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偕行社的會所會員與日俱增，熱鬧非凡。于是軍官們希望能在會所舉辦宴會，提供餐飲服務。偕行社就這個問題研究認為，為了軍官們更好地休養(yǎng)生息，提高將來重新奔赴戰(zhàn)場的士氣，提供飲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如果要提供餐飲，必須在現(xiàn)有人員的基礎上增加廚師、勤雜工、清潔工等。因此又從社會上招聘了十多個人，小武被推選為這個部門的主管。這項工作不同于單純的會所，包括財務、接待、烹飪在內(nèi)等一系列生疏而棘手的內(nèi)容，中山秘書長對小武的無所不能的才智大加贊賞，才特意對小武委以重任的。

在當時除了日本酒以外，西洋酒也開始博得一部分人的青睞，繼大阪的啤酒廠之后，在札幌也正在建造一家新的啤酒廠。食品方面同樣如此，隨著牛肉的普及，洋點心、面包、水果等也開始趨于大眾化。

“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拿上來，越多越好。”

軍官們個個趾高氣揚，而且手頭闊綽。他們大吃大喝自然不在話下，討論問題也是激情四溢，常常爭得面紅耳赤。

雖說是餐飲部門的主管，可是小武自然不必到現(xiàn)場事必躬親，但作為主管，對宴會申請單、采購費必須一一過目。

“我終于墮落成一個商人了嗎？”會場的喧囂聲傳到了他的房間里來，小武看著賬本，不知不覺地感到孑然一人的孤獨。

“寺內(nèi)怎么樣了？”他本想把寺內(nèi)遺忘掉，可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今天還在習志野奔跑嗎？”這時騎兵隊卷起的滾滾塵土、士兵的吼叫聲又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自己又不是軍人了，現(xiàn)在想這些有什么意義呢？”小武定睛看著賬本，似乎要拂去這一剎那的思緒。賬本上面寫著“牛肉十貫”“啤酒兩打”等字樣以及一排排細小的數(shù)字。腦子再走神，現(xiàn)實的工作是要把賬本查完。別小看這個偕行社，如果只是炫耀自己過去的榮光，而不具備處理事情的能力和對外打交道的能力，這樣的軍官就會逐漸地淪為一個窩囊廢。

新開設的西式餐廳得到了相應的好評。每逢聚會，軍官們都是坐著，所以對他們來說，站著一邊吃喝一邊交談的形式很受歡迎。

偕行社本身是陸軍省包辦、陸軍卿兼任社長的組織，自然無須像民間的公司那樣考慮經(jīng)營得如何、利潤多少，所以說容易也容易?？墒窃诋敃r對西方了解甚少，所以要把五花八門的西式菜肴搬到餐桌上并不是如現(xiàn)在想象得那么簡單。

小武偷閑找來一些關于晚宴的西洋書籍埋頭苦讀。當時西式的賓館只有位于筑地舟坂町的筑地賓館一家，帝國賓館還在建造。小武是凡事都一板一眼的性格，在西洋的知識方面也是出類拔萃的，所以對偕行社來說，他成了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明治十四年的春天，小武家第二個孩子誕生了，老大是女孩兒，這回是個男孩兒。隨著新生兒的問世，家中突然間變得熱鬧起來，可是小武卻無心享受天倫之樂。

“我想回到軍隊里?！彼€沒有完全割舍這個夢。

“那家伙回得去，我為什么回不去？”想到這里，小武頓時悔恨得難以自拔。

前不久寺內(nèi)于明治十二年二月晉升為陸軍少佐，同年二月被授予準六位的官位，并且于明治十四年末升為軍官學校學生司令。

自從在偕行社重逢以來，小武和寺內(nèi)沒有照過面。上次是寺內(nèi)主動找上門來的，按道理小武也許應該回訪他一次，論工作寺內(nèi)不知比自己要繁忙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