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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與歷史(2)

波蘭當代電影 作者:馬特烏什·維爾納 (Mateusz Werner)


如果說《灰燼與鉆石》表明了:戰(zhàn)后,沒有什么能阻撓波蘭衛(wèi)國軍一代融入社會政治變革的大趨勢之中,那《鷹冠戒指》就消除了所有的幻想?!痘覡a與鉆石》傳遞的信息無論是對規(guī)則的讓步,還是由導演和編劇聯(lián)合起來的一個妄想,都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無論如何,《鷹冠戒指》的視角,意味著和共產(chǎn)黨唯一可能的合作形式就是公開的反叛,這樣的表達,在戰(zhàn)后的一些年也是很難想象的。亞歷山大·史西博-雷斯基的小說《馬尾戒》被審查制度禁掉就證明了這一點,瓦伊達劇本的基礎也是由這部小說而來。

瓦伊達在《鷹冠戒指》中表現(xiàn)出來的對歷史觀的修正,實際上只是自我修正。它擺脫了《灰燼與鉆石》的幻想,展現(xiàn)了戰(zhàn)爭幸存軍人的悲劇命運;但與此同時,就歷史知識而言,它所刻畫的機制是眾所周知的。在這方面,更有價值的電影是布伽斯基的《尼羅河將軍》(2009),它基于KEDYW(衛(wèi)國軍的一支)領導人費爾多夫的悲劇經(jīng)歷改編,1952年費爾多夫?qū)④娫诓还膶徟泻蟊惶幩馈?/p>

把《鷹冠戒指》和波蘭學派的電影放在一起比較其實不太合適,因為這部電影的歷史觀完全是封閉的,它只表現(xiàn)過去,缺乏戲劇應有的敏感性,而這種敏感性是可以使人們從過去想到未來的。在這方面,根據(jù)斯坦尼斯拉夫·雷姆貝克小說改編的電視電影《叛國者弗朗西斯科·克洛斯》(2000)則與波蘭學派影片有更多的共同點。公眾期待占領時期的故事再度呈現(xiàn)英勇而光榮的事跡,這種期待完全是正當?shù)?,這不僅僅是公眾發(fā)自內(nèi)心的渴求,也是歷史真實本身所致。弗朗西斯科,一個有著“憂郁男孩”形象的警察,一個可憐的家伙,為占領時期的德國軍隊服務。如果不是在那樣的特殊歷史時期,他不過就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小人物。但在這里,他犯下了罪行,而讓他犯罪的行為恰恰是他的職責,他應當盡力去完成的工作。這說明什么呢?那個時期注定了存在許多這樣的人,他們都不是獨特的個案。

公眾的集體意識期望著歷史題材電影能夠確認集體認同感。盡管如此,我們在這里關注的是模糊不清的、有問題的意識,同時也受到羞恥感和集體負罪感的潛在影響。因為警察也在屠殺中扮演著輔助角色,克洛斯的受害者也包括猶太人。

猶太人和波蘭人

在過去二十年中,最重大、最突出的歷史問題,就是發(fā)生在波蘭土地上的大屠殺,以及波蘭人與猶太人的關系。這個問題引發(fā)了強烈的關注,并且引出了填補政治審查造成的文化歷史空白的課題。這主題在嚴苛審查制度下是禁忌,在波蘭人民共和國時期,少數(shù)電影人成功突破這個障礙:例如亞歷山大·福特早期的《華沙一條街》(1949),安杰伊·瓦伊達的《參孫》(1961),斯坦尼斯拉夫·魯熱維奇的《出生證明》(1961)(在一定程度上有突破),還有切斯拉夫和艾娃·佩泰爾斯基的《獵人者》(又譯《孽欲殺人夜》,1963)——這部影片表現(xiàn)了一個敲詐猶太人的波蘭人,但他被波蘭社會遺棄,甚至經(jīng)歷了救贖。最有意思的影片應屬安杰伊·布熱措夫斯基的短片《鐵路旁邊》(1963)。鐵軌旁邊躺著一個年輕的猶太婦女,她從押運中逃脫,又斷了一條腿。旁邊村子的居民聚集在她的周圍。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幫助她的方法,就是痛快地給她一槍。

審查的敏感性無疑是這類題材在銀幕上少見的最重要原因,但這是唯一的原因嗎?這類題材確實很難處理、令人很不舒服。有些事情人們樂于想起,而另一些則是人們寧愿立刻忘記、永遠不再提起的。人們不愿提起的東西包括了社會中并非少數(shù)人對待猶太人在波蘭土壤上被滅絕這一事件的態(tài)度:被動(我指的不是被占領者逼迫這種被動)、無動于衷,甚至是有時會表現(xiàn)出來的滿足感(盡管這只是極少數(shù)人的態(tài)度,但是是非常明顯的,令人難過),以及與納粹的通敵合作(這已經(jīng)被視為犯罪行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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