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風,從草色流蘇抖動的地方吹來,金色的風信并沒有翻熟麥衣,而是翻醉了士兵的酡顏。
“真夠窮的!”馬邊的士兵嘟囔一聲。
入關之后滿目凄涼,少有人煙,仿若走入了荒境。云卿勒緊馬韁,放眼望去,衰草連天,平蕪萬里。極目盡野,隱約間看到幾縷遠煙虛弱地消失在半空中。這就是“一脈入碧云,三水繞春畦”的繁華荊地?
此情此景讓人不禁想起了十年前的幽國,云卿輕輕地嘆了口氣。
看來,荊王失道已久。
閩關不語,大道不語,每一粒塵沙都在上演著一出啞劇。日已西斜,邊關的風怎么吹都成調,大帳前黝黑士兵忙著建營。
“卿卿?!?/p>
云卿收回視線,走入帳中。只見月殺手捧黃絹、長眉緊鎖,連凌翼然也沒了往日的邪氣,甚是嚴肅。
“哥,怎么了?”云卿道。
月殺不言,只將黃絹遞來。云卿細讀,微驚。
“將軍?!倍≈鞑咀呷氪髱?。
“丁淺,繁城戰(zhàn)報是你寫的嗎?”月殺的語調略微低沉。
“是屬下執(zhí)筆,敢問有何不妥?”
“把云卿也寫上去了?”凌翼然問道。
丁淺眉頭微皺,“是,繁城一戰(zhàn)多虧了豐大人的妙計,下官自然細心記錄,呈給王上?!?/p>
結果,青王就賞了她這么個官職,云卿捧著圣旨輕嘆。
“怎么?”丁淺小心開口,“將軍覺得不對嗎?”
“并無不妥?!痹職⒂行o措,“只是……”
凌翼然連忙接口,“只是豐云卿是我的門客,突然得了個四品郎中,真讓本侯驚喜啊?!?/p>
云卿聞言攏眉,他不是韜光養(yǎng)晦、斂其鋒芒嗎,為何將自己納到他的麾下?
“原來如此啊?!倍\的眼中閃過一絲可疑的光亮,“事先沒有稟報殿下是下官的不是,請殿下恕罪。”
“主簿恪盡職守,又何談不是呢?”凌翼然以手撐面,笑得坦然,“父王賜給王將軍三品武將之銜,主簿就代本侯和韓將軍前去道賀吧。”
“是?!倍\兩手捧過圣旨,頷首而退,離開營帳。
待他走了,月殺這才急急道:“主上……”
“竹肅?!绷枰砣粩可裥表?,“這丁淺是父王的人?!?/p>
月殺大驚。
凌翼然向帳外微微點頭,站在門口的六幺機靈地將帳簾放下。他回過身,眼中滿是精光,“父王在位二十三年,歷經(jīng)了數(shù)次黨爭。竹肅,你在朝逾七載,可見過上閣陷入泥潭嗎?”
月殺猛地瞪大眼睛,搖了搖頭。
“不管臺閣和束閣怎么斗,父王總是牢牢握住兵權,因此所謂的黨爭不過是父王制衡的手段而已?!绷枰砣惠p笑出聲,“本侯在識人方面向來自信,這主簿丁淺一定是父王在軍營里的耳目。繁城一戰(zhàn)后,丁淺將戰(zhàn)報呈上,橫空出世的云卿一定讓父王頗為頭痛?!彼钌畹乜戳嗽魄湟谎??!霸魄渚烤故呛畏絼萘??這個問題想必攪得父王不得安心,云卿偏偏身分不明,若是給了個軍職,恐怕會動搖了上閣的根基。若不給,戰(zhàn)時缺才,又未免太可惜?!绷枰砣槐〈焦雌穑坝谑潜憬o了禮部典制郎中一職,總管三軍軍儀,如此一來既不會引狼入室,又可以為他所用?!彼一ㄑ郯氩[,“真是一招好棋?!?/p>
斜了他一眼,云卿冷冷道:“那為何說我是你的門客?”
凌翼然的俊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你當父王的人失聰,聽不到三軍的流言嗎?”
云卿一愣。
“與其讓父王暗查你我之間的關系,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這樣還能避免深究,也讓竹肅逃過猜疑?!?/p>
“亂套了!”月殺猛地站起,“女子當官,這不是荒天下之大謬嗎!過幾天再戰(zhàn),就報卿卿陣亡,早早了了這事。”
“陣亡?”凌翼然睨他一眼,“剛剛封的四品禮官死在了戰(zhàn)場上,竹肅啊,你這是留了舌頭給別人咬啊。”他撩起錦袍,優(yōu)雅地坐下,“你既知道叛亂的楊姓參領分明就是七哥的人,又怎能在這時候出紕漏?若容相在大殿上參你一本督軍不嚴、嫉賢妒能,這次你就算大勝也難掩過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