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戒名利諸欲
道學家既反對縱情聲色,也反對沉溺名利,視之為“膠漆盆”,要人們通過修養(yǎng),從中滾脫出來。南宋淳熙八年(1181),陸九淵到朱熹的白鹿洞書院講學。陸的講題是《論語》中的“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二語。他說:“今人讀書便是為利。如取解后又要得官,得官后又要改官,自少至老,自頂至踵,無非為利。”朱熹對他的這段講詞非常欣賞,認為“切中學者深微隱痼之病”。
蔣介石早年修身時,也很注意戒名利諸欲。1919年,他作《四言箴》自勵:“主靜主敬,求仁學恕,寡欲祛私,含垢明恥”,明確地要求自己“寡欲”。6月24日日記云:“今日餒怯有余,謹慎不足,終是名利患失之心太重,能于敬、澹二字上用功一番,庶有裨益乎?”
蔣介石這里所說的“敬”,指的是敬于所事;“?!保傅氖恰板!庇谒?。蔣介石要求自己將事業(yè)放在首位,而不岌岌于求名求利。這一層意思,他在1920年2月的一則日記中表述得更清楚:“事業(yè)可以充滿欲望,欲望足以敗壞各種事業(yè),不先建立各種事業(yè),而務謀饜足欲望,是舍本而逐末也?!?/p>
多欲必貪。蔣介石既要求自己“寡欲”,因此,特別注意戒“貪”,保持廉潔。1921年,蔣介石因葬母等原因,花銷較大,欠下一批債務。次年9月,孫中山命他去福建執(zhí)行軍務,蔣乘機寫信給張靜江,要求張轉請孫中山為他報銷部分債務。寫信之前,蔣矛盾重重,思想斗爭劇烈,日記云:“今日為企圖經(jīng)濟,躊躇半日。貪與恥,義與利四字,不能并行而不悖,而為我所當辨。如能以恥字戰(zhàn)勝貪字,此心超然于利義之外,豈不廉潔清高乎!一身之榮辱生死,皆為意中事,安有顧慮余地乎!”1923年7月,蔣日記有云:“戲言未成,貪念又萌,有何德業(yè)可言!”可見,像他努力戒色一樣,對“貪念”,也是力圖遏制的。
蔣介石長期生活于上海的十里洋場,習染既久,難免沾上奢侈、揮霍一類毛病。1920年歲末,蔣介石檢點賬目,發(fā)現(xiàn)全年花費已達七八千元之譜,頓覺驚心,嚴厲自責說:“奢侈無度,游墮日增,而品學一無進步,所謂勤、廉、謙、謹四者,毫不注意實行,道德一落千丈,不可救藥矣!”1925年4月,他到上海的大新、先施兩家著名的百貨公司選購物品,自以為“奢侈”,在日記中提醒自己:“逸樂漸生,急宜防慮。”同年5月,自覺“心志漸趨安逸,美食貪樂,日即于腐化”,曾嚴厲自責:“將何以模范部下,而對已死諸同志也?”
道學家大都要求人們生活淡泊,甘于“咬菜根”一類清苦生活。上述日記表明,蔣介石在這一方面同樣受到道學的影響。
在道學家的修養(yǎng)要求里,寡欲,不只是寡于物質(zhì)生活,也包括求名一類精神生活內(nèi)容。在這一方面,蔣早年對自己也有所要求。1925年1月22日日記云:“好名之念太重,一聞蜚語,即覺自餒,是不能以革命主義為中心,而以浮世毀譽為轉轂,豈得謂知本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