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畫山水,布局立意,總是反復(fù)構(gòu)思,不愿落入前人窠臼。五十歲后,懶于多費神思,曾在潤格中訂明不再為人畫山水,在這二年中,畫了不過寥寥幾幅。本年因你給我編印詩稿,代求名家題詞,我答允各作一圖為報,破例畫了幾幅,如給吳北江(闿生)畫的《蓮池講學(xué)圖》,給楊云史(圻)畫的《江山萬里樓圖》,給趙幼梅(元禮)畫的《明燈夜雨樓圖》,給宗子威畫的《遼東吟館談詩圖》,給李釋堪(宣倜)畫的《握蘭簃填詞圖》,這幾幅圖,我自信都是別出心裁,經(jīng)意之作。
民國二十二年(癸酉·1933年)年,我七十一歲。你給我編的《白石詩草》八卷,元宵節(jié)印成,這件事,你很替我費了些心,我很感謝你的。我在戊辰年印出的《借山吟館詩草》,是用石版影印我的手稿,從光緒壬寅到民國甲寅十二年間所作,收詩很少。這次的《白石詩草》,是壬寅以前和甲寅以后作的,曾經(jīng)樊樊山選定,又經(jīng)王仲言重選,收的詩比較多。
我的刻印,最早是走的丁龍泓、黃小松一路,繼得《二金蝶堂印譜》,乃專攻趙叔的筆意。后見天發(fā)神讖碑,刀法一變,又見三公山碑,篆法也為之一變。最后喜秦權(quán),縱橫平直,一任自然,又一大變。光緒三十年以前,摹丁、黃時所刻之印,曾經(jīng)拓存,湘綺師給我作過一篇序。民國六年(丁巳),家鄉(xiāng)兵亂,把印拓全部失落,湘綺師的序文原稿,藏在墻壁內(nèi),幸得保存。民國十七年,我把丁巳后在北京所刻的,拓存四冊,仍用湘綺師序文,刊在卷前,這是我定居北京后第一次拓存的印譜。本年我把丁巳以后所刻三千多方印中,選出二百三十四印,用朱砂泥親自重行拓存。內(nèi)有因求刻的人促迫取去,只拓得一二頁,制成鋅版充數(shù)的,此次統(tǒng)都剔出,另選我最近所刻自用的印加入,湊足原數(shù),仍用湘綺師原序列于卷首,這是我在北京第二次所拓的印譜。又因戊辰年第一次印譜出書后,外國人購去印拓二百方,按此二百方,我已無權(quán)再行復(fù)制,只得把庚午、辛未兩年所刻的拓本,裝成六冊,去年今年刻的較少,拓本裝成四冊,合計十冊,這是我第三次拓的印譜。
三月,見報載,日軍攻占熱河,平津一帶,深受威脅,人心很感恐慌。五月,塘沽協(xié)定成立,華北主權(quán),喪失殆盡。春夏間,北平謠言四起,我承門人紀(jì)友梅的關(guān)切,邀我到他的東交民巷寓所去避居,住了二十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