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時(shí)分,宮門大開。
百官下了車馬,踏著晨曦昏昏沉沉地向重霄殿走去。他們?nèi)齼蓛傻夭饺胫叵龅睿@訝地看到殿中早已屹立了一個(gè)絳紅色的身影。
一個(gè)身著緋袍、衣繡孔雀紋樣的三品官員點(diǎn)頭哈腰,帶著微笑,輕步上前,討好地開口道:“錢丞相,早!”
絳紅的身影緩緩回轉(zhuǎn),只見他面色慘白,寒若冰霜。剛才還一臉諂媚的官員定睛一瞧,嚇得低下頭去。他偷偷地抽了自己一個(gè)嘴巴,心中暗罵:這下好了,沒拍到馬屁,倒拍到馬腿了。如今幽國朝堂,錢丞相是一手遮天,連王上都要讓他三分。先前欽天監(jiān)那個(gè)老匹夫就因?yàn)椴烦鲰n柏青之女是天下主母的命格,被抄了家流放邊關(guān)。這會子莫名其妙地觸了錢丞相的霉頭,還不知道要怎么遭罪呢。
這人心下惴惴,冒出一身冷汗。忽地聽到一聲高喊:“王上駕到。”嚇得立刻跪倒在地上,壯膽似的大叫道:“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位愛卿平身吧?!鄙项^傳來懶懶的聲音,幽王睡眼惺忪,坐在御座上,“錢愛卿怎么還跪著?”
“王上!”錢喬致手持象牙笏,哀嚎一聲,俯首向地,“請王上為老臣做主??!”
“愛卿有何委屈站起來說,今日冬至地上寒涼?!庇耐跸蛸N身內(nèi)侍使了個(gè)眼色,全福急忙跑下,攙起了錢丞相。
“王上,臣的獨(dú)子,王后娘娘的親侄……”錢喬致抽泣道,“小犬錢群在昨夜,在昨夜……”
幽王直了直腰,忙問:“怎么?”
“昨夜被人給活活打死了……”
“?。 钡顑?nèi)一片抽氣聲。
“誰?是誰那么大的膽子?!”幽王一拍御座,厲聲問道。
錢喬致恨道:“是韓柏青韓大將軍的兒子,韓月簫!”
“韓柏青的兒子?”幽王思忖了一會,問,“他們怎么會結(jié)怨?”
“昨夜小犬新納了一房小妾,乃是韓家的一個(gè)丫頭。小犬心軟,挨不住新婦軟磨硬泡,便帶著她去韓家回禮。誰知還沒進(jìn)韓家,就被韓氏兄妹亂棒打出。自韓將軍歿后,這兄妹倆一直對王上和娘娘耿耿于懷,連帶著對我錢家恨之入骨。韓月簫怒罵此婦不知廉恥、投奔‘仇人’,此婦羞憤交加,一頭撞死在大門上。小犬一時(shí)悲痛,言語了幾句,怎知……”說到這里,錢喬致掩面大哭,“怎知那韓月簫痛下殺手,一拳將我兒打死……”
殿內(nèi)一片低語,眾人一臉憤憤。
錢喬致喉頭顫動,扯袖痛哭,“我兒去后,那惡徒仍不放過他的尸身,硬是將他的腦袋砸了個(gè)粉碎啊!”
幽王一拍御座,噌地站了起來,“韓月簫好大的膽子!”
“王上!”洛寅從眾人中閃身而出,持笏而立,“臣有話要說。”
“洛卿有何事?”
“王上!昨夜之事,并非如錢丞相所說?!甭逡敛晃窇值乜匆谎勰樕F青的錢喬致,抬首直視座上。
“哦?”幽王慢慢坐下。
“昨夜臣在天閣府辦公,時(shí)至二更韓少將軍前來報(bào)案,說是家中女眷在青龍道走失,望府衙能盡快受理該案??设b于天閣府的其他官吏早已歸家,臣便答應(yīng)他今日開審。四更時(shí)臣路過玄武道,看到五門都統(tǒng)率兵疾走。臣心中疑惑便跟了過去,到了韓府,才發(fā)現(xiàn)錢丞相之子臥倒在地,身邊韓氏兄妹面色慘白。韓家小姐的臉部紅腫,明顯是被人打傷了?!?/p>
百官微疑,三五成群地開始討論。
洛寅無視周圍異樣的眼光,繼續(xù)道:“臣下車詢問,原來錢公子在青龍道強(qiáng)搶了韓家的女眷,并玷污了此女。此女自覺無顏,一頭撞死在門前的石獅上。韓家小姐一時(shí)悲憤,想要和錢公子理論。誰知錢公子不念其年幼,傷了年僅六歲的小姐,還出言侮辱已去的韓夫人,韓少將軍這才一時(shí)失控誤殺了錢公子?!?/p>
“洛寅,你休得胡言!”錢喬致指著他的鼻子大罵,“若是誤殺,那為何在我兒死后,還不放過他的尸身?!”
“如果錢丞相的母親被人污蔑成殘花敗柳,錢丞相又將如何對待此人?!”洛寅聲音顫抖,憤怒大吼。
“殘花敗柳?”幽王看向錢喬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