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四年黃州住,何事無言及李琪 。
然后他停下來繼續(xù)和客人談天,在場的人都覺得這兩句平淡無奇,而且全詩又沒有寫完。蘇東坡繼續(xù)吃喝談笑,李琪上前要他寫完?!芭?,我差點忘了?!碧K東坡說。說完他再度提筆,馬上完成后兩句:
卻似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
音韻完全吻合,這首詩的效果猶如一顆小寶石,照例充滿了他漫不經(jīng)心的美感。詩中微妙地恭維這個少女,李琪因此變成文學(xué)上不朽的人物。中國詩的技巧限制很多,用典及用同一韻腳來“和”朋友的詩需要高度的技巧。不知何故,蘇詩押韻總比別人自然,仔細推敲,他的典故也飽含深意。他的散文具備各種力量,由最莊重質(zhì)樸的古文到流俗作家可愛的閑話,無所不包。兩者之間原本很難選擇,他卻能運用得來去自如。
難怪蘇東坡被列為中國的大詩人兼散文家。此外,他還是一流的畫家和書法家,著名的清談客,大旅行家。他善于理解佛家哲理,經(jīng)常與和尚為伍,也是第一個把佛教哲學(xué)注入儒詩的詩人。他曾說月亮上的黑點是山脈的影子,果然猜得不錯。他開拓了一種新畫派“文人畫”,使中國藝術(shù)獨具一格。他開鑿湖泊和運河,對抗洪水,建筑堤壩。他自采藥草,被視為藥學(xué)權(quán)威。他試行煉丹,幾乎到死前還興致勃勃尋找不朽的靈丹。他祈求天神,并與魔鬼爭吵——偶爾還贏呢。他想挖掘宇宙的奧秘,只成功了一半,卻含笑而死。
要不是今天“民主”一詞已遭到濫用,我們會說他是一個民主大斗士。他接觸人生百態(tài),朋友中有皇帝、有詩人、有大臣、有隱士、有藥師,也有酒店老板和不識字的農(nóng)婦。他的至交好友包括愛詩的和尚、不知名的道士以及比他更窮的人。他喜愛做官的榮耀,但是百姓不認識他,他最高興。他為杭州和廣州建立良好的供水系統(tǒng),建立孤兒院和醫(yī)院,設(shè)置獄醫(yī),對抗殺嬰的惡劣風(fēng)俗。在社會改革的余波中,他不顧官僚制度的巨大阻力,一個人熱心賑災(zāi)。當(dāng)時好像只有他關(guān)心廣泛的饑荒和流浪的災(zāi)民。他始終替人民對抗朝廷,為窮人爭取債務(wù)免還的仁德政策,最后終于成功。他只想維持自己的本色。今天我們可以說,他真是一個富有現(xiàn)代精神的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