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1年正月,漢景帝駕崩,十六歲的劉徹即位,太子妃陳阿嬌順利地成為身份顯貴的皇后。
那一夜,在陳阿嬌的生命里,真如煙花盛放,絢爛至極。她愛他,這個從小便跟在她身后與她玩耍、得她照顧的小表弟。她愛他,這個日漸成長為英偉少年的小夫君。多浪漫啊,她是他的皇后,要住在他為她打造的金屋里,與他晨昏廝守、相伴至白頭。
只是,好夢由來最易醒,單純率真的陳阿嬌卻不知盛極而衰的道理,更沒有想到,她日后要面對的,不是金屋里的浪漫,而是金屋里的無邊寂寞……
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
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
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唐·李白《妾薄命》
劉徹對陳阿嬌的那份感情,的確是有些糾結(jié)的。少年情懷盡是詩,日夜面對嬌俏可愛的她,男女之情自然滋生??墒撬园詺馐?,不是那種低眉順目的男子,隨著年歲增長,他漸漸不能容忍她的驕橫作風(fēng)。對她的那份情愛,即使曾在心里扎根,也以不可抵擋之勢日益萎縮。
寵極愛還歇。他對她的“寵極”原本就基于對她身后勢力的利用和忌憚,她的母親館陶長公主、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竇太后,都掣肘著他的皇權(quán)。
劉徹對她的“寵極”固然也有著感恩的成分,謝她多年來的扶助,謝她對他的一心一意和全心全意。
可惜,利用與感恩都不能成全愛情。他終于羽翼漸豐,不再需要借助于她,也就沒有必要再對她委曲求全、虛與委蛇。
妒深情卻疏。自小嬌貴的身份讓她知道什么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知道怎樣頤指氣使,單單不知如何去溫柔順從,不知如何顧全大局、握緊手中所有,更不知如何感恩已有的生活。
她擁有著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地位與榮華,過著多少女人期冀的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唯獨得不到他的憐愛。
她最想要的,只是他的愛——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的傾心相戀,他劉徹對她的真心寵愛。令人遺憾的是,她注定要不到。
他們的個性本就不融,他們的利益關(guān)系更如愛情里的雜質(zhì),難以摒除。而她的天真恰恰造就了她的愚蠢。她對他越真心,就越妒忌他其他的女人,就越妒恨他的花心風(fēng)流。于是,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想盡了各種辦法,試圖奪回他的寵愛:挾恩邀寵,怨憤指責(zé),一哭二鬧三上吊,凌辱折磨其他女人,耗費巨資尋求生子偏方……
陳阿嬌的幼稚和可悲盡顯無遺。她根本不知自己的做法只會將他越推越遠。她也完全忘了,她是皇后,他是皇帝,她不可能操控他。若他們是尋常夫妻,她這些做法興許還能綁住他一時,可他是雄霸天下的君王,操有生殺大權(quán),包括對她余生的決定權(quán)。
公元前130年7月,陳阿嬌的皇后封號終于被漢武帝劉徹以巫蠱罪名廢除。自此,她被長期幽禁于長門宮里。
那一年,他二十七歲,她比他略大,年紀應(yīng)是三十上下,正值一個女人的如花歲月。
巫蠱案的事件頗為可疑。十余年來她擅寵嬌貴卻無子嗣,而志向高遠、心性激烈的劉徹一直有著提防外戚弄權(quán)的謀算,是以他早有廢她之心。
據(jù)《史記》記載,館陶長公主曾追問平陽公主,皇上何故廢后,平陽公主并沒有提巫蠱一事,只是說:“用無子故廢耳?!笨梢姡惏傻摹拔仔M罪”便有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