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望去是一片小屋,窗前并列著樺樹,樹干上的葉子還小,陽光從其中穿透過來。我將窗戶向上推開,拉過一把靠背椅坐下,將腳擱在尚留有早晨余溫的暖氣片上,我來回滑動靠背椅的轱轆打量著信封。這是一個淡藍色的酒店信封,背面印著:“德爾蒙尼克酒店,59街派克路,紐約?!毙欧庹娴泥]戳卻是“費城”,信是五天前從那兒寄出的?!笆窍挛缂牡??!碑斘铱吹健皃.m.”時大聲說道。
“她哪來的錢旅游呢?”我問自己,“想必她身上有很多錢啊,那兒的房間至少要30美元一晚?!蔽抑皇菑囊魳穭±飳Φ聽柮赡峥擞幸恍┝私猓簞≈械泥l(xiāng)下人從街頭邁著舞步走進來,在包廂里笨手笨腳地用起餐?!霸僬f,她對錢沒有概念,起碼不像普通人那樣。她總是像小孩子那樣樂于交換,錢對她而言不過是個交換工具。她喜歡一切容易消費,或者至少可以馬上換掉的東西,而在她看來,錢正好合二為一,既可以消費,又能夠交換。”我極目遠眺,注視著一座籠罩在一家棉紡織廠霧氣中的教堂,從城市地圖上看,它準是浸信會教堂。“信在路上走了好長時間?!蔽艺f道,“她此時會不會已經(jīng)死了?”有天傍晚,我在一座小山包上尋找過我的媽媽,她時常會情緒低落。我認為,她不是掉下去,或許就是自己跳下去了。我站在小山包上往下看那塊慢慢變暗的地方,并沒有看出有什么異樣。只有一些女人站在一起,她們的購物袋放在地上,似乎受到了什么驚嚇,而且又有人加入她們的行列,這不由得讓我在巖石突出的地方又開始尋找起衣物的碎條。我張不開口,空氣使我疼痛,因為害怕,周圍的一切都深深地陷入我的體內(nèi)。后來下面的燈亮了,有些車已經(jīng)開著大燈行駛。小山包上方十分寧靜,只有蟋蟀還在叫。我心事越發(fā)沉重。這個地方入口的加油站里,燈也亮了起來。天還沒黑呢!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我一邊在小山包上邁著小步走來走去,一邊觀望著下面的行人,有一個人走得十分緩慢,我認出來那是母親。在最后的日子里,她做什么都慢騰騰的。她不再像以往那樣直接穿過馬路,而是走很長的斜線。
我將靠背椅滑向床頭柜,讓人給我接通紐約德爾蒙尼克酒店的電話。等我通報了尤迪特的娘家姓后,他們才在登記簿上找到了她。她五天前已經(jīng)走了,并沒有留下地址,倒是把相機落在了房間里:要不要把它寄到她在歐洲的住處呢?我說我明天去紐約,自己去取那相機。
我放下電話重復道:“是的,我是她丈夫?!睘榱瞬辉俪猿园l(fā)笑,我趕緊滑回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