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竟然是被肚子給餓醒的，平日里小梅即便要出去，到了這個時候也該回來給她送午飯了，程水若左等右等總是不見人影，唯有自己起身去取桌上的茶杯，尋思著灌點兒茶下去再瞧瞧。

她像只烏龜似的，慢吞吞地先把兩只手伸出來，又慎重地慢慢兩臂使力，輕輕支起身子，剛撐起一半，就聽見身后一聲暴喝，

“你在做什么？”

程水若對于那孩子的大驚小怪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慢條斯理地起身，將雙腳放在地上試了試。方白蘇已經(jīng)氣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瞪著一雙大眼用不理解的眼神瞧她，

程水若這些日子已經(jīng)將方白蘇的性格摸了個七七八八，這孩子之前雖然撒謊了，心里卻是過不去的，所以不放心要日日過來瞧她，嘴上不肯說，別扭得緊，心底卻是極好的，她笑笑道，“小梅這兩日像是有什么事，都是讓我吃過早餐就離開了，午飯之前再回來的。今天已經(jīng)過了吃飯的時間還沒回來，我餓了，所以就起來自己倒杯水。你不用擔(dān)心，本來傷到肚腹的人就該經(jīng)常下床走動，雖然沒人扶著，我也會小心的。”

“誰擔(dān)心你？”方白蘇哼了一聲，卻是小心翼翼地看著程水若去取水壺。程水若一個搖晃，他幾乎就要沖上去扶住她，好容易勉強忍住了，心跳卻是噗噗的?？匆姵趟粼谧肋叾酥璞鹊煤苁情_心的樣子，扭頭便沖出門去。

方白蘇略帶懊惱地走出院子，鬧不明白自己是為何生氣，想了許久才決定是因為小梅的失職，本該她干的活竟然不盡忠職守，卻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才不是為了那個掃把星女人呢！

將小梅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卻是沒看見半個人影，他也不好開口去詢問，唯有沿著小路往回走。剛過午飯的時候，院子里的媳婦丫頭個個都無精打采的，到了程水若這個小院子，因為僻靜，越發(fā)無人問津，因此他初時來是走的大路，此刻回去卻是不成了。

打了個盹的下人們紛紛出來撿起手邊的活計，方白蘇為了隱蔽不得不挑了條小路回去，心中的懊惱卻是越盛。

從庭院的小道穿行，方白蘇選的路都是貼著院墻，突然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嚑幊陈暎∶返拇笊らT格外刺耳，“……她辛辛苦苦地替你們生下了個兒子，到這時候你們倒是不管她了？李富貴，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隨即又是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像是有人勸說，又有人反駁。方白蘇聽得不真切，也不耐煩聽明白，只需要知道找到正主兒了就是，望著高高的院墻想了想，隨即往右邊的一條小道一拐，彎彎曲曲地走了一路就到了一道小門前，門上恰好沒有落鎖，伸手輕輕一推就開了。

門外是一條不寬的巷子，因為長年見不到陽光，路邊和墻角這些地方都長著厚厚的青苔，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方白蘇皺了皺眉毛還是踏了上去。

走了不多幾步，就瞧見一個四合院模樣的房子，小門是開著的，院子里站了一大堆人，吵吵鬧鬧的聲音就是從這兒傳出來的。

這會兒一個婆子正叉著腰罵道，“她自己沒福氣怪得著咱們家不厚道么？人人都知道生孩子就是鬼門關(guān)上走一遭的事兒，挺得過來自然有享不盡的福氣，挺不過來也只有罷了。咱們家好湯好水地侍候著就算是仁至義盡，她死了自然會替她立碑刻字，你有心在這兒吵吵鬧鬧，惹得你姐姐死前都不安穩(wěn)，還鬧得你外甥受了驚嚇，你信不信我放狗咬你出去？”

小梅此刻被一個婦人抱在懷里，仔細(xì)瞧來正是吳大娘，正滿臉淚水地勸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