的壞話不僅沒有懷疑,反而深信不疑。于是下令虛設(shè)營火,偷偷率部隊轉(zhuǎn)移了。

第二天清晨,鐵木真整軍欲戰(zhàn),派人與王罕聯(lián)絡(luò)。軍士回報,王罕營中燈火通明,只是帳中空無一人。鐵木真看到王罕這一無恥行徑,十分氣憤,說:“王罕想讓我遭殃,將我推到火中,自己卻〔毫無損傷地〕回去了!”“其以俺為犧牲也耶”?他估計孤軍作戰(zhàn)難于取勝,只好放棄原作戰(zhàn)計劃,迅速撤退,“渡額垤兒,阿勒臺之合口”,渡過阿爾泰山之南的依德爾河谷,“依舊繼行,至撒阿里之野營矣”,至克魯河西南才選擇地形扎下了營寨。

王罕、鐵木真先后撤走了,但乃蠻部并不肯善罷甘休??煽搜ω!霾坟莺凇皳烊醯拇颉?,率軍追襲王罕。當(dāng)時王罕的軍隊一口氣跑到土拉河流域,其子桑昆也帶著自己的家丁、仆役們隨后跟來,駐扎在今色楞格河右岸的依德爾河沿岸。可克薛兀的軍隊首先追上了桑昆,“把他們的全部財產(chǎn)洗劫一空,〔奪走了他們的〕馬群與畜群”。然后,乃蠻軍又“從那里向王罕兀魯思邊境〔進(jìn)發(fā)〕,驅(qū)走了他的全部家丁、親信、族人,又將帖烈徒之隘邊境上的牲畜驅(qū)走”了。被王罕俘虜?shù)拿飪浩虿棵撁摰膬蓚€兒子忽都、赤剌溫乘混亂之際,率領(lǐng)自己的百姓從王罕處逃走,順薛涼格河而下,去投奔他們的父親。

王罕勢窮力竭,又一次陷入困境,這時他又想起了鐵木真,派了一個急使去向鐵木真求救,說:“乃蠻部搶劫了我的軍隊和部落。我請求我兒將四根臺柱,即成吉思汗麾下的四員勇將派來幫助我,他們或許〔能從乃蠻人處〕奪回我的軍隊和財產(chǎn)?!?sup>鐵木真以德報怨,立刻派四杰博爾術(shù)、木華黎、博爾忽、赤老溫率軍去援助王罕?!霸谒麄兊絹碇埃诵U軍隊擊潰了鮮昆(桑昆),殺死了王罕的兩個大異密的斤—忽里和亦禿干—余答忽。他們刺傷了鮮昆坐騎的腹部,鮮昆差點跌下〔馬〕來被俘走。正當(dāng)他們潰敗下來時,〔成吉思汗〕四個異密趕到了”。

出征時,博爾術(shù)向鐵木真要了一匹名叫“只乞—不列”的名馬,鐵木真對他說:“當(dāng)你想讓它奔馳起來時,可用鞭子撫一下它的鬣毛,但不可用鞭子抽打它!”“當(dāng)時孛斡兒出(博爾術(shù))見鮮昆的馬受了傷,他馬上就要被抓走,便馳近去救他,將自己的馬讓給鮮昆,自己騎坐只乞—不列馬”。他“用鞭子撫弄了一下〔它的〕鬣毛,〔登時〕馬就像閃電般地疾馳起來”。一馬當(dāng)先,萬馬奔騰,博爾術(shù)等四杰率領(lǐng)的這支生力軍如生龍活虎,橫沖直闖,把敵人打跑了?!八麄儕Z回了〔被乃蠻人奪走的〕王罕的軍隊、部落、財產(chǎn)和牲畜,還給了他,〔然后〕毫無損傷地凱旋而歸,回到了成吉思汗處”。

王罕十分感謝鐵木真對他的無私援助,“對他說了〔種種〕感謝的話,十分感激”。他說:“在前他的好父親,將我輸了的百姓救與了我;如今他的兒子將我輸了的百姓,又差四杰來救與了我。欲報他的恩天地護(hù)助知也者?!?sup>又說:“去年我在敵人面前又一次逃跑了,我餓著肚子、赤身裸體地到我兒成吉思汗處來。他收留了我,讓我吃得飽飽的,遮蔽了我的裸體。我欠你這么多情分該怎樣來還你呢,我該怎樣來報答你呢,榮耀的我兒啊?”

不久,鐵木真與王罕相會于土拉河的黑林,再一次重申父子之盟,借以恢復(fù)曾一度破裂了的關(guān)系。王罕又說:“也速該安答曾一次將我已輸了的百姓救與了我,今他兒子鐵木真又將我輸了的百姓救與了。他父子兩個為誰這般辛苦來。”“我也,今已老矣,我老而登高則舊矣,我舊而登峰則其誰如此百姓歟?我諸弟無令行者,我獨子則(雖有)如無,乃桑昆也。愿得鐵木真子為桑昆之兄,有二子而安吾心乎”!意思是說,我已經(jīng)老了,眼看就要升天了。我的尸體將成為舊物,將被埋在高山峰巔。我這些像雀群紛飛似的部眾將來交給誰呢?我的弟弟們都沒有德行,不足以付大事。惟有桑昆一子依我膝下,雖有若無。假如鐵木真為桑昆之兄,我有了兩個兒子,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于是王罕立即舉行宴會,再次與鐵木真結(jié)為父子,確認(rèn)鐵木真的長子地位,并共同立下了如下的盟約:

其征眾敵也,

則同往征之,

其獵狡獸也,

亦一同獵之。

自今以后,與敵人作戰(zhàn),共同征伐;獵取野獸,一起出獵。假如有人嫉妒我們,像有齒的毒蛇那樣挑唆我們,我們切莫輕信其挑唆,而應(yīng)當(dāng)面交談,弄清事實,相互信任。假如有人像長大牙的毒蛇那樣挑撥、煽動,我們切不可為其鬼蜮伎倆所迷惑,而應(yīng)當(dāng)面核對,解除誤會。勿信讒言,事必面質(zhì)。相親共處,地久天長

二、桑昆、札木合的陰謀

每個歷史時代都有自己的時代特征,從部落奴隸制向奴隸社會轉(zhuǎn)化的那個時代正是“以征服戰(zhàn)爭為職業(yè)”的階段。為了掠奪奴隸和牧場,為了確立在草原上的霸權(quán),蒙古草原各部貴族之間充滿了殺伐和攻戰(zhàn)。在他們之間,既沒有萬古常青的友誼,也沒有一成不變的敵人。是友好還是敵對,完全以利益和形勢為轉(zhuǎn)移。在古代蒙古語里,“朋友”這個詞,有時也含有敵人的意思。“昨天的朋友是今天的敵人”,這幾乎是亂世的一個規(guī)律。鐵木真與札木合的關(guān)系沒有逃出這個規(guī)律,鐵木真與王罕的關(guān)系也受這一規(guī)律支配。

鐵木真父子與王罕的安答、父子關(guān)系從始至終都是利益的結(jié)合。王罕有四十多個兄弟,他繼承汗位后擔(dān)心別人篡權(quán),曾殘殺自己的兄弟,被其叔叔起兵趕走。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支持他恢復(fù)了汗權(quán),于是二人才結(jié)為安答。這次結(jié)盟的基礎(chǔ)就是權(quán)和利,是也速該幫助王罕爭權(quán)奪利。鐵木真未興起之前,將結(jié)婚的禮物送給王罕,認(rèn)王罕為父,則是為了尋找強(qiáng)大的靠山。孛兒帖被蔑兒乞搶走后,鐵木真正是依靠王罕的實力,戰(zhàn)勝了強(qiáng)大的蔑兒乞人,奪回了被搶的妻子。王罕之所以樂于出兵,一是報答也速該的恩惠,二是因為他已經(jīng)收了鐵木真的珍貴禮物,三是因為他自己也曾做過蔑兒乞的俘虜,與蔑兒乞有舊仇夙怨。這次聯(lián)合仍然是利益的結(jié)合。鐵木真初起時,部族內(nèi)外充滿了敵人,沒有王罕的支持,他既不可能戰(zhàn)勝塔塔兒,也不可能戰(zhàn)勝泰赤烏。只是因為他與王罕并肩作戰(zhàn),互相支援,才使他逐步削平了內(nèi)部的政敵和外部的敵國。為了報答王罕的援助,鐵木真在歷次戰(zhàn)爭中捉到了俘虜,搶到了財物、畜群,總是全部或大部送給王罕。而王罕的諸弟日夜陰謀奪取他的權(quán)利和百姓,強(qiáng)大的乃蠻部則支持其政敵,不斷與他作對。沒有鐵木真的支持,王罕也不可能逢兇化吉、轉(zhuǎn)危為安。正如諺語所說: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在一段相當(dāng)長的時期內(nèi),王罕與鐵木真的關(guān)系正是這種互相依存的唇齒關(guān)系。因此,盡管在他們之間也曾出現(xiàn)過一些矛盾和裂痕,但鐵木真對王罕盡量做到仁至義盡,而王罕也并非冷酷無情,也沒有下決心吃掉鐵木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才兩次舉行黑林之盟,一再重申父子之誼,王罕甚至還希望由鐵木真與桑昆共同做他的繼承人。這一方面反映了克烈部內(nèi)部矛盾尖銳,后繼無人,另一方面也說明了鐵木真對王罕還有一定的依附關(guān)系,乞顏部還沒有強(qiáng)大到足以取代克烈部的地步。

1202年冬,鐵木真與王罕駐扎在同一個駐冬營地上。為了進(jìn)一步密切與王罕的關(guān)系,鐵木真主動提出親上加親,為長子術(shù)赤聘娶桑昆的妹妹察兀兒別姬,將自己的女兒豁真別姬嫁給桑昆的兒子禿撒合。從當(dāng)時的情況看,結(jié)為安答,結(jié)為父子,兒女結(jié)親,都是鞏固政治聯(lián)盟的一種手段。鐵木真主動提出“相換做親”,說明他希望和王罕父子的政治聯(lián)盟能繼續(xù)得到鞏固和發(fā)展。這時的關(guān)鍵在于,王罕和桑昆究竟采取什么態(tài)度。

當(dāng)時桑昆強(qiáng)自作大,堅決反對這兩門親事,說:“俺的女子到他家呵,專一門后向北立地;他的女子到俺家呵,正面向南坐么道?!?sup>桑昆認(rèn)為,鐵木真有幾個兒子,長子術(shù)赤生于孛兒帖被掠走以后的歸途中,外邊傳播了不少流言蜚語,說術(shù)赤是蔑兒乞血統(tǒng)的人,以后很難繼承汗位,術(shù)赤的妻子也只能做人臣妾,北面事人。而他桑昆卻是王罕的獨子,汗位再傳必及禿撒合,因此禿撒合的妻子必然能做大可敦,位居中宮,將面南高坐。“成吉思合罕聞其言,遺憾于王罕、你勒合桑昆二人矣”。鐵木真遭到了桑昆的拒絕,心中感到十分遺憾。

“由于札木合是最先嫉妒成吉思汗和對他不懷好意的人,他極端狡猾、生性奸惡”。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鐵木真與王罕父子又發(fā)生裂痕時,立即“乘著這個有利時機(jī)”加緊了挑撥離間的活動。札木合首先搜羅了鐵木真所有的反對派,結(jié)成了一個與鐵木真作對的小集團(tuán);然后一起去挑撥桑昆。這個小集團(tuán)包括鐵木真的叔父答里臺、阿勒壇和堂兄忽察兒,“由于當(dāng)他們同塔塔兒人作戰(zhàn)時違令搶奪戰(zhàn)利品,成吉思汗曾從他們處奪回了戰(zhàn)利品,他們懷恨在心”。而“忙忽惕部人塔海—忽剌海和尼倫合答兒斤部首領(lǐng)木忽蘭—忽蘭,全都同這幫人聯(lián)合,想把成吉思汗打垮”。同時,合兒答勤氏的額不格真、那不勤,雪格額部的脫斡鄰勒以及合赤溫別乞等也同他們結(jié)為一黨,決心與鐵木真為敵。當(dāng)時,桑昆離開王罕,獨自遷徙到者者溫都兒山陰、別兒客額列惕之地。札木合等人一起來到桑昆的營地,札木合對桑昆說:“鐵木真同太陽汗一條心,他不斷派遣使者到他那邊去?!?sup>他口里雖說是王罕之子,實際行動卻恰恰相反。他的話很不可靠,他將做些不利于君父子的事。如果您不先下手,將來的形勢難以預(yù)料。“君若能加兵,我當(dāng)從傍助君也”。您如果發(fā)兵進(jìn)攻他,我愿做您的助手,從旁邊襲擊他,“橫沖入去”。阿勒壇、忽察兒也向桑昆明確表示了自己的態(tài)度,說:“訶額侖的眾兒子們,俺與你殺?!?sup>我們愿與您一起討伐訶額侖的兒子們,殺其兄,棄其弟。其他幾位鐵木真的反對派也爭先恐后地表態(tài),縱容桑昆下決心對付鐵木真。合兒答勤氏的額不格真、那不勤說:“將與汝手其手,足其足乎!”我可與您縛其手足,捉拿他的兄弟。脫斡鄰勒說:“計不如往取鐵木真百姓,若亡其百姓,無百姓者,其將奈何!”不如先奪取鐵木真的屬民百姓,他失去了百姓,還有什么辦法?合赤溫別乞則說:“桑昆你想做甚么呵,長的梢頭,深的底下,我與你同去?!?sup>我將想你所想,做你所為,再長的征途,我也將不避艱險,走到頂端;再深的深淵,我也能不顧死生,堅持到底!

札木合、阿勒壇以及其他部落的首領(lǐng),他們基本上屬于蒙古部的舊貴族集團(tuán),在爭奪草原統(tǒng)治權(quán)的斗爭中,他們處于劣勢,無力對付鐵木真。他們企圖依靠一個強(qiáng)大的力量奪取已經(jīng)失去的權(quán)力,或者乘機(jī)進(jìn)行報復(fù),這是毫不奇怪的。而桑昆為了繼承汗位,也不愿意鐵木真當(dāng)王罕的義子,不愿與鐵木真平分秋色,更不想受鐵木真的控制。因此,當(dāng)他聽到札木合、阿勒壇等人的挑動后,立即派出一個親信去請示王罕,同時進(jìn)行了軍事部署,“讓成吉思汗軍隊和鮮昆軍隊交錯駐扎,以便伺機(jī)進(jìn)行襲擊”。桑昆的使者對王罕說:“鐵木真對于你的契交、情誼存有野心。月倫—額客的兒子成吉思汗圖謀叛變,我們想先下手打垮他!”開始,王罕并沒有聽信他們的挑動,斥責(zé)說:你們?yōu)槭裁慈绱酥\害我兒鐵木真呢?我們依靠他的支援,才有了今天,如今你們?nèi)绱酥\害我兒,上天是不會保佑我們的?!霸竞?,巧言寡信人也,不足聽”。札木合是個花言巧語不講信用的人,“這個人不可靠,不要聽他的話”!

在此期間,鐵木真轉(zhuǎn)移營地,“在離他們遠(yuǎn)點的地方駐扎—下來”。桑昆為了說服王罕,“使者往返者數(shù)四”,直到1203年春,他還派人對王罕說:有口有舌之人都是這樣說的,您有什么根據(jù)不相信呢?“為什么聰明人、頭腦清醒和有遠(yuǎn)見的人,不聽對他說的這樣一些話呢”!但王罕仍然沒有同意桑昆的意見。

桑昆見使者說不服王罕,只好親自出馬,進(jìn)一步申明反對鐵木真的理由,他說:您如今還健在,鐵木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假如汗父您教白的嗆著,黑的噎著了,俺祖父辛苦收集來的百姓,鐵木真能教俺管嗎?王罕仍堅持自己的看法,說:怎能拋棄吾兒我子呢?因倚其力,方有今日,怎么能懷惡意呢?天將不保佑我們的。桑昆見王罕翻來覆去申述這幾句話,心里煩透了,脫門而出。王罕又恐怕父子關(guān)系破裂,把桑昆叫了回來,說:“我們同他〔成吉思汗〕是安答,他不只一次慷慨地接待我們,用牲畜和種種東西幫助過我們,我們怎么可以謀害他,對他動〔壞〕主意呢?我該怎么辦呢?我阻止了你們多少次,你們總不聽!讓我這副老骨頭得到安息吧!如今你們不聽話了!你們?nèi)绻沙隽诉@件事,上帝保佑,讓他們?nèi)淌堋策@一切〕吧!”“汝善自為之,毋貽吾憂可也”。你果真能戰(zhàn)勝對方就好自為之吧!希望不要給我添麻煩。

桑昆回到自己的駐地,立即與札木合等人研究對付鐵木真的辦法。他們首先偷偷地放火燒掉了鐵木真的牧場,“沒讓他知道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然后又想出了一條毒計,企圖騙鐵木真上鉤,桑昆說:“以前他要為他的兒子術(shù)赤娶我們的女兒抄兒別吉,我們沒有許給他。現(xiàn)在我們?nèi)ジ嬖V他,如果他前來舉辦讓我們吃喝的定親筵席,我們就將姑娘許給他。他如果來了,我們就把他抓起來!”計策既定,他們立即派人去通知鐵木真,請他“來食不兀勒札兒”,即吃定親酒,面定婚約。鐵木真得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毫不懷疑,只帶了十個騎兵前去赴宴。路上經(jīng)過蒙力克老人家。蒙力克的兒子帖卜—騰格里曾從克烈部的分支只兒斤部娶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的父親名叫合丹巴特兒?!爱?dāng)王罕對成吉思汗起了惡念時,他派人去告訴帖卜—騰格里”。蒙力克已了解了內(nèi)幕,但還不便明說,于是他提醒鐵木真說:你開始提親時,他們看不起我們,沒有答應(yīng),今天為什么忽然叫你去飲許親酒呢?不久前還是強(qiáng)自作大,目中無人,幾天后為什么又變得這樣主動熱情、特許自招呢?他們究竟是出于真心,還是另有打算?你應(yīng)認(rèn)真想一想,派人去察一察,千萬不可貿(mào)然而行!鐵木真覺得蒙力克的話不無道理,于是派不合臺、乞剌臺二人去飲許親酒,并對桑昆說:目前正當(dāng)春季,青黃不接,俺的馬瘦無力,不便遠(yuǎn)出,需飼我馬群。鐵木真便從蒙力克老人家返回自己的駐地。不合臺、乞剌臺到桑昆營地后,桑昆知道陰謀敗露了,決定第二天早晨率兵包圍鐵木真。

出兵包圍鐵木真的計劃確定之后,阿勒臺的弟弟也客扯連回到家中,對自己的妻子說起了這件事:已經(jīng)商定明天早晨捉拿鐵木真了。如果有人把這個消息告訴給鐵木真,不知將來有多大報酬?也客扯連的妻子阿剌黑亦惕說:“汝濫言乃爾,恐人聞之當(dāng)真也?!?sup>你胡說些什么?你就不怕有人聽到當(dāng)成真事嗎?他們夫婦倆正說話時,牧馬人巴歹送奶來了,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巴歹回去后,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另一個牧馬人乞失里黑。乞失里黑說:我再去打聽一下。說完就去了也客扯連處。當(dāng)時,也客扯連的兒子納客延正坐在帳外,一邊磨箭一邊說:剛才會上共議時說什么誰泄密后要割誰的舌頭,這能擋得住誰的嘴呢?說完,抬頭發(fā)現(xiàn)了乞失里黑,命令他立即牽過“蔑兒乞歹白”“白口棗騮”兩匹馬,說:今天晚上就要用

乞失里黑、巴歹將也客扯連父子的話和其他情況聯(lián)系起來進(jìn)行分析,認(rèn)為他們?nèi)绱嗽幟兀秩绱司o張地磨箭備馬,一定是準(zhǔn)備進(jìn)攻鐵木真。乞失里黑對巴歹說:你剛才聽到的話已經(jīng)證實了?,F(xiàn)在我們一起去告訴鐵木真吧!于是他們先把蔑兒乞歹白和白口棗騮馬牽來拴好,等天黑以后在房中殺了一只羔羊,把床拆掉,將羔羊煮熟。然后連夜趕到鐵木真的營地,將他們了解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鐵木真,說:希望可汗降恩,不要懷疑我們的話,他們已經(jīng)議定要“圍而擒之”了。

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軍事情報,它使鐵木真又一次脫離了險境。鐵木真在關(guān)鍵時刻得到救助、接到重要情報,這已經(jīng)不是一二次了。在與蒙古草原各部貴族的斗爭中,失敗了的貴族往往投靠札木合、王罕和乃蠻,而那些貴族手下的奴隸和百姓,在關(guān)鍵時刻卻多次幫助鐵木真,這說明:鐵木真反對草原舊貴族的斗爭,多少還是得到了各部奴隸和百姓的同情和支持。這種同情和支持對鐵木真的盛衰成敗起了重要作用。

第九節(jié) 哈蘭真沙陀之戰(zhàn)

鐵木真與幾個主要將領(lǐng)認(rèn)真分析了巴歹、乞失里黑送來的情報,相信桑昆與札木合會做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于是連夜通知附近的各級將領(lǐng),讓他們拋棄一切笨重物品,輕裝轉(zhuǎn)移。大隊人馬沿卯溫都兒山后而行,以自己的親信那可兒兀良合氏的者勒蔑為后哨,在卯溫都兒山背后設(shè)置了幾個哨望所。第二天中午,隊伍進(jìn)入哈蘭真沙陀之地。此地位于卯溫都兒山之北,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烏珠穆沁旗北境。鐵木真一行奔波了一夜半天,人困馬乏,在一片林子里安下帳廬,進(jìn)餐休息,直至紅日西斜。

《史集》也記載了鐵木真的這次倉促轉(zhuǎn)移,只是細(xì)節(jié)上與《蒙古秘史》略有出入。它說,鐵木真收到情報后,“下令將帳廬遷到名為昔魯主勒只惕的林子里,自己則留在名為阿剌勒的地方”。并將“全體戰(zhàn)士派到山后卯溫都兒地方巡哨”。

“阿剌勒”即哈蘭真沙陀,《親征錄》作“合蘭只之野”。以上記載都說明,當(dāng)時鐵木真相信了牧馬人的情報,并立即采取了應(yīng)急措施:第一是放棄一切笨重物品,包括“帳廬”,將其隱藏在附近的樹林里。第二是將司令部轉(zhuǎn)移到哈蘭真沙陀。第三是在卯溫都兒山后派出了偵察部隊和后哨。

第三天凌晨,王罕的軍隊開到卯溫都兒南面生長紅柳的地方,蒙古人稱為“忽剌安·不魯合惕”,即紅柳林。當(dāng)時,鐵木真的侄子阿勒赤歹有兩個牧馬人名叫赤吉歹、牙的兒,他們一邊放馬一邊前進(jìn),落在了大隊的后面。忽然發(fā)現(xiàn)背后塵土飛揚(yáng),于是立即飛身上馬,向鐵木真報告說:“自卯溫都兒山前望見忽剌安不剌合地面塵起,敵人來到也?!?sup>背后塵土飛揚(yáng),王罕的大軍已經(jīng)追上來了。鐵木真只好以哈蘭真沙陀為陣地,倉促整軍備戰(zhàn)?!妒芳氛f:“太陽升起一桿矛那么高的時候,雙方軍隊已經(jīng)面對面擺開了隊伍?!?sup>據(jù)此推論,這次戰(zhàn)爭開戰(zhàn)的時間是在上午八九點鐘。但從《秘史》記載的時間看,是發(fā)生在下午太陽西斜時。

當(dāng)時,由于事出倉促,跟隨鐵木真轉(zhuǎn)移的主要是親近的那可兒,估計整個隊伍的人數(shù)不過五千人左右。而王罕、桑昆則是主動出擊,做了充分準(zhǔn)備,另外還有札木合及蒙古部的其他貴族阿勒壇、忽察兒等,軍隊的人數(shù)比鐵木真要多幾倍。但王罕也沒有必勝的把握,一路上他與札木合并馬而行,向札木合詳細(xì)打聽鐵木真各支部隊的情況。王罕問道:鐵木真兒子麾下誰最善戰(zhàn)?札木合說:“兀魯兀惕、忙忽惕那二種百姓能廝殺。”他們屬于蒙古孛兒只斤氏,是納臣巴特兒的第三子、第四子的后裔。他們陣勢嚴(yán)整,“雖當(dāng)混戰(zhàn)時不亂”,進(jìn)退回旋各有章法,翻轉(zhuǎn)沖殺各有竅門。他們“從小刀槍里貫”,從小就在刀槍陣中磨煉,黑纛旗和花纛旗是他們的認(rèn)旗,“見時可提防者”。請您轉(zhuǎn)告部下,一定要提防這兩族人。

王罕十分重視札木合提供的情況,立即制定了嚴(yán)密的作戰(zhàn)部署:派只兒斤勇士專門抵擋兀魯兀惕和忙忽惕人,由勇將合答吉率領(lǐng)只兒斤人沖鋒。繼只兒斤之后,命土綿土別干氏的阿赤黑失倉沖之;繼土別干之后,命斡欒董合亦惕氏的諸勇士沖之;繼斡欒董合亦惕氏之后,由豁里失列門太石率王罕的千員護(hù)衛(wèi)軍沖之;最后由大中軍沖之。全軍分為五個梯隊,一個比一個強(qiáng)大。部署已定,王罕突然對札木合說:“我這軍馬,札木合弟你整治著?!毕M竞献鲞@次戰(zhàn)爭的前線總指揮。札木合當(dāng)時不置可否,不久便借故離開了王罕,對自己人的左右親信說:“我在前常不能敵鐵木真來,如今王罕教我整治他軍馬,看來他又不及我,可以報與鐵木真安答知道?!?sup>札木合發(fā)現(xiàn)王罕是個平庸之輩,沒有多大作為,于是暗中派出親信向鐵木真透露了王罕的作戰(zhàn)計劃,并轉(zhuǎn)告鐵木真:“似這等必不能勝你,你休怕,謹(jǐn)慎者?!?sup>像這種情況,你不必害怕,只要謹(jǐn)慎對待就能取得勝利。

鐵木真了解了王罕的內(nèi)情,馬上與部下將領(lǐng)研究作戰(zhàn)計劃,由于敵眾我寡,成吉思汗問道:“我們該怎樣采取行動呢?”當(dāng)時兀魯兀惕部的術(shù)赤臺、忙忽惕的畏答兒是鐵木真手下的兩員主將,“〔這兩個部落〕互相有親屬關(guān)系。當(dāng)兀魯兀惕與忙忽惕兩部落叛離了成吉思汗,投奔泰亦赤兀惕部時,他們倆卻沒有倒戈,仍忠心耿耿地為他效勞”。他們與鐵木真同屬于孛兒只斤氏,術(shù)赤臺與也速該同輩,鐵木真稱其為“伯父”,有的學(xué)者認(rèn)為應(yīng)是“叔父”。畏答兒與其兄畏翼本來同在鐵木真麾下,十三翼之戰(zhàn)后,畏翼率眾投靠了泰赤烏部,“畏答兒力止之,不聽,追之,又不肯還”。但畏答兒還是堅決回到了鐵木真身邊。鐵木真問:“汝兄既去,汝獨留此何為?”你兄長已經(jīng)離去了,你還獨自留在這里干什么?“畏答兒無以自明,取矢折而誓曰:‘所不終事主者,有如此矣?!辫F木真發(fā)現(xiàn)他確實是真心擁護(hù)自己,于是“更名為薛禪,約為安達(dá)”。尊稱他為薛禪,與他結(jié)為義兄弟——安答。

鐵木真發(fā)現(xiàn)兀魯兀惕、忙忽惕兩部的英名已傳于四方,王罕也聞風(fēng)喪膽,于是首先與術(shù)赤臺說:“主兒扯歹伯父,我欲教你做先鋒,你意思如何?”術(shù)赤臺“用鞭子撫弄著馬鬣,猶豫不決”。畏答兒發(fā)現(xiàn)術(shù)赤臺有畏難情緒,于是自告奮勇,搶先說道:“我做先鋒。”“我猶鑿也,諸君斧也,鑿非斧不入,我請先入,諸君繼之,萬一不還,有三黃頭兒在,唯上念之”?!妒芳穭t做了如下描述,畏答兒說:“汗啊,我的安答!我飛馳上前把大旗插到敵人后方名叫闕奕壇的山崗上去,顯一顯我的勇氣。我有幾個兒子,成吉思汗將會把他們撫育成人?!?sup>在敵人后方有一座名為闕奕壇的山崗,畏答兒表示,他可以橫斷敵陣,將禿黑軍旗插在這座山崗上,激勵我們的軍隊勇往直前,共同沖殺,戰(zhàn)勝敵人。術(shù)赤臺見畏答兒搶戰(zhàn),也不示弱,說:我們兀魯兀惕人愿與忙忽惕部同為先鋒,在可汗面前而戰(zhàn)!忙忽惕的部將興奮地說道:行了,讓我們沖鋒吧!“在神的佑護(hù)下躍馬向他們沖過去吧,一切聽最高真理裁決吧”

于是畏答兒與術(shù)赤臺各率本族人馬列陣于鐵木真馬前。陣腳未穩(wěn),王罕的第一路先鋒只兒斤勇士就殺到了。兀魯兀惕、忙忽惕兩部兩支部隊迎面沖去,很快就戰(zhàn)勝了只兒斤人。只兒斤首將招架不住,虛晃一刀,掉轉(zhuǎn)馬頭就走。畏答兒身先士卒,匹馬單刀緊追不放,兩匹馬一前一后,似乎在進(jìn)行比賽,王罕的軍隊驚呆了,也不敢向畏答兒放箭。畏答兒一口氣穿過敵人的陣地,果然“將大旗插上了闕奕壇山崗”。成吉思汗與其他將領(lǐng)一起向敵人沖殺過去。這時,王罕的第二梯隊土綿土別干氏的人馬迎面殺來,其主將阿失黑失侖截殺畏答兒,畏答兒被刺中。忙忽惕人回身列陣于畏答兒落馬處,與王罕軍苦戰(zhàn)。術(shù)赤臺立即率軍支援,向敵人猛沖,戰(zhàn)勝了王罕的第二梯隊。術(shù)赤臺揮軍追擊,王罕的第三梯隊迎面沖來。這是由斡欒董合亦惕氏諸勇士組成的一支生力軍,術(shù)赤臺毫不畏懼,轉(zhuǎn)眼間又打垮了這支敵軍。術(shù)赤臺乘勝追擊,王罕的勇將豁里失列門率第四梯隊迎戰(zhàn)。這是王罕的一千名護(hù)衛(wèi)軍,術(shù)赤臺孤軍奮戰(zhàn),拼死沖殺,豁里失列門抵擋不住,被迫退軍。按王罕原來的作戰(zhàn)部署,繼千名護(hù)衛(wèi)軍之后,王罕的大中軍將發(fā)起總攻。這時,“王罕子桑昆,不教他父知,也沖來”。桑昆見四路軍隊連續(xù)敗下陣來,心中焦急,沒有經(jīng)過王罕允許,就率領(lǐng)左右人馬向蒙古軍沖殺。術(shù)赤臺一箭射中了桑昆的腮部,桑昆翻身落馬??肆也咳思械缴@ブ車?,列陣保護(hù)自己的主將。經(jīng)過“這一次沖殺以后,客列亦惕軍勢已衰,他們停止了〔進(jìn)攻〕”。

王罕見桑昆腮部中箭,心里既煩悶又氣憤,對部下說:我早就說過,鐵木真是不可招惹的人,就因為招惹了鐵木真,我兒子的肋上就釘上釘了。為奪回我兒子的性命,大家沖鋒吧!王罕部下的重要將領(lǐng)阿失黑失侖勸告道:可汗啊可汗,請不要急躁。當(dāng)您沒有生兒子時,設(shè)了招子幡,嘴里叫著“阿備巴備”(嬌嬌、寶貝)不停地向上帝禱告?,F(xiàn)在就不要沖鋒了,還是好好撫養(yǎng)這個已經(jīng)出生的兒子桑昆吧!蒙古部的多半百姓都在札木合、阿勒壇、忽察兒和我們這邊,鐵木真難道還能逃出蒙古包,跑到別處去嗎?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困窮不堪了:沒有備用的馬匹,每人只騎一匹馬;沒有居住的營帳,夜里只能在樹林下宿營。將來收拾他們,就好像拾馬糞那樣容易。王罕聽了阿失黑失侖這番話,方才火氣大消,說:好吧,聽你的。為了不讓桑昆受苦,我們暫且收兵吧?!皩⑦@兒子休搖動,好生抬舉者”。說完,就從戰(zhàn)地退走了。

據(jù)《元史》記載:“帝與戰(zhàn)于哈蘭真沙陀之地,汪罕大敗。”《蒙古秘史》也說,“方勝彼時,日已薄崗?!碑?dāng)戰(zhàn)勝對方時,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鐵木真下令停止追擊,將畏答兒及其他受傷者救回,立即離開戰(zhàn)場?!妒芳穭t說:“由于〔克烈亦惕部〕人多,成吉思汗抵擋不住,便退卻了?!睂嶋H情況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王罕人多兵眾,雖受一定挫折,但并未大??;鐵木真的部將雖然射傷了桑昆,但畢竟是眾寡懸殊。王罕決定收兵了,鐵木真也下令停止交戰(zhàn),于是雙方都離開了哈蘭真沙陀的戰(zhàn)場,乘黑夜各自撤退了。

當(dāng)擺脫了“威脅全軍覆沒的危險”之后,鐵木真下令各營結(jié)陣而宿?!按稳仗烀?,點視軍馬”。直到天大亮?xí)r,鐵木真認(rèn)為危險已經(jīng)過去,這才下令宿營,派人清點人馬。經(jīng)過一場激戰(zhàn),雖有數(shù)百人傷亡,主要將領(lǐng)都在,惟有三子窩闊臺、四子博爾術(shù)(孛斡兒出)、博爾忽(孛羅忽勒)三人不見蹤影。鐵木真心里打鼓,自言自語地說:“斡闊臺與中倚仗的孛羅忽勒、孛斡兒出勇冠三軍,一同死生,必不肯相離?!辈栃g(shù)、博爾忽勇冠三軍,窩闊臺雖初臨戰(zhàn)陣,也武藝不凡,他們不會戰(zhàn)死吧?昨天他們在一起沖殺,同生共死,總不該分離吧?鐵木真下令軍中做好戰(zhàn)斗準(zhǔn)備,防止敵人前來追襲;同時就地等待窩闊臺等三人歸來。

天色漸漸大亮了,只見一人騎著一匹光板木鞍馬向營地跑來,此人正是博爾術(shù)。鐵木真既高興、又擔(dān)心,捶胸搓手,劈頭就問:長生天知道你們的遭遇,博爾忽、窩闊臺他們在哪里呢?博爾術(shù)敘述了他們昨天的作戰(zhàn)經(jīng)過:當(dāng)桑昆發(fā)起進(jìn)攻時,他與博爾忽保護(hù)著窩闊臺沖入了敵陣。忽然,博爾術(shù)的戰(zhàn)馬被敵人射倒。正在危急之際,桑昆被術(shù)赤臺射中,王罕的人馬大都集中到桑昆周圍,其他地方的敵軍大大減少了。博爾術(shù)發(fā)現(xiàn)一匹馱馬,背上的馱子已經(jīng)傾斜,于是他斬斷繩索,卸下馱子,騎著這匹光板鞍馬,依著蹤跡找來了。由于當(dāng)時他與博爾忽等失掉了聯(lián)系,因此他并不知道窩闊臺、博爾忽的下落。

鐵木真心存一線希望,繼續(xù)耐心等待。又過了一會兒,只見一匹馬向營地跑來。遠(yuǎn)看,馬上只有一個人,“近看時人下又有兩腳步垂著”,等到來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是窩闊臺、博爾忽迭騎在馬上,博爾忽嘴角帶著血。原來,昨天沖出重圍后,窩闊臺被射中脖頸,跌下馬來。博爾忽乘天黑將窩闊臺抱到一個僻靜的去處,用嘴吸出壅血,抱著窩闊臺歇息了一夜。天亮后,二人才騎在一匹馬上來尋找部隊。

鐵木真見此情景,心痛難忍,兩眼落淚,立即命人點了一堆火,燒紅一把鐵劍“將窩闊臺箭瘡烙了”,這是古代蒙古人治療刀箭等外傷的一種傳統(tǒng)療法,目的是高溫消毒、防止壅血化膿。隨后派人尋找飲食給窩闊臺等人吃。部下?lián)臄橙俗穪?,心神不定。鐵木真為了使窩闊臺等稍事休息,堅持暫不前進(jìn),鼓勵將士們做好戰(zhàn)斗準(zhǔn)備,說:“敵來則吾其戰(zhàn)之?!边@時博爾忽才告訴鐵木真:當(dāng)我們離開戰(zhàn)場時,發(fā)現(xiàn)西方塵土飛揚(yáng),敵人已經(jīng)沿著卯溫都兒山南,向紅柳林方向撤退了。鐵木真為了防止王罕軍再來追襲,休整了一會兒就下令繼續(xù)撤退。他們沿著烏爾渾河和失連真河而上,撤軍到蒙古草原東部的呼倫貝爾湖南的訥墨爾根河流域,即答蘭捏木兒格思草原。

在鐵木真撤退的路上,合答安、答勒都兒罕從后趕來。他本是塔兒忽惕部人,早在鐵木真離開札木合單獨設(shè)營時,他們兄弟五人就投奔了鐵木真。后來,鐵木真與王罕一起設(shè)營,一些部眾就跟隨了王罕。合答安對王罕父子的背信棄義十分不滿,于是拋棄自己的妻子來追趕鐵木真,并告訴了王罕已經(jīng)撤退的原因。直到這時,鐵木真才從忐忑不安的狀態(tài)下解脫出來,整個隊伍的軍心也逐漸安定了。

鐵木真到達(dá)答蘭捏木兒格思草原以后,并沒有停留,而是沿著合勒合河繼續(xù)撤退。并一邊撤退,一邊收集部眾,清查人數(shù),發(fā)現(xiàn)還有四千六百余人。鐵木真親自率領(lǐng)二千三百人,沿合勒合河西岸而行;兀魯兀惕、忙忽惕率二千三百人,沿合勒合河?xùn)|岸前進(jìn)。為了解決飲食問題,將士們只能邊撤退邊狩獵。當(dāng)時畏答兒“金瘡未曾痊可”,鐵木真與他分手時特別告誡他不要追逐野獸。但畏答兒身為一軍主將,不愿坐享其成,多次參加狩獵。在一次追逐野獸時,戰(zhàn)馬跑得太快,結(jié)果引起金瘡崩發(fā),畏答兒不幸犧牲了。

鐵木真得到消息,立即下令兩軍都停止前進(jìn),將畏答兒埋葬在合勒合河旁斡兒訥兀山的半山中,此即哈勒哈河之北的鄂爾多山,其山有座喀兒喀王墓,當(dāng)年畏答兒即埋葬在此地。鐵木真統(tǒng)一蒙古草原后大封功臣時,追贈畏答兒為第二十一千戶,子孫襲職,世世不絕。

由于札木合等人的挑撥離間,王罕、桑昆背信棄義,向鐵木真發(fā)動了突然襲擊。昔日的親密戰(zhàn)友終于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哈蘭真沙陀之戰(zhàn)鐵木真部雖曾英勇抵抗,但畢竟受到重大損傷,并不得不向東部草原轉(zhuǎn)移。鐵木真的事業(yè)處于低潮。

第十節(jié) 瓦解王罕聯(lián)盟的攻心戰(zhàn)

鐵木真含淚離開畏答兒的墓地,率領(lǐng)軍隊繼續(xù)北撤,很快就要到達(dá)捕魚兒海子(今貝爾湖)。鐵木真打算在這一帶扎下營盤,利用呼倫貝爾草原的優(yōu)越條件,迅速醫(yī)治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但在合勒合河流入捕魚兒海子的入口處,有弘吉剌部的帖兒格、阿蔑勒等氏族往來游牧。他們對一路撤退的蒙古軍究竟會采取什么態(tài)度呢?是友好還是敵對?鐵木真并不清楚。這是他能否在此地立足的一個首要問題。

蒙古乞顏部本來就與弘吉剌部有忽答(姻親)關(guān)系,鐵木真的母親和夫人都出身于弘吉剌部。在與札木合等東方各部的斗爭中,弘吉剌部實際上傾向于鐵木真,因此曾給他遞送軍事情報,后來德薛禪所在的那個氏族又在闊亦田之戰(zhàn)后投靠了鐵木真。為了建立一個鞏固的根據(jù)地,鐵木真派術(shù)赤臺率領(lǐng)兀魯兀惕、忙忽惕人去招降弘吉剌部的這兩個氏族。臨行前,鐵木真對術(shù)赤臺說:弘吉剌百姓自古以來很少參加各部的爭戰(zhàn),只以甥之貌、女之色與他族結(jié)親。你們?nèi)ズ?,如若他們不起來反抗,你就招降他們;假如他們不接受招降,你就征服他?sup>。術(shù)赤臺遵照鐵木真的意圖,先派遣一個使者到弘吉剌部,對他們說:“過去我們互稱兄弟和姻親,你們照規(guī)矩享有母舅的權(quán)利,如果你們〔同我們〕友好,我們就做〔你們的〕同盟者和朋友。如果你們〔與我們〕為敵,我們也就〔與你們〕敵對?!?sup>弘吉剌人做出了希望友好的表示,術(shù)赤臺的軍隊一到,他們就全部歸附了,“他們〔同成吉思汗〕和好一致了,成吉思汗遷到名為董哥澤的脫兒合——豁羅罕的湖和河邊駐扎下來。他們〔在那里〕安營休息,以消除一路上的疲勞”。

鐵木真在呼倫貝爾草原董哥澤立足后,一邊在那里收集部眾,休養(yǎng)士馬,一邊派出兩名使者向王罕求和。這兩個使者是札剌亦兒氏的阿兒孩合撒兒、速客虔氏的速客該者溫。他們善于辭令,能言善辯。鐵木真將自己的意圖告訴他們,讓他們依次去見王罕、札木合、阿勒壇、桑昆等人,當(dāng)面指出他們的背盟行為,爭取王罕能夠允許和解,盡可能減少目前的壓力,爭取時間,徐圖再舉。

鐵木真的使者首先去見王罕,向王罕轉(zhuǎn)述了鐵木真的話,他們說:“現(xiàn)在我們駐扎在董哥澤和脫兒合——豁羅罕邊,這里草兒長得好,喂肥了我們的騸馬。”告訴王罕,自己的士氣已經(jīng)恢復(fù),希望他不要再產(chǎn)生非分之想。

然后兩個使者話鋒一轉(zhuǎn),開始質(zhì)問王罕了,他們說:我們可汗讓我們問問父罕,不知父罕為何發(fā)此雷霆之怒?為何如此驚嚇自己的賤子賤婦?“你為什么不讓你的兒子、兒媳酣睡”?為什么不讓他們睡足吃飽以后再教訓(xùn)他們呢?為什么把他們當(dāng)敵人對待,黑更半夜,大動干戈,毀床撤座,使之不能安居;毀爐破灶,使之無家可歸呢?

鐵木真問得有理,兩位使者能說會道,王罕自然無言以對。但為了避免引起王罕的反感,鐵木真的使者將話頭一轉(zhuǎn),接著說道:我們可汗說了,父罕為人忠厚,不會搞陰謀詭計,這次進(jìn)攻我們,“莫不是有人離間”?他讓我們提醒父罕,千萬不要忘記在黑林重申的父子之盟,不要忘記當(dāng)時立下的誓言:

若為有齒之蛇唆之,

則勿中其唆焉。

以齒以口相證而后信之歟?

若為有之蛇忮之,

則勿惑其忮焉。

以口以舌相證而后信之歟?

“如果有牙和舌的蛇用牙和舌伸到我們中間時,只要我們還能用嘴和牙說話,我們彼此決不分離,這也就是說,當(dāng)有人在我們之間說一些有意、無意的話,在我們沒有碰頭商量加以證實以前,我們不要信以為真,我們不要變心,彼此決不分離”。如今父罕您,既沒有用口舌證明,也沒有認(rèn)真分析吧?“現(xiàn)在,我們沒有碰頭商量,也沒有將有人故意在我們中間制造的話查問一下,你就信以為真,拿它作為根據(jù)離開了〔我〕”。鐵木真的責(zé)問擊中了要害,王罕確實是受札木合等人的挑撥,直接違反了黑林父子之盟,他自知理虧,自然會有所觸動。

鐵木真的使者接著說道:“我父罕(其察之),我非以少而尋多者也,非以劣而尋優(yōu)者也?!?sup>請父罕認(rèn)真核察一下,“我,你的兒子,從來也沒說過:我所分得的份子太少,想要多一些,或者嫌它不好,想要好一些”!“夫兩轅之車,折其一轅,則牛不能曳焉,我非汝如是之一轅乎?兩輪之車,折其一輪,則車不能行焉。我非汝如是之一輪乎”?“大車有兩根車轅,其中有一根折斷時,就再也不能〔乘坐它〕游牧了”?!拔揖秃帽仁悄愕拇筌嚿系膬蓚€輪子中的一個”!

鐵木真的兩個使者還一一列舉了也速該、鐵木真父子對王罕的救命之恩,復(fù)國之德,列舉了他們對王罕的五大恩德,其中說:當(dāng)你被你叔父古兒汗所逐,只帶一百人逃往河西時,假如沒有我們先君也速該勇士的援助,您能戰(zhàn)勝古兒汗嗎?能以一百名騎兵復(fù)國嗎?“我的仁慈的父親從古兒汗處奪回王位,交給了你。因此你才和我父親結(jié)成兄弟,我也就稱你為汗父。這是我對你的第一恩德”!

“還有,我的汗父啊”,前幾年你被乃蠻所攻,“你的部屬躲到云端里去了,散失在太陽落山的地方,散失在乞臺的札兀忽惕(金帝國的人民)中間了”。我救出了你的兄弟札合敢不。當(dāng)時你窮困潦倒,靠五只乳羊,靠刺駱駝血為食,假如不是我派人迎救,你能脫離險境嗎?“我為你殺死了我的哥哥,干掉了我的弟弟,如果要問他們是誰?薛扯別乞是我的哥哥,泰出—忽里是我的弟弟。這是我對你的第二個恩德”!

“還有,我的汗父啊,你像是沖破烏云的太陽來到了我那里,你像是逐漸冒出來的火苗來到我那里。我沒有讓你挨過半天餓,我讓你吃得飽飽的,我沒有讓你赤身裸體過一個月,我遮蔽了你的全身”!為了讓你迅速振興,我們出生入死,打敗了蔑兒乞部,“奪取了他們的全部馬群、畜群、帳幕、斡耳朵和好衣服,〔全都〕給了你”。使你的百姓饑者得食,寒者得衣,這難道不是再造之恩嗎?“這是我對你的第三個恩德”。

“君不告我往掠蔑里乞部,大獲而還,未嘗以毫發(fā)分我,我不以為意。及君為乃蠻所傾覆,我遣四將奪還爾民人,重立爾國家”?!皩⒛愕呢t斔肌矎臄橙颂帯硦Z回交還給了你。這是我〔對你〕的第四個恩德”。

“還有,我的汗父啊,后來我像鷹一般地向赤兀兒忽—蠻山飛去,飛過捕魚兒海子(貝爾湖),為你抓住了灰腿的鶴。如果你要問:‘那是誰呢?’——那就是朵兒邊部和塔塔兒部!我再次變?yōu)閷捫氐您棧w過闊連海子(呼倫湖),為你抓住了灰腿鸛,交給了〔你〕。如果你要問:‘那又是誰呢?’——那是合塔斤部、撒勒只兀惕部(山只昆部)與弘吉剌惕部?!@是我對你的另一個恩德”。如今,草原各部的屬民百姓大都在您帳下了,您反而依靠他們來嚇唬我,對付我,你于心何忍呢?“而今父罕汝,何以咎我而懲之也耶?其所以咎之之由,遣使來(言)之”。而今父罕您究竟為什么對我不滿,為什么要懲罰我呢?您討伐我的理由究竟何在呢?請您派出使者對我講明原因,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面對著鐵木真這兩位使者義正詞嚴(yán)的質(zhì)問,王罕一句話也回答不上來,等使者說完了,他才嘆息著說:“嗟乎!憒矣。離吾子者即離而道也。有不可析之道,而我析矣,中心痛焉?!?sup>唉,別提了,我太糊涂了。我以恩為仇,與吾兒分離,實在不合與人交往的道德。我們本來有“同心合力、共同對敵、永不分離”的盟約與原則,如今我卻制造了糾紛,我心中難受極了。王罕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把小剜刀刺破了自己的小指肚,一滴滴鮮血流在一個樺皮小桶中,王罕將這個小桶交給了鐵木真的使者,說:“今若視我子而懷惡意,猶如此出血?!薄捌溥z我子”。從今以后,我若再對我兒鐵木真懷有惡意,也像這樣出血,死無葬身之地。請把這個小桶交給我兒。

鐵木真的使者離開王罕的金帳后,馬上去見札木合,他們表面上對札木合提到的是生活瑣事,實際是暗含諷刺和譴責(zé):“汝不能視我于父罕處,而使離析之矣。俺先起者嘗以父罕之青鐘飲之也,妝其忮我先起而飲之乎!今可以父罕之青鐘飲之,其所費幾何哉?”“青鐘”,一種解釋是青銅酒杯;一種解釋為“青湩”。蒙古人以馬乳為食,一般的馬乳色白而濁,味酸而羶;但撞馬乳至七八天后,馬乳就色清而味美,成為一種高級食品。這種馬乳略呈青色,蒙古人稱為“青湩”。他們又以“黑”為“青”,因此又稱為黑馬乳。只有草原貴族和尊貴的賓客才能飲這種青湩。鐵木真、札木合幼年時曾在王罕處共同生活過,每天早起,札木合總是先起,搶先去飲青湩,有時鐵木真先起飲了青湩,他就嫉妒不滿。鐵木真讓使者重提這件事,暗示札木合從小就是個愛占便宜,不知禮讓的人。鐵木真讓自己的使者轉(zhuǎn)告札木合:你從中挑撥我與王罕的關(guān)系,使我們離析分裂,無非是要多喝幾口青湩吧!現(xiàn)在你可以恣情暢飲了,但不知你的肚量有多大?

鐵木真的使者離開札木合的營帳,去見阿勒壇與忽察兒,也對他們轉(zhuǎn)述了鐵木真的話:“你們倆想殺我,想將我扔到黑暗的國土上或埋到地下!”“以前,我首先對把兒壇把阿禿兒的子孫薛扯和泰出說道:‘你們來當(dāng)君主和可汗吧!’你(他)們不同意,我沒有辦法。我對你忽察兒說:‘你是捏坤太師的兒子,當(dāng)我們的汗吧!’你推辭了。我對你阿勒壇說:‘你是忽圖剌合罕的兒子,他曾登臨大位,現(xiàn)在還來當(dāng)君主吧!’你也推辭了。當(dāng)時你們堅持對我說:‘你來當(dāng)汗!’——我照著你們說的當(dāng)了汗,并說:‘我決不讓祖居淪喪,決不允許破壞他們的規(guī)矩、習(xí)慣!我一旦當(dāng)了君主,并統(tǒng)率許多地區(qū)的軍隊時,一要關(guān)懷〔我的〕部下,奪來許多馬群、畜群、游牧營地、婦女、兒童給你們。我將為你點火燒草原上的野獸,將山地的野獸趕到你們方面來?!?sup>如今你們離開我投奔了父罕,我并不反對。只希望你們好好做父罕的伴當(dāng),千萬不要再有始無終,招人物議,不要讓人家說是“札兀惕忽里”(鐵木真官號)讓他們這樣干的?!安灰侥銈兟淇盏臅r候才想起我。我的汗父性情喜怒無常,如果像我這樣的人(都)讓他厭煩了,你們不久也會使他厭煩的”。三河源頭是我們的祖先興起的圣地,你們千萬“不得讓任何人屯駐在三河地區(qū)”。

鐵木真家的世襲奴隸脫斡鄰勒這時也在王罕處,鐵木真讓自己的使者也想法見他一面,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世,不要忘記他的祖先曾是鐵木真“高祖守國之奴”,“曾祖私門之仆”,鐵木真抬舉他稱之為“弟”,他不該不識抬舉與鐵木真作對?!澳阆霌寠Z誰的兀魯思?如果你也搶奪我的兀魯思,阿勒壇和忽察兒倆不會〔將它〕給你的,不會允許你享用〔它〕的”。

最后,鐵木真的使者來到桑昆的營地,對桑昆說:“我于你父是有衣服生的兒子,你是赤裸生的兒子,父親曾將咱們一般抬舉?!币馑际钦f,雖然我是干兒子,你是親生子,但父罕對咱們卻是一視同仁、同樣撫養(yǎng)。你總以為我行將插入其間,厭惡我,并且驅(qū)逐我。希望你休教父親心里難過,早晚出入,應(yīng)該寬慰他,給他消愁解悶。假如你不去掉以往的野心,“父罕在時,而欲為罕”,那只能給父罕增加煩惱,與父罕分彼此了。

鐵木真希望王罕、桑昆、札木合、阿勒壇、忽察兒等分別派出兩名使者,到他的駐地進(jìn)行談判,解決彼此的爭端。

王罕、桑昆等對鐵木真的求和要求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王罕說:“是他有理,〔我們〕對他不公正。但是讓我的兒子桑昆來答復(fù)這些〔話〕吧!”他明知自己站在理虧的一面,但又不肯站出來糾正,將決定權(quán)交給了桑昆。

桑昆根本聽不進(jìn)鐵木真的話,壓根兒不想與鐵木真和好,不以為然地說:“他〔現(xiàn)在〕怎么還稱我為義兄弟(安答)呢?〔有一次〕他把〔我〕稱做脫卜脫黑—孛黑”,說我像回回羊的小尾巴一樣,低三下四地跟在男巫的屁股后面,是個沒出息的下賤貨?!啊踩缃瘛潮凰Q做汗父的我的父親,曾被他稱為乞迪阿失—額不干”!說他是殺人不眨眼的老屠夫。“我正要派遣使者向他宣戰(zhàn)哩!如果他戰(zhàn)勝了,我們的兀魯思是他的,如果我們戰(zhàn)勝了,他的兀魯思就是我們的”!說完這些話,他立即向自己的兩位將領(lǐng)必勒格別乞、脫朵延(脫端)下令說:“我們出征吧!舉起大旗,敲起鼓來,將馬兒牽來,讓我們騎上馬向成吉思汗進(jìn)軍!”

王罕雖然不同意桑昆的看法,但一時又說不服桑昆,因此沒有派使者去與鐵木真議和,只是先打發(fā)鐵木真的使者回去復(fù)命。當(dāng)時,速客該者溫的家屬在王罕處,他“懼不敢歸”,被迫留了下來。只有阿兒孩合撒兒回到鐵木真的營地,向他匯報了王罕及桑昆等人的不同反應(yīng)。

鐵木真的使者走后,王罕左思右想,總覺得有負(fù)于鐵木真父子的情意,于心有愧。于是不顧桑昆、札木合等人的反對,決定接受鐵木真的和議。這一決定,導(dǎo)致了王罕陣營的公開分裂。札木合、阿勒壇、忽察兒等與鐵木真矛盾較深,不同意王罕與鐵木真講和;答里臺斡赤斤、脫斡鄰勒、塔孩忽剌海等原來就是鐵木真的同族人,這時則動搖于王罕與鐵木真之間,他們也對王罕不滿。鐵木真的使者速客該者溫乘機(jī)進(jìn)行活動,暗中與他們聯(lián)系,準(zhǔn)備殺死王罕,自成體系。他們聯(lián)合在一起約定:“我們?nèi)ネ灰u王罕,自己當(dāng)君主;既不與王罕合在一起,也不與成吉思汗合在一起,不去管〔他們〕?!?sup>不幸他們的計劃被發(fā)現(xiàn)了,王罕派軍隊討伐,將他們洗劫一空。札木合、阿勒壇、忽察兒以及塔塔兒部的忽禿—帖木兒等投奔了乃蠻部的太陽汗;鐵木真的叔父答里臺斡赤斤和一個尼倫部落以及克烈部的分支撒合亦惕部,以及嫩真部則投到鐵木真帳下,桑昆與其父親王罕之間的矛盾也日益加深了。

鐵木真派出的求和使者雖然沒有立即與王罕達(dá)成講和的協(xié)議,但使者的幾分致詞卻發(fā)揮了巨大的威力,它相當(dāng)于鐵木真對王罕集團(tuán)發(fā)動的一場攻心戰(zhàn)。擁有大量部眾的王罕聯(lián)盟,由于內(nèi)部存在著許多利害沖突,經(jīng)不住鐵木真的政治攻勢,轉(zhuǎn)眼之間就四分五裂了。這是鐵木真外交政策的一次重大勝利。它為鐵木真贏得了政治上的主動和整軍備戰(zhàn)的時機(jī)。

第十一節(jié) 飲渾水,襲金帳

鐵木真遣使求和遭到桑昆的拒絕,王罕決定議和導(dǎo)致了內(nèi)部的分裂。1203年夏,鐵木真為了防止桑昆再次實行突然襲擊,被迫將營地向呼倫湖的班朱尼小湖邊轉(zhuǎn)移?!爱?dāng)他后退時,大部分軍隊離開了他”。這時,鐵木真的處境仍然十分困難,一路上隊伍失散、減員比較嚴(yán)重,一些主要將領(lǐng)負(fù)責(zé)照顧其他部隊或充當(dāng)后哨、收容隊,同他一起來到班朱尼湖的各級首領(lǐng)只有十九人,見于歷史記載的有術(shù)赤臺(主兒扯歹)、速不臺(速別額臺)、札八兒火者、塔孩拔都兒(阿塔海)、懷都(速哥)、紹古兒、阿術(shù)魯、雪里顏那顏、孛圖(孛徒)、耶律阿海、耶律禿花、鎮(zhèn)海以及鐵木真的二弟拙赤—合撒兒等。當(dāng)王罕襲擊鐵木真時“拙赤—合撒兒曾落在他(鐵木真)的后面,王罕的軍隊又洗劫了他的帳廬、馬群和牲畜,他帶著有限的人逃走,一路上吃著死獸,〔終于〕與成吉思汗相會”。據(jù)《元史·太祖本紀(jì)》記載,當(dāng)時“哈撒兒別居哈剌渾山,妻子為汪罕所虜,挾幼子脫虎走,糧絕,探鳥卵為食,來會于河上”?!睹厥贰穭t說:合撒兒將自己的妻子以及也古、也松格、禿忽(即脫虎)三個兒子留在王罕處,只帶幾個伴當(dāng)來尋找鐵木真。他們走到興安嶺的深山老林之中,沒有發(fā)現(xiàn)鐵木真的去向,食物吃光了,又打不到野獸,只好吃些生皮筋頭充饑。直到班朱尼湖,合撒兒才與鐵木真相遇。總之哈蘭真沙陀之戰(zhàn),不僅使鐵木真的人馬大受損失,而且使鐵木真兄弟離散,鐵木真、合撒兒等都吃了不少苦頭。

親兄弟在患難中相聚,鐵木真自然是喜不自勝。他本想舉行一次豐盛的宴會,歡迎合撒兒的歸來。但軍中既無酒肉,又無糧食,前些天獵獲的野獸也都吃光了?;囊懊C?,到哪里去尋找食物呢?忽然,一匹野馬從草原上跑來。合撒兒跳起身來,騎馬趕了過去,一箭射中了那匹飛奔的野馬。鐵木真命令手下的軍士們剝下野馬皮,涂泥當(dāng)釜(鍋),擊石取火,用湖水煮野馬肉為食。吃完之后,鐵木真雙手捧起湖水,一飲而盡。其他十九名首領(lǐng),也都喝了幾口湖水。鐵木真以湖水當(dāng)酒,捶胸舉手,對天發(fā)誓說:“使我克定大業(yè),當(dāng)與諸人同甘苦,茍渝此言,有如河水?!?sup>眾將深受感動,流下了熱淚。據(jù)《史集》記載:“這個地方有幾條水不多的泉,泉水不夠他們和牲口喝。因此他們從污泥中擠出水來喝?!?sup>《元史·太祖本紀(jì)》則說:“至班朱尼河,河水方渾,帝飲之以誓眾?!薄胺才c飲河水者,謂之飲渾水,言其曾同艱難也”?!妒芳穭t說:“當(dāng)時跟隨成吉思汗一起到過巴勒渚納(班朱尼湖)的人不多。他們被稱為巴勒只溫惕,這是同他一起到過這個地方、沒有拋棄他的人。他們享有確定的權(quán)利,與眾不同?!?sup>十九位首領(lǐng)“共飲班朱尼河水”,成為鐵木真創(chuàng)業(yè)史上的佳話。有人稱班朱尼湖為黑河,因此又稱為“飲黑河水”。飲過班朱尼湖水的十九名首領(lǐng)都成為以后的功臣,受到成吉思汗及其子孫的優(yōu)遇和崇敬。這里所推崇的是一種不畏艱險、失敗了再干的團(tuán)結(jié)奮斗精神,也反映了鐵木真對創(chuàng)業(yè)人才的高度重視。

鐵木真等人飲班朱尼湖水時,豁魯剌思部的搠斡思察罕率部來到這一帶,“不曾廝殺,便投降了”。他們主動投靠了鐵木真?;ㄘ葑幽I倘税⑷ü黾{),也在這時來到班朱尼湖。他騎著一匹白色的駱駝,驅(qū)趕著上千只羯羊,從汪古部順額爾古納河而來,打算用羊群換取貂鼠、青鼠。鐵木真邀請他吃了一點野馬肉,同飲班朱尼湖水。阿三為鐵木真等人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精神所感動,決定棄商從軍,幫助鐵木真爭奪天下。他用自己的一千只羊犒軍,使吃盡了苦頭的鐵木真的軍隊得到了豐盛的食物,以后阿三就成為有名的功臣,在鐵木真西征時阿三父子發(fā)揮了獨特的作用。

1203年秋,鐵木真的屬民、百姓陸續(xù)集結(jié)到呼倫貝爾草原,軍事力量迅速得到恢復(fù)。當(dāng)時,克烈部與蒙古處于不戰(zhàn)不和狀態(tài),鐵木真感到求和無望,決定對王罕實行突然襲擊。他派合撒兒的兩個親信做使者,假裝合撒兒想投降王罕,實際上是去刺探軍情,了解王罕的動向。這兩個使者是沼兀里耶歹之合里兀答兒(哈柳答兒)和兀良哈人察忽兒罕?!睹晒琶厥贰愤@樣描寫了這次出使:兩位使者代表合撒兒對王罕說:我本來希望尋找我的兄長,但一直沒有見到他的形影。我雖然緣路尋問,卻未能得其蹤跡。我登高而呼,始終也沒有聽到他的回聲。時至今日,我還無家可歸,只好以木葉為帳,仰望星辰,枕土石而臥,終夕不寐。我妻子還在父罕處,假如父罕能派心腹與我盟誓,我一定歸附父罕,為父罕效力!

《史集》的描寫與此略有出入,其中說合撒兒已經(jīng)見到了鐵木真,只是鐵木真生他的氣,不愿收留他:“我滿心想念我的哥哥,但誰能說出他〔該有多么〕憤恨呢?盡管我想找條出路,但我無法擺脫困境與他聯(lián)合。我聽說,我的妻子、兒女在我的汗父處。我的住所早就已經(jīng)是用枯枝和草搭成的,土塊石頭做了我的枕頭。我沒有心愛的人兒伴睡。我依賴汗父,因此悄悄地派了這兩個使者到汗父處來,〔向他〕要回自己的部落、軍隊、妻子、兒女,我要同全家一起〔向他〕俯首聽命,赤誠地歸附〔于他的部落中〕?!?sup>

“由于盡人皆知,〔這兩名〕使者是拙赤—合撒兒的人,〔王汗〕過去早就知道他們跟隨他,因此他絲毫沒有懷疑到他們是成吉思汗派來,教〔他們〕這樣說的。由于當(dāng)時成吉思汗的事業(yè)動蕩不定,拙赤—合撒兒流離失所,〔王汗〕將這些話完全當(dāng)做了最真誠的話”

當(dāng)時,王罕并沒有作戰(zhàn)的準(zhǔn)備,而是在安排撒金褐子帳,準(zhǔn)備大擺宴席,飲馬湩慶祝勝利。他聽說合撒兒希望投靠他,喜出望外,熱情地接待了合撒兒的使者,并“在泡膠水用的角上滴了幾滴血,讓他們送去〔給拙赤—合撒兒〕作為誓盟,因為蒙古人有互相瀝血立誓的習(xí)慣”。他派自己的親信亦禿兒堅與合撒兒的使者同行,向合撒兒約定的約會地點怯綠連河邊的阿兒合勒茍吉之地走去。

當(dāng)鐵木真送走兩位使者后,立即派術(shù)赤臺、阿兒孩二人為先鋒,將軍隊埋伏在阿兒合勒茍吉附近?!啊策@時,〕成吉思汗正從那方面帶著軍隊向王汗進(jìn)軍。哈柳答兒的視線突然落到了成吉思汗的大旗上。他怕亦禿兒干發(fā)覺〔大旗〕后逃走,因為他騎的是匹好馬。他立即下馬,借口馬蹄里嵌進(jìn)了石頭,馬跛足〔難行〕,將馬的前腿舉起,讓亦禿兒干下馬,向他說道:‘你來抓住馬的前腿,讓我把馬蹄弄干凈吧!’亦禿兒干抓住了馬的前腿,哈柳答兒〔為馬蹄〕除了幾次〔石頭〕,讓亦禿兒干不得空閑。突然成吉思汗帶著軍隊來到了。他沒對亦禿兒干說什么話,就把他送到拙赤—合撒兒處去了”。據(jù)《秘史》記載,王罕的使者亦禿兒干并沒有束手就擒,而是掉轉(zhuǎn)馬頭企圖逃走。合里兀答兒(哈柳答兒)眼疾馬快,很快就追到了亦禿兒干前面。但他膽子太小,不敢去捉拿亦禿兒干,只是橫馬在路當(dāng)中,阻止亦禿兒干前進(jìn)。不一會兒,察忽兒罕也從后面趕來,拔弓搭箭,射中了亦禿兒干的金鞍黑馬,黑馬負(fù)痛坐在地上,他們這才捉住了亦禿兒干,將他送到鐵木真帳前。鐵木真對亦禿兒干根本不予理睬,命令將他押到合撒兒處,合撒兒也二話沒說,當(dāng)場就把他斬首了

合里兀答兒、察忽兒罕向鐵木真匯報了王罕的動向,鐵木真立即“派那兩個使者走在前面做向?qū)А?sup>,命令術(shù)赤臺、阿兒孩率部隊出發(fā),從將領(lǐng)到士兵,每人都帶兩三匹戰(zhàn)馬,換騎而馳,加速前進(jìn),連夜進(jìn)襲王罕的金帳,乘他大擺宴席時,殺他個措手不及。

鐵木真軍隊“連夜不停地驅(qū)馬前行,一直到了名叫者只兒—溫都兒的地方”,出其不意地包圍了王罕的金帳。但克烈部畢竟是一個大部,鐵木真的突然襲擊并沒有一下子把他們打垮,克烈部的各個部族各自為戰(zhàn),居然還堅持了三天三夜,最后才被迫投降了。而王罕和他兒子桑昆卻在混戰(zhàn)中逃走了,早已不知去向。王罕的驍將合答黑巴特兒,是只兒斤氏的有名勇士,在三天的戰(zhàn)斗中他一直在最激烈的地方?jīng)_殺,正是他有意安排王罕父子脫離了險境,最后才帶只兒斤氏投降了鐵木真。他一見鐵木真就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之所以力戰(zhàn)三日而不屈,只是不忍心看著王罕被捉而見殺,使他抽機(jī)會逃命遠(yuǎn)飏?,F(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跑得很遠(yuǎn)了,我才敢來見可汗?!敖袢糍n死則死之,若得成吉思合罕恩赦,則愿效力”。鐵木真十分欣賞合答黑的忠勇誠實,夸他是好男子、英雄漢,說:“不肯棄他主人,教逃命走得遠(yuǎn)著,獨與我廝殺,豈不是丈夫?可以做伴來?!?sup>于是賜他不死,任命他為百戶官。

為了酬報已經(jīng)去世的畏答兒的功勞,鐵木真命令合答黑隸屬于畏答兒寡妻孤子麾下效力。規(guī)定只兒斤氏的百名勇士要充當(dāng)畏答兒家的世襲奴隸,其生子也,要世世代代為畏答兒的子孫效勞;其生女也,也不能自由出嫁,而要在畏答兒妻子前后當(dāng)奴婢。為此,鐵木真特地發(fā)布了一道恩旨:“以忽亦勒答兒(畏答兒)之功,直至忽亦勒答兒子孫之子孫,當(dāng)受孤子之俸也!”

為了防止克烈部死灰復(fù)燃、東山再起,鐵木真將克烈部的屬民百姓分別賞賜給各級將領(lǐng)。孫勒都氏的塔孩巴特兒曾奉命救援過王罕,后來就留在王罕身邊。但他一直沒有背叛鐵木真,當(dāng)他參與速格該者溫襲殺王罕的行動失敗后,立刻投奔了鐵木真。鐵木真為了表彰他的忠心與功勞,也賞給他一百名只兒斤氏人。

這時,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也來投靠鐵木真。札合敢不曾與鐵木真結(jié)為義兄弟,后來又因反對王罕逃往乃蠻,王罕被打敗后他才來投奔,正說明他一直站在鐵木真一邊。為此,鐵木真與他親上加親,將其大女兒亦巴合別乞收為自己的夫人,將其二女兒必克禿忒迷失旭真聘為長子術(shù)赤的妻子,其三女兒莎兒合黑塔尼則聘給了四子拖雷,她就是建立元朝的忽必烈的生身之母。從此札合敢不成為鐵木真的外戚,因此鐵木真下令:“不虜其私屬百姓,賜恩命為另一轅矣?!?sup>不僅不奪取他的私屬百姓,反而將他當(dāng)做一個重要的依靠力量,札合敢不受到了高度重視。

鐵木真之所以能戰(zhàn)勝強(qiáng)大的克烈部,在王罕的突然襲擊下還能轉(zhuǎn)危為安,這與兩個牧馬人及時送來情報有直接的關(guān)系。為了酬報這兩個牧馬人巴歹、乞失里黑的功勞,鐵木真特地降旨說:“緣巴歹、乞失里黑二人之功,賜以王罕之全副撒金褐子帳、金制酒局、器皿并其執(zhí)事人等。以客列亦惕之汪豁只惕氏為其宿衛(wèi),命帶弓矢,吃喝盞,直至其子孫之子孫自在享樂之?!?sup>允許他二人帶弓矢出入可汗大帳,既可以用金制酒局、高貴的酒具喝酒飲宴,在汗廷也受到貴族的待遇,直至其子孫之子孫都可以成為自由自在的人。在征伐敵人時,允許他們隨意拿取戰(zhàn)利品;在獵殺野獸時,允許他們隨意取其所殺獵物。為了引起人們的重視,鐵木真又發(fā)下一道恩旨:“以巴歹、乞失里黑二人有拯命之功,故獲長生天之佑護(hù),竟屈客列亦惕百姓,而至此高位矣。久后我子孫之子孫,居我位者,當(dāng)代代省此等有功者?!?sup>要求自己的繼位人世世代代照顧這些有功的人們。

對于其他克烈部的屬民百姓,鐵木真也依次進(jìn)行了分配,分配給那些沒有或缺少屬民百姓的人?!胺滞辆d禿別干,而悉取足。分斡欒董合亦惕,不終日而盡。黎分彼血腥劫剝之只兒斤勇士,而未敷矣。如是廢彼客列亦惕訖”。從此,克烈部就被徹底消滅了,克烈部的屬民百姓變成了蒙古部的部落奴隸。

王罕、桑昆突圍逃走以后,王罕一路上唉聲嘆氣,后悔不已,對跟隨自己的人說:“我離開了我所不該疏遠(yuǎn)的人呢,還是離開了本該疏遠(yuǎn)的人呢?舉目無親、襲擊、悲痛、苦難、流離失所、無依無靠——〔凡此種種〕,都是臉上長腫皰的那人造下的孽才使我遭受到的!”王罕的這些話是暗指桑昆而說的,當(dāng)時,“桑昆的臉上和面頰上長著腫皰,由于他憤怒已極,才這樣地提到他,而不稱呼他的名字”。桑昆不理王罕,只顧伏在馬背上趕路。后來,他們到達(dá)乃蠻部的邊界,那里有一條小河,《蒙古秘史》寫作“的的克撒合剌之捏坤水”,《親征錄》寫作“涅坤烏柳河”。這是克烈部與乃蠻部的界河。王罕饑渴難忍,桑昆又不主動照顧,于是王罕只好自己去找水喝。乃蠻的邊將豁里速別赤和帖迪克—沙勒正在那里巡哨,豁里速別赤捉住了王罕,王罕對他說:“我王罕也?!被砝锼賱e赤既不認(rèn)識王罕,也不相信他的話,便把他殺死了。

當(dāng)時桑昆沒有到那條小河邊去,而是去曠野尋找水源。他發(fā)現(xiàn)了一匹被蠅虻叮咬的野馬,正搖頭擺尾,又跳又叫。桑昆身邊只有掌馬官闊闊出及其妻子。闊闊出感到桑昆已到了窮途末路,不愿再替他賣命了。乘桑昆將他的馬交給自己時,闊闊出騎上馬就要往回跑。闊闊出的妻子卻是個講義氣的人,不滿意闊闊出的背叛行為,大聲斥責(zé)說:主人讓你穿金衣,食甘脂時,你常常說你闊闊出如何如何。如今正當(dāng)急難之際,你為什么卻背主逃跑呢?她拒絕跟闊闊出一起逃走。闊闊出惱羞成怒,出言不遜地罵道:“你不跟我走,是不是想嫁給桑昆呢?”

闊闊出的妻子滿臉飛紅,氣憤地說:人們都說婦人的臉皮像狗皮那樣厚,但我卻不是那種人。你要離開主人逃跑,請把那個金盂交給我,給桑昆留下,讓他自己找水喝。闊闊出把金盂扔在地上,帶著妻子投奔了鐵木真。

闊闊出見到鐵木真后,敘述了他們與桑昆一路逃跑的情況,并說他怎樣對桑昆不滿,怎樣不顧妻子的勸阻,離開了桑昆,棄暗投明。鐵木真不僅不欣賞他的所作所為,反而大發(fā)雷霆,罵道:“你原來是背叛本主的人!像你這種人能和誰交朋友呢?誰還能相信你呢?”下令賞賜闊闊出的妻子,而對闊闊出則“斬而棄之”

王罕被殺了,掌馬官逃跑了,桑昆為了不做乃蠻邊將的刀下之鬼,只好繼續(xù)逃命。后來,他經(jīng)過西夏邊界的亦集乃城,逃到波黎吐蕃部。“他洗劫了那些地區(qū)的一部分地方,在那里住了一段時期,大肆蹂躪”。當(dāng)?shù)厝撕尥噶诉@個外來的強(qiáng)盜,“集合起來,將他包圍在一個地方,要抓住他?!驳乘麘?zhàn)敗后安全地從那里突圍,從那些部落手中逃脫出來”。最后一直逃到忽炭和可失哈兒境內(nèi),逃到今庫車一帶。那里的居民也不歡迎他,一個部落酋長乞里赤—合剌下令“將他捉住殺死了”。后來,這個酋長“將他擒獲的桑昆的妻子和兒子送到了成吉思汗處,〔他自己也〕歸順了成吉思汗”。

王罕父子的敗亡對于鐵木真來說是一次最大的勝利,從此,在蒙古草原,鐵木真已是三分天下有其二,“帝業(yè)”基本上奠定了。

第十二節(jié) 用兵乃蠻部,大戰(zhàn)納忽崖

克烈部滅亡后,在蒙古草原上乃蠻部成為鐵木真的唯一對手。敗于鐵木真之手的各部貴族先后匯集乃蠻汗廷,企圖借助太陽汗的力量奪回自己失去的牛羊和牧場。但草原人民并不希望部落林立的局面重演,而未經(jīng)戰(zhàn)陣、不自量力的太陽汗也不堪一擊,蒙古草原統(tǒng)一的時代終于到來了!

乃蠻國的邊將殺死王罕后,派人報告了太陽汗。太陽汗自以為國大民眾,從來不把蒙古放在眼里。但鐵木真興起朔方,吞并諸部,尤其是戰(zhàn)勝了強(qiáng)大的克烈部,這不能不使太陽汗感到震驚。太陽汗左右的文臣武將也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認(rèn)真對待。太陽汗的后母兼寵妃古兒別速,一是出于好奇,二是好問國政,更急于了解事情的真相。

太陽汗的父親亦難察必勒格汗死時,留下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妃子,此人名叫古兒別速。太陽汗根據(jù)當(dāng)時“妻其后母”的習(xí)慣,將其收為自己的妃子。古兒別速不僅專寵后宮,而且專權(quán)擅政,好干預(yù)政事。她聽說邊將殺死了一個自稱“王罕”的老頭兒,馬上對太陽汗說:“王罕乃曩昔年邁之大罕也,可取其首來,若然,則俺其祭之乎!”要求把那個老頭兒的腦袋拿來看看,如果真是王罕,還要以禮祭祀呢。

太陽汗立即派人通知豁里速別赤,讓他們割下那個老頭兒的腦袋,送到汗廷請人辨認(rèn)?!八麄儗⑺念^送到了自己的君主太陽汗處”,將其放在一個大白氈上。乃蠻有不少人見過王罕,自然不難認(rèn)出王罕的面容。太陽汗埋怨豁里速別赤做事莽撞,說:“為什么將這樣偉大的君主殺死呢?應(yīng)當(dāng)將他活著帶來?!?sup>但人死不能復(fù)生,腦袋掉了更不能重新長上,太陽汗“為了顯示〔王罕的〕偉大、〔應(yīng)受〕尊敬,他命令將王罕的頭鑲上銀子,在自己的寶座上擺了若干時期”。

隨后,太陽汗下令給王罕舉行祭奠儀式,等于是開了一個追悼會,讓自己的文臣武將以臣子之禮,兒媳以兒媳之禮祭祀他,設(shè)酒醴,陳女樂,以國王的葬禮對待王罕。太陽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王罕的腦袋,一時心亂眼花,忽然發(fā)現(xiàn)王罕笑了起來。這一笑非同小可,太陽汗被嚇出一身冷汗。他大概意識到在自己的王座上放個人頭總是不祥之兆吧,于是趕快命人把王罕的腦袋扔到一邊,用腳踩碎了?!妒芳芬灿涊d了這一情節(jié):“有一天,太陽汗對〔王罕〕的頭顱說道:‘講話呀!’據(jù)說這時〔頭顱〕吐了幾下舌頭。太陽汗的異密們說道:‘這是不祥之兆!要是毀滅不降臨到國家和我們頭上,那才怪呢!’”于是太陽汗才令人踩碎了這個頭顱。

乃蠻的老臣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對太陽汗這種行為很不滿意,當(dāng)場就提出意見,說:人家王罕已經(jīng)死了,你派人把他的腦袋割下來,又讓人給踩碎了,這樣做合乎禮義嗎?近來“犬吠之聲甚惡”,好像有不祥之兆。先君亦難察必勒格汗說過:我老了,這婦人古兒別速年少,兒子又太柔弱。他是一個禱祀而生的孩子,好像一匹無經(jīng)驗、未經(jīng)馴練的小馬,沒有太大的出息。而我們乃蠻部的人,大都有小看人的毛病,我這些百姓,他能管得住嗎?如今狗吠以將敗之聲,古兒別速又“治道鋒銳”,用法太嚴(yán),太陽汗您又庸暗怯懦,除放鷹、狩獵以外,余無所慮,也無所能。像這種狀況如何能應(yīng)付突然事變呢?

太陽汗不喜歡這位老臣的嘮叨碎語,也不了解鐵木真的實力,以十分輕蔑的口氣說道:聽說東方有為數(shù)不多的蒙古人,用弓箭嚇唬年邁的老王罕,使老頭子出走,死在我們邊將手里了。莫非鐵木真想做皇帝不成?天上有日月兩個,日月都能給人帶來光明。地上哪能有兩個皇帝呢?我要親自去討伐他們

古兒別速也聽不進(jìn)那位老臣的話,開始皺眉不語,后來則撇嘴冷笑,接過太陽汗的話頭,以一個大國皇后的口吻說道:我們要這些蒙古人干什么?聽說蒙古百姓渾身膻氣,衣服油污,取來以后也要離我遠(yuǎn)點兒。假如有清秀的媳婦、女孩,倒不妨挑選幾個,讓她們好好洗個澡,換件干凈衣服,可以派個擠牛奶、羊奶的差使。太陽汗為了討古兒別速的喜歡,滿有把握地回答說:找?guī)讉€女奴,這有何難?我要到蒙古那里,把他們的箭筒、弓矢統(tǒng)統(tǒng)奪來!

太陽汗和古兒別速就這樣輕率地決定了要對蒙古部發(fā)動戰(zhàn)爭。乃蠻的老臣可克薛兀撒卜剌黑見他們用這種極不嚴(yán)肅的態(tài)度對待這種有關(guān)國家興亡的大事,感到十分擔(dān)心,嘆息說:“嗚乎!汝等妄出大言耳,嗚乎!遢庸罕,其宜也乎?當(dāng)密之?!?sup>你們不要說大話了。遢庸的可汗呀,你這樣決定合適嗎?戰(zhàn)爭是件大事,應(yīng)該保守秘密,哪能這樣大喊大叫呢?太陽汗長期偏安西方,生在深宮之中,長于宮女之手,嬌生慣養(yǎng),未經(jīng)艱難,不識時務(wù),壓根兒不知道對敵國宣戰(zhàn)有多大分量,他不顧自己老臣的勸阻,決定與鐵木真決一雌雄。

在乃蠻部的東南方有一個汪古都,其部長名叫阿剌忽失的斤—忽里,“系出沙陀雁門節(jié)度之后”。金朝“塹山為界以限南北”,汪古部“以一軍扼其沖”,替金朝守衛(wèi)國界邊壕。乃蠻部的先輩曾娶汪古部的女兒做妻子,因此乃蠻與汪古稱為舅甥之國。太陽汗首先派使者與汪古部聯(lián)系,這個使者名叫卓忽難。他到汪古部后,向汪古部長轉(zhuǎn)達(dá)了太陽汗的意圖:“據(jù)說,這些地區(qū)內(nèi)出了一個新王(他是指成吉思汗而言),我們深知,〔天上〕有個太陽,又有個月亮,但是地上在一塊領(lǐng)地上怎能有兩個君王?你做我的右手,出兵助我,讓我們將他的箭筒奪了,也就是說將他的稱號奪了吧!”汪古部長目睹了鐵木真多年的戰(zhàn)績,“料太祖知勇,終成大事,決意歸之”。認(rèn)為鐵木真智勇兼?zhèn)?,能成大事,太陽汗并非鐵木真的對手,于是決定拒絕太陽汗,歸附鐵木真。他不顧部下一些人反對,下令逮捕了太陽汗的使者卓忽難,“即遣麾下將禿里必答思,赍酒六榼,送卓忽難于太祖,告以帶陽(太陽汗)之謀”。鐵木真“酬以馬二千蹄、羊二千角”,用五百匹馬、一千只羊?qū)ν艄挪块L表示感謝,并說:“異日吾有天下,奚汝之報,天實監(jiān)之!”鐵木真邀請汪古部長同自己一起討伐太陽汗。

汪古部的使者到來時,鐵木真正率領(lǐng)部眾在帖麥該川圍獵。面對著乃蠻部即將進(jìn)攻的威脅,鐵木真不得不認(rèn)真研究對策。當(dāng)時正值1204年春天,鐵木真在帖麥該川的禿勒古勒主惕舉行了忽里臺(“忽里臺”蒙語即大聚會之意,凡征伐、立汗等大事,皆召集忽里臺)。許多將領(lǐng)都說:“我們的馬瘦,讓我們喂肥了馬,秋天出兵吧!”戰(zhàn)馬是草原各部的主要作戰(zhàn)工具,春天青黃不接,水草缺乏,戰(zhàn)馬消瘦,確實不利于作戰(zhàn)。因此當(dāng)時草原各部作戰(zhàn)往往選擇秋高馬肥的季節(jié)。鐵木真的部下提出這條理由反對作戰(zhàn),不是沒有道理,但其中也包含害怕強(qiáng)大的乃蠻部、畏敵怯戰(zhàn)的成分。鐵木真的弟弟斡惕赤斤、別勒古臺不同意這種意見,斡惕赤斤說:“那可兒們啊,為什么我們要以馬瘦做理由呢?有一次我們就聽到過這類話,但我們還是出征了!怎么可以讓太陽汗來抓我們呢——讓我們?nèi)プニ?!讓人們說:太陽汗就擒于此!我們的聲名將遠(yuǎn)揚(yáng)!至于我們抓住他呢,還是他抓住我們呢,〔那只有〕偉大的天神知道!好了,讓我們出兵吧!”

別勒古臺說:人生在世,被敵人取走弓矢,那活著還有什么用處?男兒生當(dāng)做大丈夫,死則要使弓矢與尸同臥。乃蠻人以其國大民眾而出此大言,我當(dāng)就其大言而伐之,奪取他們的弓矢,這有何難?他們馬群再多也得老老實實地丟下;他們的人可以逃走,但他們的宮室卻不能帶走;他們?nèi)穗m多,不過是些無能之輩,打起仗來也只會往山上跑。太陽汗說了那種大話,我們怎能無動于衷呢?我認(rèn)為應(yīng)該立刻出兵討伐!“如果乃蠻部奪了你的箭筒,我們的骨頭就埋不到一起了”。“要是我們勝利了,難道還奪不了他們的箭筒不成”

鐵木真十分欣賞斡惕赤斤、別勒古臺的勇敢無畏,高興地說:“以此眾戰(zhàn),何憂不勝?!?sup>于是他立即下令停止圍獵,將營地遷徙到合勒合河畔的客勒帖該合答地面,準(zhǔn)備與乃蠻決戰(zhàn)。

隨著蒙古部眾的一再離合和外族分子的大量涌入,當(dāng)時已不可能再按原來的氏族組織作戰(zhàn)了,為此鐵木真下令對軍隊進(jìn)行整編。第一,正式建立了十進(jìn)位的軍事編制。他要求所有的軍隊都依十進(jìn)制組成十戶、百戶、千戶,委派了各級那顏為各級軍事首領(lǐng)——即十戶官、百戶官、千戶官。第二,進(jìn)一步加強(qiáng)與改組中央機(jī)構(gòu),任命了六個親信那可兒為扯兒必。據(jù)《事林廣記》所收《蒙古譯語》解釋,“扯兒必”又譯“阇里必”,相當(dāng)于元朝時“掌諸王朝覲儐介事之內(nèi)八府宰相”。這六個扯兒必是朵歹、多勒忽、斡格列、脫侖、不察蘭、雪亦客禿,由他們常侍鐵木真身邊,處理有關(guān)事務(wù)。第三,正式組建宿衛(wèi)、侍衛(wèi)軍,確定晝夜值班和交接班制度。鐵木真選拔了八十名親信那可兒充當(dāng)宿衛(wèi)(客卜帖兀勒),七十名那可兒充當(dāng)侍衛(wèi)(散班,禿魯華)。宿衛(wèi)值夜班,侍衛(wèi)值白班,三日夜一輪換?!捌呤绦l(wèi)由斡歌列扯兒必長之,與忽都思合勒潺共商而理之”。第四,著手組建怯薛軍。下令從千戶、百戶官的子弟,老自由民的子弟中,挑選有技藝、身材端好的一千名戰(zhàn)士為怯薛軍(護(hù)衛(wèi)軍),由札剌亦兒人阿兒孩合撒兒統(tǒng)率,“爭占之日,列于我前戰(zhàn)之;平日,為我侍衛(wèi)而番值之”。戰(zhàn)時作先鋒,平時充護(hù)衛(wèi)。從此,鐵木真正式確定了千戶制,建立了一支怯薛軍,這是軍事制度上的一項重大改革。它進(jìn)一步克服了部落聯(lián)盟的松散性,建立了一支統(tǒng)一指揮的正規(guī)軍,同時又大大加強(qiáng)了大汗的力量,加強(qiáng)了君主集權(quán)。為了進(jìn)一步統(tǒng)一軍令政令,鐵木真還“宣布札薩克軍中”,正式頒布了大札薩,即軍令與法令。所有這些措施,不僅對戰(zhàn)勝乃蠻,而且對以后的南征、西征都發(fā)生了重大影響。

部隊整編完成之后,鐵木真首先“命阿兒孩合撒兒選勇健之士,自合勒合河,斡兒訥??屠仗摵洗鹬兀稣髂诵U百姓矣”。1204年,蒙古紀(jì)年子年(甲子)鼠兒年夏四月十六日,鐵木真大隊人馬祭旗出征,以者別、忽必來二人為先鋒,沿怯綠連河而進(jìn)。四月中旬以后,蒙古草原春草返青,至六月草原繁茂。從呼倫貝爾草原至乃蠻部所在的阿爾泰山一帶,鳥道三千三百里,人行曲折往返,當(dāng)有五六千里之遙。蒙古軍隊都是騎兵,行軍數(shù)千里,全靠馬力,每人都有幾匹戰(zhàn)馬,以備替換。戰(zhàn)馬需吃草,戰(zhàn)士需進(jìn)食,為此這支遠(yuǎn)征軍只能一路游牧、一路打獵而行,等到達(dá)乃蠻邊界的撒阿里一帶時,估計已經(jīng)到了當(dāng)年秋天。

太陽汗率領(lǐng)軍隊越過阿爾泰山,設(shè)營于杭愛山哈瑞河邊。蒙古草原被鐵木真打敗了的各部舊貴族幾乎都集合到太陽汗周圍,其中包括札答蘭部的札木合、蔑兒乞部的脫脫、克烈部的阿鄰太師、斡亦剌部的忽禿合別乞,以及朵兒邊、塔塔兒、合答斤、山只昆等部的遺民,兵強(qiáng)馬壯、軍勢頗盛,太陽汗也自認(rèn)為穩(wěn)操勝券。

在斡兒寒河一帶,鐵木真的偵察部隊(哨望者)與乃蠻的巡邏部隊遭遇,雙方互相角逐。有一匹淺色的青白馬,腹下拖著一副反轉(zhuǎn)來的破馬鞍,從鐵木真軍隊那邊誤入乃蠻營地,被乃蠻人捉住。乃蠻人見蒙古的戰(zhàn)馬如此瘦弱,連馬鞍都馱不住,不免暗自慶幸。

不久,鐵木真率領(lǐng)中軍來到前線,立即與部下將領(lǐng)研究作戰(zhàn)方略。朵歹扯兒必向鐵木真獻(xiàn)計說:“咱人少遠(yuǎn)來,可只于此牧馬。多設(shè)疑兵,將這撒阿里客額兒地面布滿,夜令人各燒火五處。彼人雖多,其主轉(zhuǎn)弱,不曾出外,必是驚疑。如此則我馬已飽,然后追彼哨望的,直抵大營,擊其不整,必然可勝。”鐵木真采納了朵歹扯兒必的建議,讓各個營帳之間拉開較大的距離,布置了許多疑兵,盡量讓自己的軍隊布滿撒阿里之野。晚上,“凡有性命者,人各火五處”,讓每人點五堆火,造成人馬眾多的假象。

這種虛張聲勢的策略果然起到了先聲奪人的威懾作用,乃蠻的哨望者自杭愛山頭看到這一情景,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說:“非云蒙古少歟?其火何多于星辰也!”于是他們趕快派人將那匹破鞍青白馬送到了哈瑞河邊,向太陽汗報告說:“蒙古軍已滿營口于撒阿里之野,且似日增無已,其火多于星辰焉?!?sup>

太陽汗得到這一情報后,也沒有進(jìn)行認(rèn)真分析,就派人告訴自己的兒子屈出律,準(zhǔn)備向后撤退,使者對屈出律說:蒙古的戰(zhàn)馬雖然消瘦,但營火卻多于繁星,“其人必眾”。我曾聽人們說:“達(dá)達(dá)每剛硬。眼上刺呵,不轉(zhuǎn)睛;腮上刺呵,不躲避。”我們今天若與他們交戰(zhàn),必然會兵連禍結(jié)。目前他們遠(yuǎn)來疲憊,戰(zhàn)馬已瘦,我們不如率部隊越過金山(阿爾泰山),整頓軍馬,用斗狗的辦法,且戰(zhàn)且走,誘敵深入,瞅準(zhǔn)機(jī)會,突然反擊。等到達(dá)金山前麓時,我們的肥馬消腹,更加輕??;蒙古的戰(zhàn)馬則更加疲乏。然后回頭向他們發(fā)動總攻,“潑其面而上”,刀、槍、弓箭一齊迎面痛擊,這樣就能取得徹底勝利!

太陽汗的兒子屈出律血氣方剛,有勇無謀,根本不聽太陽汗的指揮,反而當(dāng)著使臣的面將太陽汗奚落了一頓:巾幗中的太陽汗又心怯了,所以才說出這種話。那么多蒙古人是從何而來的呢?蒙古的大部分不是與札木合一起在我們這里嗎?鐵木真從哪里增兵呢?“我父塔陽,于孕婦更衣處,牛犢吃草處,都不曾到”,我這位父汗從小生長在深宮,沒有離開過孕婦撒尿的地方,連放牧牛犢的草場都沒有到過,剛聽說敵人來了就膽怯了,真像個婦人??!

太陽汗的使臣被屈出律打發(fā)回去,向太陽汗如實匯報了屈出律的反應(yīng)。太陽汗被氣得火冒三丈,但又無可奈何,說:有力有勇的屈出律,等到雙方相接、相殺之日,不失其勇就好了。像這樣打下去,勢必會難解難分的!

太陽汗的手下大將豁里速別赤對太陽汗臨陣怯敵也很不滿,說:過去你父親亦難察必勒格汗,逢對等之?dāng)常瑥奈词箶橙丝匆娔袃旱募贡?,?zhàn)馬的后胯。你現(xiàn)在年富力強(qiáng),為什么這樣心虛膽怯呢?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古兒別速統(tǒng)帥軍隊呢!噫!太可惜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已經(jīng)老了!可奈何!我軍的紀(jì)律已經(jīng)松弛了!大概是蒙古人時來運轉(zhuǎn)了吧?嗚乎!不可為矣,像你這樣怯懦無能,我們乃蠻還有什么希望呢。說完,嘆了口氣,“叩鞬而去矣”,于馬上打著箭筒到別處去了。

太陽汗這次真被激怒了,對左右人說:“人死的性命,辛苦的身軀,都一般。你那般說呵,咱迎去與他廝殺?!?sup>男兒百年,終有一死;七尺之軀,辛苦一生,誰敢獨辭。這些人口出大言,我們也不怕舍死一戰(zhàn)!于是他在杭愛山聚集部眾,渡過鄂爾渾河,列陣于納忽山崖前察乞兒馬兀惕,準(zhǔn)備與鐵木真決戰(zhàn)。

偵察人員馳馬飛報鐵木真:乃蠻主力開來了。鐵木真立即下達(dá)了作戰(zhàn)命令:“多而多,少而少,其中損焉乎!”要求部下以少勝多,勇猛作戰(zhàn)?!斑M(jìn)入山桃皮叢,擺如海子樣陣,攻如鑿穿而戰(zhàn)乎”!要求大家像山桃皮叢一樣,分小隊低姿勢聯(lián)絡(luò)前進(jìn);擺成大海一樣的陣勢,從四面八方進(jìn)行包圍;要像用鑿子攻木材一樣,長驅(qū)直入,直逼其中軍。鐵木真親自任先鋒,命合撒兒統(tǒng)帥中軍,斡惕赤斤將殿軍,負(fù)責(zé)后衛(wèi)。乃蠻軍從察乞兒馬兀惕退到納忽崖前,沿山麓擺下了陣勢。鐵木真的哨望者驅(qū)趕乃蠻之哨望者,一直逼到納忽崖前的大中軍內(nèi)。

太陽汗發(fā)現(xiàn)蒙古軍作戰(zhàn)十分勇猛,乃蠻人被逼得步步后退,站在納忽崖前向札木合詳細(xì)詢問蒙古各支軍隊的情況。太陽汗問:那幾個一路趕來的,“如狼將群羊直趕至圈內(nèi),是甚么人”?“我鐵木真安答,養(yǎng)有飼以人肉、系以索鏈之四狗焉。驅(qū)我哨望者而來者,蓋此輩也”。札木合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們幾個人,他們是鐵木真的四員虎將。札木合說:他們“銅額鑿齒,錐舌鐵心,用钚刀做馬鞭,飲露騎風(fēng)。廝殺時,吃人肉。如今放了鐵索,垂涎著喜歡來也”。他們名叫者別、忽必來、者勒蔑、速不臺。

太陽汗有些害怕了,說:咦!我們還是離這些下等人遠(yuǎn)點,免得受他們凌辱。于是從崖前后退,將陣地移上山坡。太陽汗發(fā)現(xiàn),在他們背后,有一些人結(jié)陣?yán)@行而來,于是又問:那是一些什么人?他們像早晨放出的馬駒,好像吃完了母乳,然后又繞在四周。你看他們大隊人馬,“群奔而揚(yáng)塵”,擺開圓陣,團(tuán)團(tuán)急行,他們究竟是哪個氏族的

札木合一看對方的旗纛,馬上又認(rèn)出來了,說:他們是專門驅(qū)趕拿槍的好漢,“劫彼血腥之財”的人;他們是專門驅(qū)趕拿刀的好漢,砍殺他們而奪其家資的人。他們就是所謂兀魯兀惕、忙忽惕氏。今天他們大概不高興了,所以才結(jié)陣而來。

太陽汗聽說后又嚇了一跳,說:“咦!然則遠(yuǎn)避其凌辱乎!”于是他命令中軍大營繼續(xù)向另一個山頭移動。太陽汗不是指揮部隊沖鋒陷陣,而是指揮部隊節(jié)節(jié)后退,但蒙古軍隊卻是步步進(jìn)逼。太陽汗又問札木合:“繼其后而來者,如餓鷹之捕食、奮銳當(dāng)先而來者誰也?”札木合向太陽汗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自為先鋒的鐵木真,說:“此來者,乃我安答鐵木真也?!彼麥喩砩舷乱陨~鑄成,用鐵錐刺他找不到空隙;他從頭到腳用熟鐵鍛成,用絎針扎他找不到紋縫?!拔诣F木真安答,恰似餓鷹之捕食,如此奮銳而來也,汝其見之乎”?乃蠻的伙計們曾說:若見了韃靼們,要把他們消滅干凈,連個小羊羔的蹄皮也不留。這就是韃靼的統(tǒng)帥,您仔細(xì)看看吧!

太陽汗見鐵木真橫沖直闖,如入無人之境,嚇出一身冷汗,說:“咦(誠)可畏也,其登山而陣乎!”于是乃蠻的陣地又向更高的山頭移去。剛剛站穩(wěn)陣腳,太陽汗又指著后面的人問道:鐵木真后邊,“來勢甚眾者誰也”?札木合說:“是訶額侖母的一個兒子,用人肉養(yǎng)來?!?sup>此人身高三尋左右,一頓能吃一只三歲的小牛,披掛三重甲,坐駕三牤牛?!八麑Ч娜巳屎牵坏K著喉嚨;吞一個全人呵,不勾(夠)點心”。其發(fā)怒之時,引弓放其叉披箭,能射穿隔山一二十人。其斗敵之時也,引弓放其大披箭,能射穿越野橫渡人。大引放箭九百尋,小引放箭五百尋。他生得與眾不同,身軀莽壯像個大魔君。他的名字叫做拙赤合撒兒。

太陽汗被驚得目瞪口呆,說:“咦!然則奔山之高處乎!”乃蠻人登山而上,陣地撤到了更高處。太陽汗又問:“繼其后而來者誰也?”札木合說:“乃訶額侖母之幼子,人稱孝義斡惕赤斤者也?!贝巳怂叱T?,起床常遲,但爭斗不落后,沖殺不落伍

看見一個蒙古將領(lǐng),太陽汗就向札木合詢問;殺來一支蒙古軍隊,太陽汗就向札木合打聽。札木合繪聲繪色地向他介紹蒙古軍的情況,其中不免有許多言過其實的吹噓。但眼看著蒙古軍的勇猛沖殺,太陽汗早就嚇得喪魂落魄、手足無措了,完全喪失了勝利的信心。在他的一個個命令下,乃蠻的中軍大營一步步移到了高山之巔,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札木合見鐵木真“軍容整肅”,又發(fā)現(xiàn)太陽汗比克烈部的老王罕還無能,于是對自己的那可兒們說道:“看啊,〔我的〕義兄弟成吉思汗軍隊的陣勢和戰(zhàn)斗隊形真是與眾不同!”“乃蠻初舉兵,視蒙古若羖劷羔兒,意謂蹄皮亦不留。今吾觀其氣勢,殆非往時矣”。說完之后,他就率部離開了乃蠻陣地,又派人向鐵木真轉(zhuǎn)告了乃蠻部的情況,說:“塔陽(太陽汗)如今聽了我說的話,已自驚得昏了,都爭上高山頂去,并無廝殺的氣象。我已自離了他,安答你謹(jǐn)慎者?!?sup>

經(jīng)過一天的戰(zhàn)斗,鐵木真的軍隊將納忽崖團(tuán)團(tuán)圍住,夜間結(jié)陣宿營。乃蠻軍長期生活在相對安定的環(huán)境里,經(jīng)受不住蒙古人的猛攻,害怕陣地被攻破后成為蒙古人的刀下之鬼。當(dāng)天夜里,許多人企圖找條山路逃一條活命,結(jié)果卻適得其反,“自納忽崖山上,滾落壑底,堆壘狼藉,跌碎筋骨,積如爛木,相壓而死焉”。第二天,鐵木真就討平了太陽汗的乃蠻軍。自恃英勇無敵的屈出律不顧太陽汗的死活,帶少數(shù)人逃走了。太陽汗本人被蒙古軍射中要害,身上負(fù)了多處重傷?!八阍陔y以攀登上去的山坡上,豁里—速別出等幾個異密跟隨著他。他盡管費盡力氣想爬上山去再戰(zhàn),但由于傷勢沉重?zé)o能為力。當(dāng)時,豁里—速別出對別的異密和那可兒們說:‘等一等,讓我來說幾句話吧,我知道,我說的話能讓他振作起來!’于是他(豁里—速別出)說道:‘太陽汗啊,我們在山下,要爬上山坡去。起來,讓我們?nèi)P殺吧!’他聽到了這些話,但卻動也不動?;砝铩賱e出又說道:‘太陽汗啊,你的哈敦們,尤其是你所寵愛的古兒別速,全部打扮好了,將斡兒朵收拾好了等著你呢。起來,我們〔到她們處〕去吧!’這些話他也聽到了,但他一動也不動,他爬不起來?;砝铩賱e出對那可兒們說:‘只要他還有半點力氣,他總會動一動或回答〔我們〕的?,F(xiàn)在,在我們看到他死去前,讓我們在他面前廝殺吧,讓他看我們戰(zhàn)死吧?!麄兿铝松狡?,進(jìn)行激戰(zhàn),直到〔全部〕戰(zhàn)死為止。成吉思汗想活捉他們,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讓……。成吉思汗很驚奇,對他們的堅貞忠誠十分贊許,他(成吉思汗)說道:‘有這樣那可兒的人,還有什么可悲傷的呢?’”

納忽崖大戰(zhàn)以鐵木真的全勝而結(jié)束。投靠了太陽汗的札答蘭、合答斤、山只昆、朵兒邊、泰赤烏、弘吉剌等部余眾紛紛投降鐵木真,只有札木合和蔑兒乞部脫脫父子等少數(shù)人逃到了遠(yuǎn)方。乃蠻部的百姓、屬民做了鐵木真的俘虜,連太陽汗的后母兼寵妃古兒別速也做了鐵木真的老婆。鐵木真問她:“汝非謂蒙古之味惡歟?今何以來也?”你不是說蒙古人氣味不好嗎?今天為什么也來投降呢?亡國滅種,為人臣妾,這就是不可一世、無能無才的太陽汗給乃蠻部所帶來的后果。人數(shù)眾多、文化進(jìn)步的強(qiáng)大的乃蠻部在鐵木真的攻擊下,只有一天一夜就被粉碎了。

第十三節(jié) 草原舊貴族的歸宿

一、蔑兒乞部的敗亡

一天一夜的戰(zhàn)爭勝利結(jié)束了,鐵木真派人清掃戰(zhàn)場、清查俘虜,發(fā)現(xiàn)除札木合外,蔑兒乞部的脫脫父子、太陽汗之子屈出律等人也逃之夭夭了。為了徹底消滅敵人,鐵木真馬不停蹄,乘勝追擊。

屈出律從戰(zhàn)場逃跑后,曾準(zhǔn)備在塔米兒河邊立陣頑抗。但他的陣地還沒有布置好,蒙古的追兵已經(jīng)開到河對岸,屈出律如驚弓之鳥,繼續(xù)逃命。蒙古騎兵驅(qū)馬渡河,尾追不舍,直至阿爾泰山南面的兀瀧古河外。屈出律的隊伍被蒙古追兵包圍了,跟隨他的士兵們十無一生。后來,長春真人丘處機(jī)到阿姆河邊去會見成吉思汗,曾路經(jīng)此地,當(dāng)?shù)厝朔Q為古戰(zhàn)場——白骨甸,可見當(dāng)時屈出律軍死傷慘重。屈出律“勢益窮促,不得已盡棄其眾,脫身而逃,依其叔父不亦魯黑”。他不顧戰(zhàn)士們的死活,棄眾逃跑,投奔了他叔父不亦魯黑汗。與此同時,鐵木真率領(lǐng)另一支部隊追擊蔑兒乞部的脫脫父子,雙方在合剌答勒忽札兀兒發(fā)生了一場激戰(zhàn),脫脫被打敗,率殘兵敗將竄回撒阿里之野。蒙古軍俘虜了大批蔑兒乞部的屬民百姓。脫脫及其子忽都、赤剌溫等只帶了少數(shù)親信,也投奔了不亦魯黑汗。

蔑兒乞部有一個分支——兀洼思—蔑兒乞,該部首領(lǐng)名叫答亦兒兀孫。他感到實在走投無路了,打算投降鐵木真。答亦兒兀孫有個女兒名叫忽蘭,正當(dāng)二八妙齡,相貌出眾。為能換取鐵木真的歡心,借以保持自己的富貴榮華,答亦兒兀孫準(zhǔn)備把自己的女兒獻(xiàn)給鐵木真。當(dāng)時,戰(zhàn)火還沒有完全平息,軍隊調(diào)動頻繁,答亦兒兀孫從迭兒思河源出發(fā),向鐵木真的駐地開去,中途被蒙古軍擋住了去路,遇見了巴阿鄰氏的納牙阿。他對納牙阿說:“這女子要獻(xiàn)與成吉思汗?!奔{牙阿說:“咱一同將你女子獻(xiàn)去。你若先去呵,亂軍將你也殺了,女子也亂了。”于是留他們父女在營中住了三天三夜,然后才將忽蘭送到鐵木真那里。

鐵木真懷疑納牙阿與忽蘭的關(guān)系,大發(fā)雷霆:“汝何得止之耶?”“即從嚴(yán)勘問,欲將號令”。你為何讓她住在你的營地?并立即從嚴(yán)審問,欲將納牙阿斬首號令!忽蘭姑娘知道鐵木真起了疑心,趕緊站出來替納牙阿分辯:“納牙阿曾言:軍之亂,故諫止焉。今非納牙阿,倘遇眾軍,方亂中生事,未知陷于何境也。得遇此納牙阿,幸矣。今乞合罕降恩,問納牙阿前,其問我奉天之命,父母所生之肌膚乎?”意思是說,納牙阿是好人,請您不要懷疑。他曾對我父親說,我是成吉思汗的大官,咱們一起將你的女兒送給可汗吧。他恐怕路上眾軍太亂,才提出與我們同行。若不是納牙阿,假如遇到其他亂軍,一定會亂中生事,還不知陷入什么境地呢!我們能遇見納牙阿,真是太幸運了。希望可汗降恩,先不要審問納牙阿,我這天地所賜、父母所生的身體完全可以證明。忽蘭是個未出嫁的處女,納牙阿是個正直的將領(lǐng),為了解除鐵木真的誤會,忽蘭姑娘甘愿以身相試,因為這件事不僅關(guān)系到納牙阿的生死,而且關(guān)系到忽蘭全家的命運。這時,納牙阿也說:“我只一心奉事主人,凡外邦得的美女好馬,要獻(xiàn)與主人。除此之外,別有心呵,便死。”鐵木真聽了忽蘭和納牙阿的話,怒氣消了一大半,但還是將信將疑。于是采納了忽蘭的建議,“就那日將忽蘭試驗呵,果然不曾被污”。事實證明,忽蘭與納牙阿都沒有說謊,鐵木真這才轉(zhuǎn)怒為喜,將納牙阿放了,并發(fā)下了一道恩旨:“此人至誠,以后大勾當(dāng)里,可以委付?!?sup>從此,納牙阿受到鐵木真的絕對信任,忽蘭也受到鐵木真的寵愛,成為地位僅次于孛兒帖夫人、得寵則有過之的人物。

答亦兒兀孫向鐵木真稟報說,他們沒有兀剌黑,即馱用或騎用的牲畜,不能隨同鐵木真一起出征。鐵木真“下令將他們劃分為百戶,為他們設(shè)置了長官,將他們留在輜重隊(奧魯)里。成吉思汗剛走開,他們又叛變了,搶走了輜重。留下看守輜重的少數(shù)人員集合起來,〔與叛亂者〕作戰(zhàn),奪回了被搶走的全部東西,那個部落逃跑了”。后來答亦兒兀孫帶著他們的部眾“到了薛靈哥河地區(qū)合剌溫—合卜察勒寨,在那里屯駐下來”。

這時,蔑兒乞部其他各支的屬民百姓大都成為蒙古軍的俘虜,其中包括兀都亦惕氏、木丹氏、脫脫鄰氏以及剌準(zhǔn)氏。在蔑兒乞百姓中有脫脫之子忽都的兩個妃子,一個名叫禿該,一個名叫脫列哥那。鐵木真將脫列哥那賜給了窩闊臺,“窩闊臺的四個大兒子都是他生下的;貴由汗是其中年長而主要的”。蔑兒乞百姓不甘忍受這種亡國滅種、為人臣妾的待遇,不久即有“一半百姓反去,將臺合勒山寨把住。成吉思汗命鎖兒罕失剌的兒子沉白,領(lǐng)右手軍去攻”,鐵木真本人則親自率領(lǐng)一支部隊去追擊脫脫父子。當(dāng)年冬天,鐵木真的軍隊就在阿爾泰山南面過冬。

1205年春,鐵木真率軍越過阿爾泰山,進(jìn)入兀魯黑塔黑之地,對聚集在索果克河的不亦魯黑汗、屈出律叔侄和脫脫父子發(fā)起突然襲擊。當(dāng)時,不亦魯黑汗正在索果克河邊帶鷹、雕行獵,獵取禽鳥,“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鐵木真“出其不意地在他打獵時擒殺了他”,“奪取了他的領(lǐng)地、帳廬、妻子、兒女、馬群和畜群”。屈出律和脫脫父子再次走脫,“躲在乃蠻地區(qū)邊境也兒的石地方”。于是鐵木真勝利班師,回到老營。

這時,立寨反抗的蔑兒乞人也先后被蒙古軍討平了?!俺涟坠テ婆_合勒寨,將蔑兒乞百姓盡行殺擄了”。反于老營、逃到薛靈哥河地區(qū)的兀洼思—蔑兒乞,也被博爾忽、沉白率右翼軍鎮(zhèn)壓了,他們“將躲在寨內(nèi)的該部落全部擒獲”。鐵木真下令殺死那些帶頭造反的人,其余的百姓屬民分給眾軍做奴隸。鐵木真說:“俺本欲成全包容,彼卻反焉?!?sup>我本來想成全他們,讓他們同族人生活在一起,但他們卻起來造反。因此,只好根據(jù)處理克烈部的辦法,也把蔑兒乞的氏族部落組織拆散,“就教各人盡數(shù)分”,把他們分配給蒙古各級貴族。強(qiáng)大的蔑兒乞兀魯思從此土崩瓦解了,脫脫父子雖然僥幸逃出了羅網(wǎng),但他們借以反抗的基礎(chǔ)已經(jīng)被摧毀了,蔑兒乞敗亡的命運至此已經(jīng)成為定局。

二、札木合的末路

當(dāng)鐵木真收捕乃蠻、蔑兒乞部眾時,札木合所率領(lǐng)的札答蘭氏百姓也大都做了鐵木真的俘虜。札木合雖然在戰(zhàn)爭的緊要關(guān)頭臨陣脫逃了,但跟隨他的親信已為數(shù)不多,他幾乎成了一個孤家寡人。據(jù)《蒙古秘史》記載,最后札木合身邊只剩下了五個那可兒,即使采用《史集》的說法,也不過只有親屬及堂兄弟們六十人。

札木合作為鐵木真反對勢力的主要首領(lǐng),在草原舊貴族中有很高的威望,但他為人狡詐,不講信義。闊亦田之戰(zhàn)中,他作為東方同盟的首領(lǐng),戰(zhàn)敗時搶掠同盟者,后又投降王罕;合蘭真沙陀之戰(zhàn)、納忽崖之戰(zhàn)時,他都是在關(guān)鍵的時刻脫離戰(zhàn)場,借以保存實力,另謀出路。對部眾和盟友他都不曾推誠相待,而是一切以個人得失為轉(zhuǎn)移,因此當(dāng)他面臨危機(jī)時,也只能會出現(xiàn)眾叛親離的局面。

札木合離開太陽汗之后,往北逃入狩獵部落居住的儻魯山地區(qū),“只有五個伴當(dāng),同做劫賊”。由于他們急于逃命,輜重和糧草都丟光了,只好靠射獵、搶劫維持生命。有一天,他們大概沒有打到獵物,饑餓難忍,他的五個那可兒只好把僅有的一只羱羊燒著吃了。“羱羊”蒙語稱為“兀忽勒扎”,即盤羊。這是草原上一種比較珍貴的食物,本不應(yīng)草草地?zé)缘簟T竞弦灰娋蜕鷼饬?,連罵帶挖苦地說:“是誰之子,今日殺羱羊如此食之耶?”你們是誰的兒子,今天竟這樣排場,將珍貴的羱羊燒著吃掉?但當(dāng)時札木合也已經(jīng)餓得肚皮貼脊梁了,聞著燒羊肉味也會有點流口水,一邊嘮叨一邊蹲下吃了起來。那五個那可兒卻被他罵急了,乘他正津津有味地吃羱羊肉時,五人一齊動手將札木合綁了起來。當(dāng)時鐵木真正走在勝利回師的路上,于是他們將札木合押送到鐵木真的軍隊中。

札木合見到了蒙古軍人,仍然是怒氣沖沖,讓他們轉(zhuǎn)告鐵木真說:

烏鴉以至捕鸂鶒矣,

下奴以至擒其罕矣,

我合罕安答其云何也?

黑超以至捕蒲鴨矣,

奴仆以至圍擒本主矣,

我圣明安答其云何也?

意思是說,烏鴉捉住了紫鴛鴦,賤奴捉拿了本汗;低賤的黑超捕捉了蒲鴨,奴仆竟敢圍擒本主,我圣明的安答可汗您看應(yīng)該如何處理呢?“讓我的安答來鑒定那些跟隨我的人,在處理案件時仔細(xì)地審查清楚”。

當(dāng)札木合被送到鐵木真的營帳時,鐵木真問那些押送者:“捉住札木合時,他說了些什么?”“人們重述了他說的話。成吉思汗懂得這些話的含意。這些話的含意如下:既然〔我的〕那可兒捉住了他們的主人我,對我不忠,那么他還會忠于誰呢”!

鐵木真本來就十分重視維護(hù)主奴關(guān)系,痛恨那些背叛本主的人,聽札木合這么一說,立即發(fā)布一道命令:“安可容此犯其本罕之人也?此等人,其能為誰之友乎?傳旨:族斬其犯本罕者?!?sup>鐵木真的軍士馬上執(zhí)行命令,當(dāng)著札木合的面殺了他的那五個那可兒及其子孫。

《史集》的記載與此大同小異,其中說:“成吉思汗下令,從六十個他(札木合)的親屬和堂兄弟們的那一群人中,分出將他抓起來的那三十個那可兒來,全部處死。其余三十人都?xì)w順了〔他(鐵木真)〕。他們的首領(lǐng)玉律把阿禿兒成為受尊敬的大人物,立有卓異功勞?!?sup>

鐵木真回頭派人(合撒兒)對札木合說:過去我曾經(jīng)仰賴安答,好像車之有轅,我們各為其一。你中間與我分離,如今又可以相合了。希望你做我的伴當(dāng),不要另有打算了。假如我們誰忘了什么,可以互相提醒一下;假如有誰睡得太死了,可以揪頭發(fā)喚醒。前些年你雖與我離析而行,但終究還是我的吉慶的安答。每當(dāng)生死存亡之際,你總是戀戀有故人之情;每當(dāng)爭戰(zhàn)之日,你總是痛其肺腑手足。我與王罕在哈蘭真沙陀廝殺時,你曾將王罕的打算告訴我,這是對我的一次恩德。在納忽崖與太陽汗作戰(zhàn)時,你又替我吹噓,嚇壞了乃蠻人,這是又一次有恩于我,我對你的恩德永遠(yuǎn)不會忘記

聽完鐵木真的話,札木合既感動又慚愧,回答說:當(dāng)我們年幼時,我曾與安答定交于豁兒豁納黑川,我們曾共進(jìn)不消之食,共說不忘之言,還曾同床共衾而臥。不幸的是,我們聽信了他人的挑唆,中途分道揚(yáng)鑣了?;叵肫鹪谙日f過的誓言,我實在沒有臉面與安答相見。如今安答不計前嫌,仍然愿意與我做伴。如今安答已將眾百姓收了,眾鄰邦平了,一個圓滿的國家即將創(chuàng)立了,汗位肯定屬于您了,天下大事已定,我與您做伴當(dāng)還有什么裨益呢?您若不殺死我,只會使您夜里睡覺不安,白天飲食不甘。好像虱子在衣領(lǐng),針刺在底衿。我是一個毛病很多的人,自己異想天開,出了許多差錯,實在不敢奢望安答為我費心。在此生此世,我與安答的交誼、名聲,自日出之地至日落之處,人人皆知?!鞍泊鹩新敾壑?,生性俊杰,有多才之弟,友為英豪”,又有能駕馭七十三匹駿馬的勇士(指鐵木真手下幾十位將領(lǐng)),所以安答所向有功。與安答相反,我“自幼遺于父母,(又)無(昆)弟,妻乃長舌,友無心腹,故為天命有歸之安答所敗矣。安答降恩,令我速亡,則安答之心將安焉。安答降恩使殺之也,乞勿使流血而殺之”。我死之后,希望將我的尸骨埋葬在高地,我將永遠(yuǎn)護(hù)佑您的子子孫孫。我與您的同族而異源的人,被安答旺族的威靈征服了。我死以后,我的族人將托庇于安答的威靈之下,希望安答朝夕予以照料。今天只求安答賜我速死。

鐵木真沉吟不語,認(rèn)真考慮了札木合的意見,然后對自己的左右將領(lǐng)說:我這位安答交絕不出惡聲,雖與我分離,但不曾有真實害我之心,還是一個可以效法的人。他自己堅決不肯活下去,但我令人占卜,并未入卦。況且他久負(fù)盛名,我們總不能無故害他的性命吧?

因此《史集》記載說:“由于〔成吉思汗〕稱札木合為‘安答’〔義兄弟〕,他不想殺他,于是將他連同那可兒們和〔他的全部〕帳廬和財產(chǎn),都賜給了自己喜愛的一個堂兄弟額勒只帶那顏。過了幾天,額勒只帶殺害了他。據(jù)說,額勒只帶曾下令將他肢解。札木合說道:‘這是你們的權(quán)利!我曾想過,我若獲〔天〕佑,就將你們砍成碎塊。既然〔天〕佑在你們〔方面〕,就快把我砍碎吧!’他催促著他們,向他們亮出自己的關(guān)節(jié)說:‘砍這里!’一點也不害怕?!?sup>

《蒙古秘史》的記載與此不同,其中只是說:開始鐵木真不想殺死札木合,但考慮了一會兒,又想出了幾條讓他死的理由,并讓執(zhí)行死刑的人轉(zhuǎn)告札木合:“有個緣故,你對他說?!?sup>當(dāng)時你弟弟紿察兒與我的那可兒拙赤答兒馬剌因盜馬事相爭,你不該妄行攻伐,敗我于答蘭巴勒渚惕之地,逼我躲入者列捏之峽。我不念舊惡,令你為伴當(dāng),你堅決不肯;惜你性命,你卻必欲即死。那我只好根據(jù)你的要求,讓你不流血而死了。說完,馬上發(fā)下一道旨意:“俾勿流血而使亡之,勿露棄其骨,宜厚葬之?!?sup>于是鐵木真的部下將札木合裝入袋中絞死了。同時,阿勒壇、忽察兒也在這次戰(zhàn)爭中被捉住,鐵木真也用這種辦法處死了他們,并依蒙古貴族禮葬埋。札木合為什么要求不出血而死呢?因為蒙古人認(rèn)為:一個人的靈魂在他的血液中,死者不出血能保住靈魂。后來,蒙古人處死有罪的宗室貴族,常常使用這種不出血的“特典”。

  1. 《蒙兀兒史記》卷2《成吉思汗本紀(jì)》。
  2. 豁兒豁納黑川為鄂嫩河支流,似為今庫爾克忽河或基爾刊河,《史集》作“豁兒豁納黑不兒”。
  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3,第79頁。
  4. 《蒙古秘史》??北?,第117節(jié)。
  5. 《蒙古秘史》??北?,第119節(jié)。
  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3,第83頁注⑨。
  7.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3,第81頁。
  8.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19節(jié)。
  9.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10. 《蒙古秘史》??北?,第121節(jié)。房車:蒙古人為了便于遷徙,將帳房設(shè)在車上,稱房車?!逗陧^事略》中稱“穹廬”。
  11. 《蒙古秘史》??北荆?21節(jié)。
  12. 《蒙兀兒史記》卷2《成吉思汗本紀(jì)》。
  13. 《蒙兀兒史記》卷2《成吉思汗本紀(jì)》。
  1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3,第87—88頁。
  15. 賈敬顏、洪?。骸蛾P(guān)系成吉思汗歷史的幾個問題》,原載《社會科學(xué)輯刊》1981年第3期。
  16. 亦鄰真:《成吉思汗與蒙古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內(nèi)蒙古大學(xué)學(xué)報》1962年第1期。
  17. 《元史》卷85《百官志一》。
  18. 《蒙古秘史》??北?,第125節(jié)。
  19. 《蒙古秘史》??北?,第125節(jié)。
  20. 《蒙古秘史》??北荆?24節(jié)。
  2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3,第90頁。
  2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95頁。
  23. 《史集》作“迭?!ご鸩靸骸?,《元史·太祖本紀(jì)》《親征錄》作“禿合察兒”。
  24. 《元史·太祖本紀(jì)》作“搠只”。
  2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95頁。
  26.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10頁。
  27. 《史集》作“阿剌無惕”“禿兒阿兀惕”,《親征錄》作“阿剌烏”“禿剌烏”兩山。
  28.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29節(jié)。
  2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11頁。捏群,《親征錄》作“孛徒”?!睹厥贰返?29節(jié):木勒客—脫塔黑為一人,另一人名叫孛羅勒歹?!对贰へ枚d傳》作“磨里—禿禿”“波欒歹”?!队H征錄》作“慕哥”“卜欒臺”。
  30. 《親征錄》作“曲鄰居山”,《元史·太祖本紀(jì)》作“答蘭版朱思之野”,《史集》作“吉列勒?!薄4松轿挥谏9羶荷嫌?。
  3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12頁。
  32. 原載《華西協(xié)合大學(xué)中國文化研究所集刊》第1卷第1期。
  33. 載《東方學(xué)》第4輯,1952年3月。
  3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14頁。
  3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96頁;《蒙古秘史》校勘本說:“札木合于是回去,將赤那思地面有的大王們,教七十鍋煮了?!?/li>
  36.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29節(jié)。
  37. 《蒙古秘史》??北荆?30節(jié)。
  3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15—116頁。
  39.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4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16頁。
  4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17頁。
  42.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4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0頁。
  4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1頁。
  4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1頁。
  4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0—101頁。
  47. 革甕:原文為“禿速兒格”,《元史·太祖本紀(jì)》《親征錄》作“革囊”,實為飲酒器具?!妒芳纷鳌澳就搿?。
  48. 《史集》作“額木亦”,《親征錄》《太祖本紀(jì)》作“野別該”。
  49. 《史集》作“忽忽兒哈敦”,《親征錄》作“忽兒真哈敦”。
  5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99頁。
  5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19—120頁。
  52. 不里孛闊:意為“國中的力士”。不里,《史集》作“播里”。
  53. 《史集》作“合塔乞臺”。
  5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20頁。參見《蒙古秘史》,第131節(jié)。
  5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20頁。
  56. 《蒙古秘史》??北?,第136節(jié)。
  57.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23頁。
  5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4頁。
  5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23頁。
  60. 《秘史》136節(jié)作“朵羅安孛勒答兀地面”,意為“七道嶺”,在克魯倫河沿岸?!队H征錄》作“朵欒—盤陀山”。
  6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23頁。
  6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4頁。
  6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4—105頁。
  64.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39節(jié)。
  65. 《蒙古秘史》作“孛羅忽勒”。
  66.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37節(jié)。
  67. 《蒙古秘史》??北荆?38節(jié)。
  6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7頁。
  6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7頁。
  7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07頁。
  71. 《蒙古秘史》??北?,第140節(jié)。
  72. 周良霄、顧菊英:《元代史》,第50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73.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74. 薩里川,其地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克魯倫河與土拉河上游之間,克魯倫縣西南。
  7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5頁。
  76. 《蒙古秘史》作“月良兀禿剌思之野”,《親征錄》作“月良禿剌思”。今俄羅斯赤塔南鄂良古依河地區(qū)。
  77. 《蒙古秘史》作“巴兒忽真隘”,流入貝加爾湖東岸的巴爾古津河地區(qū)。
  78. 阿雷泉:阿勒灰河之源。
  79.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8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7頁。
  8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7—158頁。
  82.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7—158頁。
  8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8頁。
  8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8頁。
  8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1頁。
  86.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87.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88. 《史集》(漢譯本)第4卷第2分冊,第162頁。
  89.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90. 今蒙古人民共和國肯特省臣赫爾河河源。
  91. 《史集》作“火力臺”,說:火力臺親自送信給鐵木真?!对贰ぬ姹炯o(jì)》《親征錄》說,向鐵木真報信的是抄吾兒。
  92. 《蒙古秘史》??北?,第142節(jié)。
  93. 《蒙古秘史》??北?,第142節(jié)。
  94. 別乞:薩滿教的長老,相當(dāng)于巫師、僧正。
  95. 《蒙古秘史》??北?,第143節(jié)。
  96. 《史集》作“亦迪—豁羅罕地方”,《親征錄》作“戰(zhàn)于海剌兒—帖尼—火羅罕之野”。海剌兒即額爾古納河支流海拉爾河。
  97. 《史集》《元史·太祖本紀(jì)》作“闕奕壇”,《親征錄》作“闕亦壇”。
  9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5—166頁。
  99. 失思吉思:小葉尼塞河南源錫什錫德河流域。
  100.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42—144節(jié)。
  10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6頁。
  102. 流入貝加爾湖東岸的巴爾吉津河地區(qū)。
  103. 《親征錄》作“土居思別吉”。
  104. 《蒙古秘史》作“忽圖”,《親征錄》作“和都”。《史集》記載這次戰(zhàn)爭發(fā)生在1198年,說忽都和赤剌溫是脫脫的兩個兄弟。
  10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0頁。
  106. 《蒙古秘史》??北荆?44節(jié)。
  107.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0頁。
  10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0頁。
  10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2頁。
  11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2頁。
  11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0頁。
  11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2頁。
  11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2頁。
  114. 《蒙古秘史》??北?,第145節(jié)。
  115. 《蒙古秘史》??北荆?45節(jié)。
  116. 《蒙古秘史》??北荆?45節(jié)。
  117. 《蒙古秘史》??北?,第145節(jié)。
  11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3頁。
  11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3頁。
  120. 《蒙古秘史》??北?,第145節(jié)。
  12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3頁。
  122.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46節(jié)。
  12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4頁。
  12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4頁。
  125. 《蒙古秘史》??北?,第147節(jié)。
  126. 闊亦田之戰(zhàn)時,博爾術(shù)騎鐵木真的戰(zhàn)馬出戰(zhàn),被射死,估計放箭者也是者別,見后。
  127. 《蒙古秘史》??北?,第147節(jié)。
  128. 《蒙古秘史》??北?,第147節(jié)。
  12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4,第114頁。
  13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115頁。
  13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17頁。
  132. 《史集》作“八鄰部”。
  133.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49節(jié)。
  134. 《蒙古秘史》??北?,第149節(jié)。
  13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18頁。
  136. 《蒙古秘史》??北?,第149節(jié)。
  137.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19頁。
  138. 《史集》作“狗年春”,即1202年春,《蒙古秘史》作“狗兒年秋”,《元史·太祖本紀(jì)》作“歲壬戊”。
  139. 《史集》只提阿勒赤、察罕兩部,《親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只提按赤、察罕兩部。
  140. 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哈拉哈河支流訥墨兒根河一帶。
  141.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53節(jié)。
  142. 《元史·太祖本紀(jì)》《史集·成吉思汗紀(jì)》以此作為發(fā)兵地,《史集》作“忽勒灰—昔魯主勒術(shù)惕”,《蒙古秘史》作“兀勒灰失魯格勒只惕”,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錫盟烏爾渾河及色野爾集河之地。
  143. 《蒙古秘史》卷5,第153節(jié)。
  14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4頁。
  14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24頁。
  14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24頁。
  147.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24頁。
  148.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54頁。
  14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26頁。
  15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26—127頁。
  15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27頁。
  152.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2頁。
  15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44頁。
  154. 《蒙兀兒史記》卷2《成吉思可汗本紀(jì)》。
  155. 今吉爾吉斯國楚河。
  156. 爪忽都,漢語即“金蓮川”,因盛產(chǎn)蓮花而得名,屬金朝桓州,后為元上都所在地,今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盟正藍(lán)族閃電河一帶。
  157. 《蒙兀兒史記》卷2《成吉思可汗本紀(jì)》。
  15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45頁。
  15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47頁。
  160. 《蒙古秘史》151節(jié)作“古泄兒海子”,《親征錄》作“曲薛兀澤”。
  161. 《史集》說王罕“派遣自己的兩個那可兒塔海與雪也該,沿著怯綠河往上走,到成吉思汗處去通報自己的到來”。
  162. 忽卜出兒:貢物。
  16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47頁。
  164. 《蒙古秘史》作“合剌溫·合卜察勒”,《親征錄》作“會于土兀剌河上黑林間”,克魯倫河上游地區(qū)。
  16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47頁。
  166. 《蒙古秘史》作“兀都亦惕—蔑兒乞惕”,《親征錄》作“兀都夷”。
  167.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48頁。
  16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6頁。
  16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21頁。
  170. 據(jù)《蒙古秘史》記載,這次戰(zhàn)爭發(fā)生在鐵木真平定塔塔兒、王罕戰(zhàn)勝蔑兒乞之后,應(yīng)為1202年秋。但《史集》《親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均記為闊亦田戰(zhàn)之前,1199年秋。今從《蒙古秘史》。
  171. 《蒙兀兒史記》卷2《成吉思汗本紀(jì)》。
  17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29頁。
  173. 《親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作“黑辛八石之野”,今新疆北部烏倫古湖。
  174. 可克薛?!霾防蘸冢骸队H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作“曲薛兀、撒八刺”二人。撒卜勒黑本是地名,可克薛兀—撒卜勒黑,即“撒卜勒黑的可克薛?!?,《史集》以其為不亦魯黑汗驍將。
  175. 《史集》作“拜答剌黑—別勒只兒”,《親征錄》作“拜答剌—邊只兒之野”,估計是拜達(dá)里克河谷,該河發(fā)源于蒙古國杭愛山的主脈,從杭愛山南麓流下來。
  176.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冊,第151—152頁。
  177.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60節(jié)。
  17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2頁。
  17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2頁。
  18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2頁。
  18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30頁。
  18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30頁。
  183. 《蒙古秘史》136節(jié)作“帖列禿·阿馬撒兒”,162節(jié)作“帖列格禿—阿馬撒兒”,《親征錄》作“帖列徒之隘”,杭愛山山口之一,帖列格禿山口。
  18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3頁。
  18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4頁。
  186. 《親征錄》作“迪吉—火力”。
  187. 《親征錄》作“亦禿兒干盞塔?!?,《秘史》177節(jié)作“忽巴里—忽里與亦禿兒堅”。
  18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4頁。
  18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4頁。
  19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4—155頁。
  19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5頁。
  192.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63節(jié)。
  19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55頁。
  194. 《蒙古秘史》??北?,第164節(jié)。
  19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31頁。
  19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31—132頁。
  197. 《蒙古秘史》??北?,165節(jié)?!妒芳返?卷第2分冊,第166頁作“抄兒別吉”,《親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作“抄兒伯姬”。
  198. 《蒙古秘史》??北荆?65節(jié)?!妒芳返?卷第2分冊,第166頁作“火臣別吉”,《親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作“火阿真伯姬”。
  199. 《史集》作“禿思—不花”,并說“王罕為鮮昆的兒子禿思—不花聘娶成吉思汗的女兒”。
  200. 《蒙古秘史》??北?,第165節(jié)。
  201. 《蒙古秘史》??北荆?65節(jié)。
  20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35頁。
  20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7頁。
  20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7頁。
  205. 意為“花山之高者”?!队H征錄》作“徹徹運都山”,《元史·太祖本紀(jì)》作“折折運都山”。
  206. 意為“小沙陀”。《親征錄》作“別里怯沙陀”。
  207.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7頁。
  208.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秘史》,笫166節(jié)。
  209.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秘史》,笫166節(jié)。
  21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35頁。
  211. 《蒙古秘史》??北?,第166節(jié)。
  212.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7頁。
  213. 《蒙古秘史》,第167節(jié)。
  214.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21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7頁。
  216.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7頁。
  217. 《蒙古秘史》,第167節(jié)。
  218.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21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8頁。
  22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36頁。
  22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8頁。
  222.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22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68頁。
  224. 《史集》說,鐵木真只帶了兩個那可兒。
  225. 《史集》第1卷第1分冊,第217頁。
  226. 《蒙古秘史》??北?,第168節(jié)。
  227. 《蒙古秘史》第168節(jié)?!妒芳贰队H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說只派一人去飲許親酒。不合臺、乞剌臺,《親征錄》作“不花臺—乞察”,《史集》說是桑昆使者。
  228. 《蒙古秘史》第168節(jié)。
  229. 《史集》作“也可—察蘭”,《親征錄》作“也可—察合蘭”。
  230. 《史集》作“阿剌黑—因敦”。
  23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5,第138頁。
  232. 《史集》作“把帶”。
  233. 《親征錄》作“納林”。
  234. 《蒙古秘史》??北?,第168節(jié)。
  235. 《親征錄》作“莫運都兒”。
  236. 《蒙古秘史》??北揪?,第170節(jié)。
  237. 《蒙古秘史》作“失魯格勒只惕”,《親征錄》作“失連真河”。
  23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0頁。
  239. 忽剌安·不魯合惕,蒙文意為“紅杞柳”,《親征錄》作“忽剌阿、卜魯哈二山”。
  240. 《史集》作“額勒只帶”。
  241. 《史集》作“泰出、札卜乞臺—也迭兒”,《親征錄》作“也迭兒”。
  242. 《蒙古秘史》??北揪?,第170節(jié)。
  24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0頁。
  244. 《蒙古秘史》??北揪?,第170節(jié)。
  245. 《蒙古秘史》??北揪?,第170節(jié)。
  246. 《蒙古秘史》校勘本卷6,第170節(jié)。
  247. 《蒙古秘史》??北揪?,第170節(jié)。
  248. 《蒙古秘史》??北揪?,第170節(jié)。
  24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0頁。
  250. 《秘史》171節(jié)作“主兒扯歹”,《史集》作“怯臺”,實際上怯臺乃術(shù)赤臺之子,《史集》誤。
  251. 《元史》稱“畏答兒”,《蒙古秘史》作“忽亦勒答兒”,《史集》同。
  252.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0頁。
  253. 《元史》卷121《畏答兒傳》。
  254. 《蒙古秘史》??北揪?,第171節(jié)。
  25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0頁?!对贰の反饍簜鳌氛f:“帝命兀魯一軍先發(fā),其將術(shù)赤臺,橫鞭馬鬣不應(yīng)。”
  256. 《蒙古秘史》??北揪?,第171節(jié)。
  257. 《元史》卷121《畏答兒傳》。
  25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1頁。
  259. 《蒙古秘史》??北揪?,第170節(jié)。
  26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1頁。
  26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1頁。
  262. 《蒙古秘史》校勘本卷6,第170節(jié)。
  26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49頁。
  26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3頁。
  265. 董哥澤,即今貝爾湖東的董哥澤。脫兒合——豁羅罕,《蒙古秘史》作“統(tǒng)格黎小河”。
  266.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3頁。
  267. 《蒙古秘史》卷6,第177節(jié)?!妒芳穼⒍撕蠟橐蝗?,作“阿兒孩—者溫”,《親征錄》《元史》作“阿里?!?。
  26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3頁。
  26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7頁。
  270. 參見《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52頁。
  271. 《蒙古秘史》??北?,第177節(jié)。
  272. 參見《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52頁。
  27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6頁。
  27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6頁。
  27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53頁。
  276.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7頁。
  277.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53頁。
  27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7頁。
  279. 見《蒙古秘史》第177節(jié),《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28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4頁。
  28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5頁。
  282. 見《蒙古秘史》第177節(jié),《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28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5頁。
  28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5頁。
  28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5頁。
  286.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5頁。
  287.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28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6頁。
  289. 《親征錄》作“自赤忽兒黑山”。
  29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6—177頁。
  29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55頁。
  29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55頁。
  29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55頁。
  29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59頁?!妒芳穼⒋耸掠浽谑拐吲c脫斡里勒的談話中。
  29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8頁。
  296. 參見《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60頁。
  297.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0頁。
  29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0頁。
  29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61頁。
  30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1頁。
  301. 《史集》作“巴勒渚訥”,《蒙古秘史》作“巴泐渚納湖”,《親征錄》作“班朱尼河”。
  302.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1頁。
  30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315頁。
  304. 《元史》卷120《札八兒火者傳》。
  30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1頁。
  306.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72頁。
  307. 《蒙古秘史》??北?,第182節(jié)。
  308. 《史集》作“照烈惕部人哈柳答兒”,《親征錄》亦作“哈柳答兒”。
  309. 《史集》作“察兀兒罕”,《親征錄》作“抄兒寒”。
  310. 《蒙古秘史》卷6,第183節(jié)。
  31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3頁。
  312.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3頁。
  31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3頁。
  314. 《史集》作“亦禿兒干”。
  315. 阿兒合勒茍吉之地,位于克魯倫河下游。
  316.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3頁。
  317. 《蒙古秘史》卷6,第184節(jié)。
  31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3頁。
  319. 《蒙古秘史》185節(jié)作“者者額兒—溫都兒”,《親征錄》作“徹徹運都山”,《太祖本紀(jì)》作“折折運都山”。
  32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67頁。
  321.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85節(jié)。
  32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68頁。
  323. 《史集》作“唆兒忽黑塔尼”。
  32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71頁。
  32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71頁。
  32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72頁。
  327.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72頁。
  32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4頁。
  32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4頁。
  33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6,第172頁。
  331. 見《蒙古秘史》第188節(jié)?!妒芳返?卷第1分冊,第217頁說:“因為他們〔對他〕有夙怨,便殺掉了他?!?/li>
  332. 《蒙古秘史》,第188頁。
  33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2頁。
  33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4頁。
  33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4頁。
  336. 中世紀(jì)時東突厥斯坦的兩個文明地區(qū),各擁有同名之城,即今新疆南部。
  337.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4頁。
  33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4頁。
  33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4頁。
  34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4頁。
  34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184頁。
  34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4頁。
  34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217頁。
  34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4頁。
  345. 《蒙古秘史》卷7,第189節(jié)。
  346. 《蒙古秘史》卷7,第189節(jié)。
  347.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5頁。
  348. 《蒙古秘史》190節(jié)作“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元史·太祖本紀(jì)》作“阿剌兀思別吉忽里”。
  349. 閻復(fù):《附馬高唐忠獻(xiàn)王碑》,見《元文類》卷23。
  350. 《蒙古秘史》190節(jié)作“月忽難”,為汪古部長使臣,《親征錄》作“太陽可汗遣使月忽難”。
  35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2頁。
  352. 閻復(fù):《附馬高唐忠獻(xiàn)王碑》,見《元文類》卷23。
  353. 《史集》《親征錄》作“脫兒必答失”,《蒙古秘史》作“太陽汗使臣”。
  354. 閻復(fù):《附馬高唐忠獻(xiàn)王碑》,見《元文類》卷23。
  355. 《蒙古秘史》190節(jié)作“帖蔑延客額兒地面”,《史集》作“帖蔑格原野”,意為“駱駝草原”。
  356. 《蒙古秘史》190節(jié)作“禿勒勤扯兀惕”。
  357. 又譯“庫里爾臺”“忽里勒臺”“忽鄰勒塔”,蒙古語“聚會”之意。
  35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3頁。
  35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3頁。
  36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6頁。
  36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3頁。
  362.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363. 《親征錄》《太祖本紀(jì)》作“建忒該山”。
  364. 《中國歷史大辭典》遼夏金元史卷,第449頁,亦鄰真先生釋。
  36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9頁。
  36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9頁。
  367. 《蒙兀兒史記》卷2《成吉思汗本紀(jì)》。
  36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79頁。
  369. 關(guān)于鐵木真出征乃蠻,《史集》《親征錄》均記載了春秋兩次出征。但杭愛山大戰(zhàn)卻發(fā)生在秋季。
  370. 《史集》作“沆海地區(qū)阿勒臺河谷里”,《蒙古秘史》194節(jié)作“康孩地面的合池兒水邊”,《親征錄》作“營于沆海山的哈只兒——兀孫河”,《元史·太祖本紀(jì)》作“營于沆海山”,今阿爾泰山北面的杭海山。
  371. 《蒙古秘史》作“阿鄰太石”。
  372. 斡兒寒河:今鄂爾渾河。
  373. 《蒙古秘史》??北荆?93節(jié)。
  37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3頁。
  37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3頁。
  37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3頁。
  377. 《蒙古秘史》作“古出魯克”,《史集》作“古失魯克”。
  378. 《蒙古秘史》??北?,第194節(jié)。
  37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4頁。
  380.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94節(jié)。
  38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4頁。
  382.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94節(jié)。
  383. 《蒙古秘史》??北荆?95節(jié)。
  384. 似為哈剌和林和豁搠才旦以北之納莫合山。
  38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8頁。
  38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8頁。
  387. 《蒙古秘史》??北荆?95節(jié)。
  38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8頁。
  389.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95節(jié)。
  39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89頁。
  39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0頁。
  39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0頁。
  39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0頁。
  39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0頁。
  39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0頁。
  396. 《蒙古秘史》??北?,第195節(jié)。
  397. 《蒙古秘史》??北?,第195節(jié)。
  39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0—191頁。
  39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1頁。
  40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1—192頁。
  40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4頁。
  402. 《元史》卷1《太祖本紀(jì)》。
  403. 《蒙古秘史》??北荆?96節(jié)。
  40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2頁。
  40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4—205頁。
  40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191—192頁。
  407. 兀瀧古河:《長春真人西游記》作“龍骨河”,今烏倫古河。
  408. 《蒙兀兒史記》卷21《乃蠻塔陽罕列傳》。
  409. 《蒙古秘史》197節(jié)作“豁阿思—蔑兒乞惕”,但102、109、117節(jié)作“兀洼思—蔑兒乞”,《親征錄》作“?;ㄋ肌飪浩颉?。
  410. 《史集》作“帶兒—兀孫”。
  411. 《史集》作“迭兒思—沐漣”,即塔兒河。
  412. 《蒙古秘史》??北荆?97節(jié)。
  41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202頁。
  414.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202頁。
  415. 《蒙古秘史》??北?,第197節(jié)。
  416. 《蒙古秘史》??北荆?97節(jié)。
  417.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97節(jié)。
  418. 合卜察勒意為“狹谷”“隘”,《親征錄》作“哈剌溫隘”。
  419.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6—207頁。
  420. 《親征錄》作“兀都夷—蔑兒乞”。
  421. 《親征錄》作“麥丹氏”。
  422. 《親征錄》作“脫脫里”。
  423. 《親征錄》作“掌斤”(一作“孛斤”)。
  424. 譯朵列格捏?!妒芳罚h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189頁說:脫列哥那哈敦是答亦兒兀孫的妻子。
  42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189頁。
  426. 《親征錄》《元史·太祖本紀(jì)》作“泰寒寨”。
  427. 《蒙古秘史》??北?,第198節(jié)。
  428. 《親征錄》《太祖本紀(jì)》作“兀魯塔山”,今科布多西北,額魯特一帶。
  429. 據(jù)《史集》記載,這次戰(zhàn)爭發(fā)生在1206年成吉思汗建蒙古國后,從《蒙古秘史》記載看,此戰(zhàn)發(fā)生在1205年更為符合實際。
  430.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8—209頁。
  431.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226頁。
  432.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8—209頁。
  43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8—209頁。
  434. 《蒙古秘史》??北?,第198節(jié)。
  43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分冊,第207頁。
  43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7,第206頁。
  437. 《蒙古秘史》??北?,第198節(jié)。
  438.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313頁。
  439. 儻魯山:今唐努烏梁海地區(qū)唐努烏拉山。
  440.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200節(jié)。
  44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1頁。
  442. 鸂鶒:紫鴛鴦。
  443.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1頁。
  444.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313頁。
  445.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313頁。
  446.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2頁。
  447.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313頁。
  448.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2—213頁。
  449.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4頁。
  450.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4頁。
  451.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215頁。
  452.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215頁。
  453. 《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分冊,第313—314頁。
  454. 《蒙古秘史》??北?,第201節(jié)。
  455. 《新譯簡注蒙古秘史》卷8,第2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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