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藍禮,布蕾妮意識到,藍禮死了。藍禮躺在我懷中死去。藍禮是個二十一歲的男人,眼前這位不過是男孩。但他實在太像第一次來塔斯島時的藍禮。不,他比當時的藍禮更小。他下巴更寬,眉毛更濃。藍禮纖細優(yōu)雅,這男孩卻有厚實的肩膀和鐵匠特有的強健胳膊。他穿長長的皮圍裙,圍裙下赤裸著胸膛,黑糊糊的胡碴覆蓋了臉頰和下巴,一頭粗厚的黑發(fā)長過雙耳。藍禮國王的頭發(fā)也是這樣的炭黑色,但他總是梳洗得干凈整齊,有時剪短,有時則隨意披在肩頭,或用金色發(fā)帶扎到腦后,從未亂七八糟地糾結在一起,黏糊糊地沾滿汗水。而且,盡管這男孩的眼睛也是同樣的湛藍,但藍禮大人的雙眼溫暖又熱情,充滿歡笑,他的眼神中卻滿是憤怒和懷疑。
梅里巴德修士也看出來了:“我們沒有惡意,小伙子?,斏ず5麻_這家旅館時,總會給我一塊蜂蜜蛋糕,有時甚至是一張床,假如店里沒客滿的話。”
“她死了,”男孩道,“獅子絞死了她?!?/p>
“絞刑似乎是你們最喜歡的娛樂方式,”海爾·亨特爵士說,“我要在附近種地就好了,種大麻,賣麻繩,大賺一筆?!?/p>
“所有這些孩子,”布蕾妮對女孩垂柳說,“都是你的……妹妹?兄弟?親戚家人?”
“不?!贝沽⒅矗龑@種眼光很熟悉,“他們不過是……我不知道……有些是被麻雀帶來,其余是自己找來的。你是女人,怎么穿得跟男人一樣?”
梅里巴德修士答道:“布蕾妮小姐是一位使命在身的女戰(zhàn)士,此刻她需要干燥的床鋪和溫暖的火堆。我們也都一樣。我的老骨頭說,馬上又要下雨了。你有沒有房間給我們?”
“沒有?!辫F匠男孩說?!坝械?。”女孩垂柳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垂柳跺跺腳?!八麄冇谐缘?,詹德利。小家伙們在餓肚子?!彼德暱谏?,仿佛變魔術一般,出現(xiàn)了許多小孩,個個衣衫襤褸。頭發(fā)蓬亂的男孩從門廊底下爬出來,躡手躡腳的女孩湊進面向庭院的窗口。有些孩子緊緊抓著上滿弦的十字弓。
“原來這里是‘十字弓客?!?。”海爾爵士得出結論。
叫“孤兒客棧”更恰當,布蕾妮心想。
“渥特,幫他們照料馬匹,”垂柳吩咐,“威爾,放下石塊,他們不是敵人。艾菊,佩特,快去找些木頭添到火爐里?!~板’瓊恩,你幫修士卸口袋。我?guī)麄內(nèi)シ块g?!?/p>
他們要了三間相鄰的屋子,每間都有一張羽毛床、一把夜壺和一扇窗。布蕾妮的房里還有壁爐,她多付了幾個錢買木柴?!拔宜愕姆块g還是海爾爵士的房間?”她打開百葉窗時,波德瑞克問?!斑@兒不是寂靜島,”她告訴他,“你可以跟我住一起。”她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帶波德自行出發(fā)。梅里巴德修士要去努屯、河彎村及哈羅威伯爵的小鎮(zhèn),布蕾妮認為沒必要再跟他走,畢竟他有狗兒做伴。況且長老已讓她相信,三河沿岸找不到珊莎·史塔克。“我打算日出前起床,趁海爾爵士仍在睡覺?!辈祭倌葸€沒原諒他高庭的事……而且亨特自己說過,他沒有立下任何關于珊莎的誓言。
“我們?nèi)ツ睦?,爵士?我是說,小姐?”
布蕾妮沒有答案。他們真的位于十字路口;國王大道,河邊路,還有谷地的山路在此地會合。山路將引領他們穿越群山,前往艾林谷,珊莎小姐的阿姨死前一直統(tǒng)治著那里;往西是河邊小路,沿紅叉河直到奔流城,珊莎的舅公被圍困于此,苦苦支撐;或者可以隨國王大道北行,經(jīng)孿河城,穿越布滿泥沼的頸澤。到時候,無論誰控制卡林灣,只要她能設法通過,就可沿國王大道抵達臨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