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中國社科院文學所年僅36歲的青年學者張暉的突然病故,讓所有認識或不認識他的關心青年知識分子生存處境的人都痛感惋惜,這一事件在中國知識界和媒體持續(xù)發(fā)酵,大陸以知識階層為主要讀者的《南方周末》、《東方早報》、《中華讀書報》、《南方都市報》等報刊都出版紀念專輯,哀悼和追懷這位逝世前已經出版學術專著4部,古籍整理著作1部,編纂著作3部的杰出青年學者。張暉身后留下弱妻稚子老父,更是讓很多在生存困境中苦苦掙扎的同道中人感同身受。當然,我們不能將張暉的病逝簡化為職稱、住房、收入等物質性指標,若如此則無疑是矮化和窄化了擁有廣闊精神世界的張暉的學術生涯。但張暉在博士畢業(yè)后的這幾年又確實處于一種極度緊張的境地,這種焦慮敲骨吸髓般壓榨了一個青年學者的心力、體力與腦力。張暉在南京大學念書時的碩士導師張宏生教授在紀念文章中特別指出了這一點:“工作以后,對生活的壓力,做事的艱難,他(指張暉,引者注)越來越有痛切的感受。近些年來,每一次見面都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無奈,感受到他的那種深深的無助感,那是一種有所感覺,卻又無法明言的東西?!边@或許是每一個從校園走向社會的青年人都要面臨的共同處境,但是高校青年教師這個群體(被戲稱為“青椒”群體),因其在學術鏈條中的低端位置而伴隨的低收入和高強度的工作量,以及他們(尤其是人文學科)因知識追求而形成的高度敏感個性,這群人除非內心特別強大的或者極度超脫的(比如皈依佛門等),容易感受到在生存境地與社會(包括家庭等)期待之間觸目的落差,以及由此帶來的無助感甚至屈辱感。
毫無疑問,張暉是一個內心精神世界強韌的個人。他曾在2012年底“六合叢書”新書發(fā)布會(他的隨筆集《無聲無光集》亦為其中一種)的演講中感慨道:“好的人文學術,是研究者能通過最嚴謹的學術方式,將個人懷抱、生命體驗、社會關懷等融入所從事的研究領域,最終以學術的方式將時代的問題和緊張感加以呈現。目前來講,有識之士都已經感覺到現有的古典文學研究陷入了困境,陳陳相因不說,選題僵硬沒有生氣、沒有時代感,已經進入死胡同。與此同時,有理想抱負的研究者在學術體制中開展學術活動的時候,會感受到很多不如意,甚或有一些較大的不滿,但學者沒有將這些不滿內化為學術研究的動力,提升學術研究中的思考能力,反而是都通過酒桌上的牢騷或者做課題撈錢等簡單的方式發(fā)泄掉了、轉移開了?!备嗟娜藚s是在牢騷滿腹中步履蹣跚地在學院中蹉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