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兩個相同的“董”字,說不好三百多年前的人們是對名妓董小宛的過度惜香憐玉,從而一廂情愿地讓其“陪王伴駕”,還是對順治帝傾心漢儒文化的“報答”,總之就是這么順理成章地將“秦淮八艷”中的這一“艷”貼上“董鄂妃”的標簽,堂而皇之地把兩個身世迥異的女子,相當戲劇化地“重合”在了一起。
要算董鄂妃走運,不曾遇上慈禧姑侄這樣的兇婆庸妻,死后追封皇后時的“孝獻端敬”等字眼兒也很難著落在婆媳關(guān)系不妥上。對順治來說,倒是這份遲來的刻骨之愛,成為他短暫而急促的政治樂章中,匆匆插入的一小段旖旎悱惻的動人小夜曲。
很顯然,《清史稿?后妃傳》對董鄂妃的身世進行了行之有效的“斷章取義”:董鄂氏,內(nèi)大臣鄂碩女,年十八入侍,上眷之特厚,寵冠三宮,十三年八月立為賢妃,十二月進為皇貴妃,行冊立禮,頒赦。
不過是冊立一個妃子,卻小題大作而大赦天下,可見愛之切、戀之深,同時也成為大清二百年絕無僅有的一次。國人的“八卦”嗜好由來已久,清人和老外也不例外。
在西人所著的《湯若望傳》中,語焉不詳?shù)靥岬蕉蹂硪晃粷M籍軍人,蒙順治垂青而“跨界”相戀,在遭受其夫斥責(zé)時,順治帝竟“掌摑”情敵,致對方氣憤而死,當然也可能是自殺。后來有人提出,這位滿籍軍人即為福臨異母十一弟襄親王博穆博果爾,而史料中并無可靠記載證實該人即為十一弟,也有人認為老湯出于某種畏懼不敢直書其人。雖然孝莊皇太后曾有“廢止命婦更番入侍后妃”之令,但史家通過宗譜記載,結(jié)論還是否定了“弟媳”一說,同時也說明了后人臆斷中想當然的一面。
從被順治看中的那第一眼起,美麗、多才、善良、謹慎似乎鑄就了一把橫在董鄂生命里的“雙刃劍”,可謂成也才貌德,敗也才貌德。此前那“一次半”的廢后風(fēng)波,讓包括孝莊在內(nèi)的所有人領(lǐng)略了順治的擇偶“目光”,因為廢掉第一位皇后之后,第二位來自科爾沁大草原的博爾濟吉特姑娘盡管貌美如花,無奈順治對這類親上加親余恨未了,不久便準備把上次的廢后風(fēng)波“重溫”一遍。雖然在母親和政治矛盾的干預(yù)下未果,但董鄂的“隆重”登場,換來的肯定是上至太后,中到王公大臣,下至太監(jiān)宮女明里暗里的“側(cè)目而視”——什么樣的絕代風(fēng)華能把屢屢廢后的皇上按倒在石榴裙下?也真難為了董鄂,把書內(nèi)書外的“美顏如玉”來了個空前大整合,其祖為北宋時流落至遼的皇裔,可想而知,潛藏在基因里的那份高貴、清雅及才藝對順治的吸引力,絕對可意會難言傳。偏偏董鄂為人又十分親和,對婆婆和其他妃后均敬愛有加,以致到最后連太后都離不開她。所以有人臆測董鄂母子之死與孝莊有關(guān)很難站得住腳。只可惜小心并未駛得萬年船,過度的謹慎與殫精竭慮傷害了她的健康,愛子的夭折更像一劑致命寒藥,丈夫的憐愛根本無力回天,年僅二十二歲便心力交瘁地離開了這個充滿愛與痛的世界,比她的“影子”董小宛還早了整整六年!
是所謂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夫欲愛而妻不在,董鄂離世時的“言動不亂,端坐呼佛號,噓氣而死。崩后數(shù)日,顏貌安整,儼如平時”算是永遠“刻”在了福臨的記憶中,更成為其日后一心向佛的風(fēng)向標。
應(yīng)了那句“真愛讓我不知所措”。思前想后,順治把提升董鄂的死后待遇,作為對這份刻骨之愛的全部注釋。隨之追封的皇后,不如期離京“避痘”,只有帝王及太后之崩才夠格的“藍筆”御批,從親王到四品官、從公主命婦齊集哭悼,不哀者議處,八旗二三品大臣抬扛梓宮、后又擔(dān)心另一世界的董鄂妃沒人伺候,欲將三十名太監(jiān)宮女賜死。如非皇太后“力解乃已”,估計順治帝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能盡情表達這份無法割舍的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