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瘦鵑在“鴛鴦蝴蝶派”里,與包天笑旗鼓相當,在上海灘也負盛名。
周瘦鵑也是江蘇人,生于上海。早年喪父,依靠寡母艱難度日,在私塾、小學、中學品學兼優(yōu)而免費求學。十六歲在書攤購《浙江潮》雜志,見一講法國將軍戀愛的故事,深受感動,將之改編成五幕劇本《愛之花》,寄《小說月報》,竟很快發(fā)表。不久又被春柳劇社改編成話劇在上海公演。那年,他的第一篇小說《落花怨》也刊于《婦女時報》創(chuàng)刊號。他的文學生涯就此開始,那是1911年。
接下來,和包天笑一樣,開始集中精力翻譯歐美名家小說,因他通曉英文,翻譯基本忠于原著。數(shù)量也多于包天笑,到1936年,所譯作品已逾百種。他的譯本《歐美名家短篇小說叢刻》分上、中、下三冊由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當時在北京主持通俗教育研究會小說股工作的魯迅,見到此叢書,即與周作人一起,報請教育部以該會名義嘉獎。魯迅還在《教育公報》上對此書贊曰:
其中意、西、瑞典、荷蘭、塞爾維亞,在中國皆屬創(chuàng)見,所選亦多佳作。又每一篇署著者名氏,并附小像略傳,用心頗為懇摯,不僅志在娛悅俗人之耳目,足為近來譯事之光……當此淫佚文字充塞坊肆時,得此一書,俾讀者知所謂哀情,慘情之外,尚有更純潔之作,則固亦昏夜之微光,雞群之鳴鶴耳。
在翻譯的同時,周瘦鵑還在20世紀20年代中期前創(chuàng)作了大量“哀情”小說。周瘦鵑出身貧寒,年輕時有過一段終生難忘的失戀史。原本由雙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婚約,因對方嫌貧愛富而遭毀約,對他打擊頗重。在譯外國文學時,西方的“唯情說”,愛情至上,“蕓蕓眾生皆情人”的觀念,深入其心。這種失戀史,作為潛意識的一種積淀,會對周瘦鵑的創(chuàng)作產生心理暗示,故周瘦鵑在創(chuàng)作小說時,多是志堅情專而又結局不幸的戀情故事。與同時期的通俗小說相比,雖然周瘦鵑筆下的愛情,與他人創(chuàng)作皆有通病,極少觸及社會本質,人物也多概念化而欠豐滿鮮活,但周瘦鵑的小說極具個人的色彩。比如他在小說《斷腸日記》結尾“附志”中說:
脫能入彼人之目,而酬吾以數(shù)行熱淚者,則此慘淡之文字,當生色不少。
此乃為小說人物而寫,也是作者心中的哀情傾訴。
又如小說《此恨綿綿無絕期》中,寫主人公宗雄臨終時,勸妻子紉芳另嫁人。而紉芳卻曰:“阿郎休矣。儂生為陳家人,死為陳家鬼也!”將忠貞當作愛情圣殿上的祭品,將其“圣潔化”,不僅是這類“哀情”小說的俗套,還散發(fā)著封建的從一而終的陳腐氣息。
受“五四”的影響,周瘦鵑的小說有了明顯的變化?!墩妗贰妒晔毓选返刃≌f,情緒已不像過去那么低沉,已有對封建禮教的抨擊,思想有了明麗色澤。而《血》寫小鐵匠慘死,《腳》反映跛腳勞動者苦難生活,已見周瘦鵑開始關注社會,同情勞工的境遇。
周瘦鵑還寫了不少提倡孝道、贊譽節(jié)烈的小說,在文壇引起爭議。他的《父子》,寫父親被撞,失血過多,品學兼優(yōu)的兒子獻血救父,父親活了,兒子卻死了。不想鄭振鐸在《思想的反抗》中批評道:“周瘦鵑腦筋里竟還盤踞著這種思想?!惫粼凇吨挛髦B(鄭振鐸)先生的信》中,則從醫(yī)學角度,指出“周瘦鵑對于輸血法也好像沒有充分的知識”,“惹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