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靈魂是飛翔的馬車

愛是光著腳的哲學(xué):古代智慧與現(xiàn)代愛情 作者:大衛(wèi)·奧·康納


現(xiàn)在,蘇格拉底給出的第二篇演講,以其“馭手演說”而聞名,人的靈魂宛如一位馭手,駕馭著兩匹馬,白馬高貴馴服,黑馬放縱不羈。許多人把這個意象,僅僅誤讀成靈魂是駕馭兩匹馬的騎手,但事實上,我們的靈魂是這種意象的全部:黑馬,白馬,馭手。如果沒有黑馬,沒有情欲沖動,我們能否克服羞澀,大膽地接近那些漂亮的吸引我們的人。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黑馬驕橫不羈,理應(yīng)被驅(qū)逐,但若不將黑馬鑲嵌在我們靈魂中,我們就能夠變得更好嗎?這種想法,與蘇格拉底現(xiàn)已放棄了的呂西亞斯的觀點更為相似,同時,與《會飲篇》中鮑薩尼亞的觀點也很相像,包薩尼亞肯定了屬天的阿佛洛狄忒,排斥了屬地的阿佛洛狄忒。

在馭手演說中,蘇格拉底將狄俄尼索斯和吹笛女重新邀請回來——要讓我們的生活達(dá)到最好,就需要將人類靈魂的三個部分——馭手,白馬,黑馬——進(jìn)行最強(qiáng)大的整合。人的靈魂,蘇格拉底說,就像一個馭手駕著兩匹馬在天上飛翔。我們這些墮天的凡人曾有羽翼,在人間,我們的浪漫生活,實際上就是對前世羽翼豐滿、遨游天界的一種回憶。 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看到近至眼前的景象的能力。因此,在這個世界里,我們總是透過一塊黑暗的玻璃在看,總處在謎一般的景象之中,仿佛在解讀最難懂的甲骨文。

因此,我們墜入愛河,首當(dāng)其沖的感受便是混亂,茫然無措。但同時,愛又是一場超凡脫俗的狂歡。馭手演說對此進(jìn)行了解讀:當(dāng)我們愛上某人時,即踏上欣賞愛人之美的奇妙旅行,這種美很可能被其他人所忽視——當(dāng)我們感受到所愛之人的美,這種感受激發(fā)起我們的愉悅感,而真實情形是,我們的所愛之人讓我們回憶起了天界神袛般的生活。當(dāng)我們愛上某人時,我們并非認(rèn)為他是一個神,但我們要感激他,因為正是他,讓我們回憶起神祇的模樣。

按照蘇格拉底所講的故事,就算在神話世界中,當(dāng)我們曾駕馭馬車翱翔天空時,所看到的景象也只是稍縱即逝的。馭手試圖讓馬以有序的方式飛行,但它們卻與其他人的馬匹相碰撞。真實的意象至多只會在我們眼前一閃而過。但這一閃瞬非常強(qiáng)大,它將在我們的靈魂中留下關(guān)于美的永久記憶。這與我們所處的現(xiàn)實世界不同,當(dāng)我們看到所愛之人,怦然心動,手足無措時,我們并不確定該如何表達(dá)它。

所愛之人,激發(fā)了我們在前世見過的美好事物的回憶,帶給我們的重見神跡的可能性。所愛之人,是我們重拾美好的載體。當(dāng)我們墜入愛河時,我們其實是在找回某些藏在心底早被遺忘的東西,在描述這個意思時,柏拉圖使用了跟記憶和遺忘有關(guān)的概念?,F(xiàn)在的我們,實際上生活在持久的健忘中,墜入愛河,才能讓我們回憶起曾跟神袛朝夕相處的輝煌往昔。

按照蘇格拉底的言論,墜入愛河是回歸記憶的重要步驟。通過感受我們所愛之人的美,我們首先記起的是,“我是誰”。所愛之人的美,以及這種美掀起的情欲波瀾,幾乎將我們推回到神話世界中;我們失去了世俗的自我,找回了原初的自我,羽翼豐滿的更好的自我。當(dāng)我們墜入愛河時,難道我們不覺得自己像是在飛嗎?在對話早前,蘇格拉底說過一句奇怪的話:“如果我不了解我親愛的斐德羅,我就一定也忘了我自己是誰。”他對斐德羅的愛,是他進(jìn)行自我認(rèn)知的載體。如果蘇格拉底不了解斐德羅,看不到斐德羅所呈現(xiàn)出的圣潔的美,蘇格拉底就無法找回那些真正屬于他自己的東西。

(節(jié)選自第七章:威尼斯的愛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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