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7年的一個夏日,塞繆爾·泰勒·柯勒律治由于“身體原因回到了位于波洛克和林頓之間的一個荒涼的農舍居住,這個地方屬于薩默塞特郡和德文郡交界處的艾克斯木”。柯勒律治是一位鄉(xiāng)村牧師十四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當時這個25歲的年輕人剛從劍橋大學耶穌學院畢業(yè)。由于沒有拿到學位,他便下決心成為一名詩人和理想化的激進分子。極度的抑郁和不良的健康狀況始終在折磨著他年輕的身體,所以他只能靠鴉片來尋求解脫。
“由于身體不適,柯勒律治服下醫(yī)生開的止痛藥后,就開始閱讀1613年出版的塞繆爾·珀切斯寫的編年史《珀切斯的朝圣之旅》(Purchas His Pilgrimage),在藥物作用下,他竟然在椅子上睡著了……”珀切斯的這本書中吸收了馬可游記中的很多內容:“忽必烈汗在夏都修建了宏偉的宮殿?!币苍S珀切斯不會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催生出英國詩歌中一些最著名的詩句,而且這些詞出自他之手:“高高的宮墻圍住了方圓十六英里的土地,宮墻內是蔥郁的草場、沁人心脾的泉水和潺潺的小溪,還有各種可供狩獵的動物,中間有一座可以隨時搬移的華麗的宮殿……”
讀完這些文字后,柯勒律治睡著了,“至少表面上看,他沉沉地睡了三個小時”。在夢中,他毫不費力地創(chuàng)作出“兩三百句詩”。當他從藥物引起的睡眠中醒來后,“立即把自己能回憶起來的在夢中所做的詩句摘記了下來”。因為柯勒律治打盹的時候正在閱讀有關忽必烈的文字,所以他夢中所做的鬼怪詩可能都與忽必烈汗有關。
就在這時,“一個討厭的波洛克商人”的來訪打斷了年輕詩人的工作??腿俗吆?,詩人“重新回到自己房間,但令他感到驚訝和慚愧的是,雖然記憶當中還保留著一些大致印象,但除了不多的幾行詩句和一些零散的畫面外,他腦子中的其他東西就像是石子在水面上激起的漣漪,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回憶不起來了”。
經過對那些仿佛從夢中竊取來的材料的一番艱辛的整理,柯勒律治著手寫下了《忽必烈汗》的開頭幾句:
在大都,忽必烈汗
修建了宏偉的宮殿。
從這里,神圣的阿爾浮河
流過深不可測的巖洞,
注入幽深的大海。
詩人的情緒很快被調動起來,他在詩的結尾發(fā)出了對貪圖享樂者的警告。他仿佛覺得別人正看著他和他的靈魂,于是發(fā)出了:
小心!小心!
他目光如炬,長發(fā)如飄!
圍成圓圈,繞行三度,
心懷敬畏,緊閉雙目,
皆因他已飲甘露,
又喝過天堂的乳漿。
在那個時代,柯勒律治對權力與時空的美好愿望過于理想化了,所以直到二十年后他才打算發(fā)表這首《忽必烈汗》,他的這首詩讓忽必烈汗在西方人的心中永遠占據(jù)了一席之地。
在性格方面,身為旅行商人的馬可與患有神經衰弱的詩人柯勒律治是截然不同的,但偉大的蒙古帝國卻對他們發(fā)出了同樣的召喚。因為使用藥物,所以柯勒律治常會產生幻覺,但這正是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源泉。不過,柯勒律治本人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塞繆爾·珀切斯對此的解釋是,詩人與馬可一樣受到了藥物的控制。由于馬可在阿富汗期間身患重病,所以他可能也用過鴉片,正因為兩人都曾食用過鴉片,所以他們才具有超強的洞察力,他們的作品才會如此生動鮮活。鴉片改變了馬可,他的洞察力因此變得更加敏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說馬可僅僅是把自己經歷過的一切進行了加工和放大,而沒有任何的夸張與粉飾。因此,我們也才能理解為什么他的有些敘事詳細而敏銳,而有些部分卻顯得不切實際。馬可回到威尼斯后,就不再使用任何鴉片之類的藥物了,這有助于他從一位精力充沛的往來于各國的使者向糾纏于大小訴訟案的充滿復仇心理的商人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