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著唱?！鄙蜢o笑著拍手，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可是孩子們已經(jīng)走了神。沈靜突然醒悟了，說道：“孩子們，我們從頭唱?！焙⒆觽冎粫念^唱。幼嫩可愛的歌聲又開始在屋子里飄蕩，老那禁不住拍起了手，腦袋不自覺地晃動著。這一刻，他想到了兒子，想到未來的某一天，他抱著自己的孫子在教室里學(xué)習(xí)，在公園里游玩……幸福的幻想被沈靜的聲音喚醒：“孩子們，唱得真好！我們今天要學(xué)幾個英語單詞，好嗎？”

“好！”孩子們齊聲喊道。

“現(xiàn)在掛在天空上的是什么？”沈靜問道。

“是太陽！”孩子們回應(yīng)道。

“答對了，孩子們，太陽的英語單詞發(fā)音是——sun!”

“s-u-n！”孩子們念道。

“s-u-n?！?/p>

“s-u-n?！?/p>

沈靜偷偷瞄一眼老那，發(fā)現(xiàn)老那腰板挺直，神情僵硬。“學(xué)英語要大聲念，大聲念才能學(xué)好發(fā)音。Sun，s-u-n，大聲念?！彼倪@番話是說給老那聽的。老那咽了口唾沫，在嗓子眼里默默念道：“s-u-n，s-u-n……”后背竟然冒了汗。沈靜又表揚孩子們一番，接著從課桌里掏出一個紅紅的大蘋果，引來孩子們一片叫聲。她把蘋果高高舉起來，順勢轉(zhuǎn)動，用眼神提醒孩子們。

“蘋果！是蘋果！”幾個孩子爭著說道。

有一個孩子大聲說：“老師，我想吃！”

“我也想吃！”

“老師，我也想！”

孩子們的話讓沈靜和老那都笑了。

“apple，a-p-p-l-e……”她仔細展示著自己的口型，“跟老師念……”

孩子們不情愿地念起來，聲音顯得凌亂。她又重復(fù)了一遍，這一次，孩子們的發(fā)聲明顯齊準了。沈靜露出笑容，轉(zhuǎn)過身望著老那，再次念道：“a-p-p-l-e，a-p-p-l-e……”示意老那跟著自己念出聲。

老那濕了濕嘴唇，掐了一把大腿根，準備豁出去了。他屏住氣，直直地看著沈靜，狠著勁念出了聲：“a-p-p-l-e!”老那的嗓音是從胸腔里發(fā)出的，是一股氣把這個發(fā)音頂出來的，瞬間爆發(fā)，粗重有力。這聲音和孩子們幼嫩的聲音比起來，簡直就像晴天里的一聲悶雷。

“很好，那老師。敢念出聲就好！”沈靜由衷地說。孩子們齊刷刷地回頭看他。老那渾身發(fā)熱，在課桌底下胡亂地搓著手指頭，突然意識到如果這樣學(xué)習(xí)英語，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看懂兒子寫的英文文章。一絲失落籠罩住了老那，不，是一大片失落籠罩住了老那。

下課后，面露難色的老那讓沈靜滿臉狐疑。

“沈靜，我想學(xué)速成班?！?/p>

“速成班？”

老那認真地點點頭。

“那老師，我想問您咋突然想學(xué)英語了呢？”

老那擺擺手，說：“沈靜，這是老師的秘密?！?/p>

“秘密？”沈靜笑了，“那我就不問了。”

“不是不問，你要給老師出出主意，怎樣才能讓老師看懂英文文章?！?/p>

“哦？”

“不用花太多時間就能辦到?！?/p>

“這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不過也不是沒辦法。買本《英漢詞典》試試吧，把單詞逐個翻譯出來，再試著連成句子，不一定全看懂，懂個五六十，或者七八十應(yīng)該問題不大?！?/p>

“真的？”

“差不多，有不明白的就找我吧?！?/p>

“太好了！你幫老師大忙了！”

老那激動得提著鳥籠子轉(zhuǎn)了兩圈，不停地揮手，“太好了！太好了！”他一邊念叨一邊罵自己太笨。這些《英漢詞典》新華書店里都有，自己為什么愣沒想起來呢？

“那老師，有啥需要盡管說?！?/p>

“好，好。我走了，走了……”

老那抬步走向鎮(zhèn)中心的新華書店，真有騰云駕霧的感覺。

他把鳥籠子掛在陽臺晾衣架上，興沖沖進了廚房，找來一個小碟子，放進一勺小米，打開水龍頭后，一時拿不準該用自來水還是涼白開來泡小米。他探出腦袋，望望籠子里的鷯哥，思忖片刻后把暖壺里的水倒進杯子，想等水涼了再泡鳥食。

他不想浪費時間，掏出雜志和《英漢詞典》，戴上老花鏡，琢磨著該從哪兒下手。先數(shù)出兒子英文文章的單詞字數(shù)，給自己定個時間計劃，似乎是個比較科學(xué)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