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這兩首詞在社會上流傳時,許多人并不知道它們出自禮部員外郎李格非的女兒之手,人們只知道它們的作者是一個自稱“易安居士”的人。當然,人們更不會想到,這“易安居士”原來就是李清照。李清照因《浯溪中興頌詩和張文潛》二詩轟動詩壇以后,人們才逐漸知道,曾寫過那么好的小詞的“易安居士”,原來正是李格非的女兒李清照。
“易安居士”是李清照為自己取的號。中國古代文人,除了名和字以外,往往還要取一個號。如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陸游字務觀,號放翁;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等等。在李清照之前,女文人多半有字無號,如蔡琰字文姬,薛濤字洪度等等。而李清照偏偏為自己取了一個號,而且這個號取得竟如此男性化,這不能不讓人們感到有些奇怪。其實,只要全面考察李清照的一生,了解了她的性格特點,對此也就不會有什么奇怪的了。清人李調元在評價李清照詞的藝術成就時用了“不徒俯視巾幗,直欲壓倒須眉”的評語(見李調元《雨村詞話》卷三),這一評語,恰恰也是對李清照個性的概括。李清照雖身為女子,但事事處處不甘落男子之后,她的性格特點中是明顯地具有男性氣質的。
李清照對自己的“成名”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還像往常一樣十分有規(guī)律地生活著。李格非則有意識地經常帶回一些傳抄的名家新作,讓李清照及時了解當時的詩詞創(chuàng)作動態(tài),大大拓展了李清照的識見范圍,同時也進一步激活了她的創(chuàng)作靈感。
有一天夜里,李清照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她乘著一只小船在云海遨游,連天云霧像波濤滾滾,銀河群星似千帆競奔?;秀遍g,她來到了天宮,天帝熱情地接待了她,問她道:“你這是打算到哪里去呀?”她說:“我也不知道,反正路長著呢。”天帝又問:“你不就是汴京城里那個很會寫詩的李清照嗎?”她說:“會寫詩又怎么樣?能寫出再多驚人的詩句又有什么用呢?”忽然一陣濃霧襲來,她的小船突然從天上跌了下來……李清照驚醒了。
驚醒后的李清照再也睡不著了,披上衣衫后,她點燃蠟燭,寫下了一首《漁家傲》詞,題名為《記夢》:
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
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李清照在詞中借記述夢中所遇,表達了自己那自信自負的情懷和對現(xiàn)實社會的不滿。在詞的最后,李清照借大鵬自喻,表示要像大鵬那樣,乘風展翼,高飛遠舉。她面向天地大聲疾呼:“風不要停下來,讓那強勁的大風把我理想的風帆吹到那神仙聚居的海上仙境中去吧!”李清照這里所說的海上仙境,實際上是指一種理想的精神境界,而達到一種理想的精神境界,正是她的最高追求。
作為一名女詞人,李清照以寫委婉纏綿的作品見長,這首《漁家傲》在李清照作品中卻獨樹一幟,它改淺唱低吟為引吭高歌,以豪言壯語抒豪情壯志,神奇的想象與豪放的情懷交織成一首高亢的壯歌。
清人黃蓼園在評說該詞時,稱之“無一毫釵粉氣”(見《蓼園詞選》);梁啟超也說:“此絕似蘇辛派,不類《漱玉詞》中語”(見《藝衡館詞選》)。從這首詞中人們也可以看出,李清照性格中確實是兼具剛強豪放的一面的。
公元1100年,中國政壇上換了一名皇帝;中國詩壇上躍起了一顆新星。后來寫中國歷史的人,都不會忘記這個宋徽宗,因為他與“腐敗”和“恥辱”這兩個中國人民最痛恨的字眼緊緊地連在了一起;后來寫中國歷史的人,也不會忘記李清照,因為她對中華文化發(fā)展做出的貢獻是不朽的,她是一顆永遠放射著璀璨光芒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