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地下室里泣聲一片。弗蘭教授深情地親吻了馬隆的面頰，說：“謝謝你，老伙計。”他的眼眶中滾動著熱淚。

馬隆倒像個孩子似的紅著臉，害羞地說：“這算不上什么，別放在心上?！?/p>

午夜時分，我和弗蘭教授來到馬隆的書房，在燭光下喝酒敘事。

弗蘭教授問：“黃先生，聽馬隆說，你準(zhǔn)備一個人去杜伊斯堡的精神病院救你的同胞。”

“沒法子，只有這樣做了。”我輕聲回答道。

“黃先生，恕我直言，你這是自尋死路。這種行為是沖動的表現(xiàn)，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你現(xiàn)在需要冷靜?！?/p>

我將事情一一告訴了弗蘭，最后說：“教授，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同胞在精神病院里受苦。萬一他是裝瘋的呢？”

弗蘭說：“現(xiàn)在需要袁文道的國家，有中國、日本和德國。我們先從德國說起，希特勒叫囂‘不要黃油要大炮’，袁文道這種軍工天才，德國是不會放棄他的，所以才把他軟禁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小鎮(zhèn)里，而沒有投入監(jiān)獄。即使貴國政府通過外交途徑來要人，德國也可以說袁文道不在，或是他犯了錯在受罰，還有就是他知道太多軍事機(jī)密，不能讓他離開德國。但他們沒有料到袁文道會發(fā)瘋，會殺了自己的妻子，一個瘋子是沒有用處的，但德國人又擔(dān)心他是裝瘋，所以干脆把這人關(guān)在精神病院里?！?/p>

“那日本呢？”

“日本與你們正在交戰(zhàn)，是敵對國，袁文道如果順利歸國，那么對日本來說是不利的。他們想方設(shè)法都要阻止袁文道回到中國去，甚至不惜殺掉他。要我看，袁文道殺死妻子里面或許隱藏著巨大的陰謀，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簡單?！?/p>

“陰謀？”我吃了一驚。

弗蘭教授說：“從表面上看，袁文道殺死妻子的罪名是成立的，但人們忽略了很多細(xì)節(jié)，往往細(xì)節(jié)決定全局。黃先生，你看?！备ヌm教授拿出紙筆?！鞍凑漳愕臄⑹觯?dāng)時現(xiàn)場有這么幾個人——日本外交官、袁文道的堂弟袁文淵、一個戴墨鏡的人、魯克警長和袁文道夫婦。對嗎？”

“是的?！?/p>

“很好，他們當(dāng)時的位置是這樣嗎？”弗蘭教授在紙上畫的位置同魯克說的一模一樣，我點了點頭。

弗蘭又說：“按照魯克警長所說，袁文道同袁文淵一見面就發(fā)生了爭吵。我想，爭吵的原因很簡單，他的堂弟希望袁文道替日本人工作，遭到了袁文道拒絕。而后，日本外交官開口了，他先利誘袁文道，接著用家人的安全威逼。袁文道是一個愛國的中國人，他用德語說的話證明了這點。就在這時，袁文淵掏出手槍，指著日本外交官破口大罵。問題就出在這里?！?/p>

“莫非這人不是與日本人同路的，他也是來解救袁文道？”我問道。

“人都有本性，這是動物與生俱來的東西。黃先生，我給你打個比方，希特勒追殺我們猶太人時，我們內(nèi)部也出現(xiàn)過這種人，出賣自己的同胞，獲取地位和利益。但是，當(dāng)他看見同胞處于極度危難，或者說違反了自己做人的底線時，這些人會突然改變以前的思維模式，在本性的支配下，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好事?！?/p>

“教授先生，您的意思是袁文淵突然變好了？這簡直不可思議，漢奸居然會立刻變成好人?！?/p>

“應(yīng)該說他恢復(fù)了一點良知?！?/p>

“即便這人突然有了點良知，他的槍又是從哪兒來的，莫非袁文道的居所里藏有手槍？”我不解地問道。

“槍是日本人給他的。”弗蘭說。

“日本人給袁文淵槍，然后叫他用來頂著自己的頭，這……未免太滑稽了吧?！?/p>

“黃先生，應(yīng)該說日本人利用了袁文淵。想想看，一個外交官能帶槍嗎？不能！這三個人中除了戴墨鏡的人外，就剩下袁文淵能帶著手槍。這把槍看似是用來防身的，但是——”弗蘭加重了語氣，“真的深入研究下去，這是一個圈套，日本人給袁文道設(shè)的一個圈套，袁文淵只不過是一個誘餌罷了?！?/p>

“弗蘭，我被您說糊涂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馬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