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哺育我的新生嬰兒,可我不想錯過最后的幾場排練,于是我就匿藏在一個包廂里,每隔半小時就打一次電話,打聽一下孩子們的情況。我心中經(jīng)常懷有一種預(yù)感的恐懼,怕孩子們出事;這種恐懼一直持續(xù)下來,并在后來進(jìn)一步顯現(xiàn)出來,使我痛苦。但隨后我知道了,對于所有的恐懼和憂慮而言,如果上帝作出了那樣的決定,那世界上沒有什么是有用的。9 月末,馬勒要求我盡可能快地給小家伙斷奶。我這樣做了,但心情沉重,這只是為了參加在科隆舉行的《第五交響曲》的首次演出,這是絕對不能缺席的。
我們準(zhǔn)備前往科隆去參加排練。但世道無常,由于突然斷奶我生病了,我隨后趕去的希望已是不可能的了。在《第五交響曲》第一次響起來時,我卻在發(fā)燒,臥病在床。這《第五交響曲》是我全心投入的第一部作品呀!我復(fù)寫了整個總譜,甚至做的比這還要多:馬勒經(jīng)常是把整行都空下來,因為他知道我熟悉聲部,他盲目地信任我。
春天,他與愛樂樂團(tuán)準(zhǔn)備這部交響曲的初次試演,我躲在頂層樓座上,觀看了這場試演。我在復(fù)寫時熟悉了所有的旋律,可我沒有聽到,因為馬勒讓報時裝置—— 一個小鼓——敲個不停,除了節(jié)奏,很少有什么能聽得出來。我大哭著跑回家中。他尾隨我而來。好長時間我什么都不想說。最終我抽泣地說道:“你把一部交響曲寫成了報時裝置! ”他笑了起來,拿出了總譜,用紅鉛筆幾乎把全部小鼓和一半打擊樂都劃掉了。他自己感覺到了,但是我的強(qiáng)烈的祈求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我現(xiàn)在占有完全改動了的總譜。馬勒單獨一人前去參加這部我如此熟悉的交響曲的首演。這次演出10 月19 日在科隆的居茨尼希舉行,演出很順利,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馬勒在給我的信中說得很詳細(xì)。他必須繼續(xù)他的行程,前往阿姆斯特丹。他住在門格爾伯格那里,感到猶如在家里。他在那里指揮了《第二交響曲》和《第四交響曲》。《第四交響曲》是第一次安排在節(jié)目單上。“《第四交響曲》·休息· 《第四交響曲》”。先是馬勒指揮,隨后是門格爾伯格指揮。馬勒快意地坐在正廳的前排座位上,聽他的作品。回家時他對我說,這就好像是他親自指揮一樣,門格爾伯格十分準(zhǔn)確地理解了他的意圖。
他從阿姆斯特丹動身,早晨到達(dá)了維也納。我為他準(zhǔn)備了熱的洗澡水。像通常一樣,每當(dāng)他抵達(dá)時我都坐在他身邊幫他的忙,他告訴我他經(jīng)歷的一切,然后他吃早餐,去歌劇院。馬勒每星期大概指揮兩次。他幾乎一切都自己排練,或者在別人排練時進(jìn)行指導(dǎo)。他出奇的勤奮,他熟諳他排練的所有保留上演的歌劇,親自長時間執(zhí)棒指揮,不斷地進(jìn)行新的排練,舉行首演。只有在每天早晨他才去謄清他的總譜。
12 月,他的《第三交響曲》在維也納取得了真正巨大的成功,并不得不再次演出。事后,他忠于他喜愛的老習(xí)慣,在“金梨”酒館舉行一個啤酒晚會,邀請樂隊參加,他本人在那里待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樣做總是帶來快樂。他愛那些與他一起工作的人。他們?nèi)w,每一個個人對他都是重要的。如果他的樂隊知道這點的話,那這種合作會是怎樣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