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還是個小男孩時，就在父母親車庫頂上的閣樓里扮演上帝。他父親在發(fā)現(xiàn)此事的當(dāng)日就是這樣形容的——扮演上帝。就在那天，父親把他的玩意兒砸得粉碎。

保羅用來制造那些籠子的材料是他在車庫后面發(fā)現(xiàn)的——寬四寸厚兩寸的廢棄長木料，還有從當(dāng)?shù)匚褰鸬曩I來的鐵絲網(wǎng)。當(dāng)他的父親離家去參加一個學(xué)術(shù)會議，并就神圣的遺傳分類學(xué)發(fā)表演講時，保羅開始按計劃建造他的實驗室，那是他在校最后一天制定的計劃。

因為他還太小，沒有辦法使用父親的電動工具，所以他不得不用一把手鋸來切割造籠子用的木材，用他母親結(jié)實的黑色剪刀剪斷鐵絲網(wǎng)。他借用了老櫥柜門上的鉸鏈以及生銹咖啡罐上的釘子，那罐子掛在他父親閑置的工作臺后面。

某天晚上，他母親聽到錘打聲，便走進(jìn)車庫。“你在上面做什么呢？”她用字正腔圓的英語問道，抬頭看著從閣樓里溢出的矩形光亮。

保羅從缺口處把頭伸出來，豎著一頭黑發(fā)，滿身木屑。“我在玩一些工具。”他說。他說的算是實話，因為他無法對母親說謊，至少不能直白地撒謊。

“什么工具？”

“就是一把錘子和幾根釘子。”

她抬頭盯著他，精致的臉龐就像一個破碎的瓷娃娃——瓷片被精細(xì)地重新粘了起來，但還是錯位了。“小心點兒。”她說道。保羅明白母親既是讓他小心工具，也是讓他小心父親。

“我會的。”

一天天過去了，一周周過去了，保羅還在制作那些籠子。因為材料都很大塊，所以他建的籠子也很大——這樣就能少做些切割的活兒。事實上，那些籠子極其龐大，而且設(shè)計過度，對于其中關(guān)著的動物來說，籠子大到了荒謬的程度。說是鼠籠還不如說是鼠城——桌面大小的圍場可以關(guān)得下德國牧羊犬。他送報賺來的錢大都花在了這個項目上，他購買了需要的各種零碎物品：塑膠板、塑料水瓶，還有用來做門閂的木釘。當(dāng)鄰居的小孩子在玩籃球或智力游戲時，保羅已經(jīng)在工作了。

他買了滾輪，建造了走道，懸掛起線圈讓老鼠爬到各個平臺。至于這些老鼠，是他從送報路線上的一家寵物店里買的。它們大多數(shù)都是用來喂蛇的小白鼠，不過其中有一對是有色的新奇品種。那里甚至還有一些英國老鼠——它們是漂亮又修長的觀賞鼠，有高高豎起的耳朵和光滑的毛皮。保羅希望得到一個多樣化的種群，所以總是仔細(xì)地購買不同的種類。

在制造老鼠的固定住所時，他先讓它們待在小玻璃缸里，這些小缸堆在房間中央的一張桌子上。在最后一個大籠子完工的當(dāng)天，他將老鼠一只一只地放進(jìn)了它們的新棲息地中——這是新大陸的首批探險家。為了紀(jì)念這個時刻，他把他的朋友約翰•朗帶到了閣樓上?？吹奖Ａ_建造的一切，他瞪大了眼睛。

“所有這些都是你造的？”約翰問。

“對。”

“你肯定花了很長時間。”

“幾個月。”

“我爸媽不讓我養(yǎng)寵物。”

“我爸媽也不讓，”保羅回答，“不過它們不是寵物。”

“那它們是什么？”

“實驗。”

“什么實驗？”

“我也還沒想清楚。”

*  *  *

芬利先生站在投影儀前面，在透明的塑料薄片上畫了一段紅色的橢圓弧。它投影在墻上，看上去就像X軸與Y軸間一個扭曲的神秘微笑。

“這代表了子原子的數(shù)目。而這個??”他畫出第一段橢圓弧的鏡像，“這是母原子的數(shù)目。”他將記號筆放在投影儀上，仔細(xì)打量底下成排的學(xué)生，“誰能告訴我交叉點代表了什么？”

第一排的達(dá)倫•邁克爾舉起手。“那是元素的半衰期。”

“完全正確。約翰遜，放射性定年法是在哪一年發(fā)明的？”

“19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