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退場吧,人文學科(1)

我們應(yīng)有的文化 作者:雅克·巴爾贊


啊,人文學科!人人都把它們的價值掛在嘴邊上;人人都贊同說,純粹的人文主義者風光無限、無人能敵;然而,學生們似乎并沒有通過接觸人文學科獲得人文主義品質(zhì),而且大體上并不選擇人文學科;當下流行但心照不宣的看法是,人文學科僅僅適合于那些希望用其謀生的學生。

如果說這是真的,而且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它是真的話,那么,實際情況肯定是,在長期公眾論戰(zhàn)的痛苦中,人們對人文學科的關(guān)注是錯誤的。但是,這種錯誤源自何處?首先,我們是否確定,我們知道的那些東西就是人文學科?通常的說法是,人文學科是語言文學研究、藝術(shù)史、哲學:歷史有時候被劃為人文學科,有時候不是,這取決于社會科學工作者的反復(fù)無常的念頭,人文學科是,而這并不重要。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人文學科這種三部分劃分方式便于進行學科建構(gòu),包括了罪惡的萌芽,它幾乎影響了每一次振興人文學科從而試圖從中獲益的嘗試。通過組合成為“學科群”,以便與被稱為非人文學科的其他學科抗衡,人文學科必然成為類似于其他學科的專業(yè)。于是,人文學科的本來目的要么已被侵蝕,要么已經(jīng)喪失。

這一點千真萬確,文學和藝術(shù)領(lǐng)域中的最新研究類型是純粹技術(shù)性的。研究詩歌、小說、藝術(shù)、音樂的目的不是獲得寓意和進行欣賞,而是為了應(yīng)用某種復(fù)雜的方法,在使用這類方法的過程中,感覺、愉悅和沉思幾乎全被排除在外。對希望從事曾經(jīng)所稱的人文學科研究的學生來說,作為專門化操作的這些所謂“模式”——這種稱呼名副其實(因為它們并不觸及問題的實質(zhì))——可能并不適宜。我所談的并不是這些方法的價值。重要的問題是,如果人文學科被弄成這么多社會科學和其他科學,人們就根本不可能從這樣的研究中獲得什么人文主義的效果。

這個斷言其實是一種隱藏的同義反復(fù)說法,但是,它包含了這一原則:為非專業(yè)人員講授人文學科需要人文主義的態(tài)度。教師必須從人文學科中提取他們應(yīng)該講授的關(guān)于人的知識,教學大綱、教學系部、系主任和專業(yè)委員會都必須允許他這樣做。這一結(jié)論轉(zhuǎn)而帶來了出人意料的發(fā)現(xiàn)。聽一聽威廉·詹姆士是如何給美國早期的女研究生解釋這個問題的:

長期以來,在高等學校中專門講授的課程被稱為“人文學科”,這些學科常常被人認為是希臘語文和拉丁語文。不過,希臘語文和拉丁語文只有在作為文學,而不是作為語言來講授時才具有一般的人文價值。所以,從寬泛意義上講,人文學科主要指的是文學,而且,從更廣義的角度看,指的是對人類活動的任何一個領(lǐng)域中的杰作的研究。文學保持了人文學科的首要地位,其原因在于,文學不僅是由杰作構(gòu)成的,而且也大體與杰作有關(guān)。文學以批評和歷史的形式出現(xiàn);就這一點而言,文學可被看作關(guān)于人類的杰出活動的欣賞性編年史。

應(yīng)該從字面意義來理解詹姆士的定義——“人類的杰出活動”包括自然科學家取得的偉大成就:

通過從歷史角度來進行講授,我們可以賦予任何學科人文價值。如果從天才們?nèi)〉玫囊粋€又一個成就的角度來講授地理、經(jīng)濟、力學,這些學科都是人文主義的。不從人的角度來講授,文學就停留在語法的層面上,藝術(shù)就停留在目錄的層面上,歷史就停留在年代表的層面上,自然科學就停留在公式、重量和計量單位的層面上。

人類創(chuàng)造物的精選!——我們所說的人文學科就是這個意思。

詹姆士最后所用的驚嘆號并不意味著,我們應(yīng)該恫嚇自然科學各學科,要它們體現(xiàn)人文主義的特征——盡管有些學科已經(jīng)如此,而且更多的學科愿意這樣做。在科學史和科學哲學課程中,詹姆士視為簡單可能性的東西已經(jīng)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實現(xiàn);在那些課程中,科學家的創(chuàng)造被作為人類歷史和人類文化史的組成部分來進行討論。

但是,從詹姆士這段文字所得的啟示甚至可以在更廣泛的意義上加以應(yīng)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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