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條約只涉及這次危機的直接后果。其更廣泛的牽涉必須由中、日兩國來商定。伊藤伯爵和西鄉(xiāng)從道 到了天津,伊藤與李鴻章開始了一系列談判,會談從4月3日延續(xù)到4月15日。大部分時間為一些相關問題的爭論所占用,如國王給竹添信函的真實性,以及究竟是誰先開火。最終,雙方于4月18日簽署了一份包含三個條款的條約,中國與日本同意在四個月內(nèi)撤走雙方駐扎在朝鮮的所有軍隊和守備隊;敦促朝鮮國王改革其國防力量;雙方在認為有必要向朝鮮派兵時要互相知會。最后一條自然是最重要的,因為它將朝鮮置于中國和日本的“共同宗主權”之下。正是伊藤取得的這一完全勝利,導致李鴻章在條約簽署之后立刻向中國皇帝奏報:
此日使[伊藤]乃強干之政客,曾旅歐美,注重其競爭實力。此時其無意于開啟釁端,僅決意推行商業(yè)擴張之策,以圖富國強民。十年之內(nèi),日本必將成為強國,現(xiàn)雖不甚堪虞,但必將為我國之大患。
《中日天津條約》的談判和簽署,正值中國戰(zhàn)敗于法國之時,其國際威望降至新的最低點。毫不奇怪,朝鮮會從其他方面尋求幫助,以維持國內(nèi)權力的平衡與一時的安定。親中的閔妃黨現(xiàn)在通過穆麟德與沙皇俄國暗通款曲,指望得到俄國對朝鮮的保護。李鴻章聽到這個消息,覺得應該立即重新考慮自己的對朝政策。于是袁世凱被召到天津議事。根據(jù)袁世凱的提議,馮·穆麟德被解聘了,在他的職位上安排了兩個美國人:墨賢理(H.F.Merrill)負責關稅,德尼(O.N.Denny)充當國王的政治顧問。李鴻章和袁世凱還一致同意釋放大院君,那個被囚禁在天津附近的老王子,因為李鴻章與中國朝廷現(xiàn)在都相信了大院君的忠誠,以及針對閔妃黨培植反對派的必要性。李鴻章終于明白了,他必須派一個能人前往朝鮮,去執(zhí)行已經(jīng)重新定向的政策,去挽回中國由于按照《中日天津條約》撤兵而失去的影響力。袁世凱是唯一的選擇,因為他具有所需的知識、門路和才干。李鴻章征得了袁世凱對這個任命的同意,于1885年9月6日向滿人皇帝上奏:
中國駐朝通商委員即系坐探國政大員……袁世凱兩次帶兵救護朝王,屢立戰(zhàn)功,該君王士民深為敬佩;才識開展,明敏忠亮……與其執(zhí)政金允植、金炳始等均莫逆之交?!悩涮某渫ㄉ涛瘑T,各使均鄙為不得與領事同品,平日宴會、應接,卑亢俱難,似宜援照俗例,改設總領事,亦不至有損國體。
皇帝很快就批準了這個提議,袁世凱又一次啟程前往朝鮮,但只有一個三品通商委員的空頭銜,其品級相當于道員。他于1885年10月5日和兩名同行者一起抵達漢城,其一是大院君,另一個則是唐紹儀——此人先前為馮·穆麟德的助理,現(xiàn)在成了袁世凱的助理。唐紹儀曾在美國接受教育,他的英語知識和勇氣曾在政變期間表現(xiàn)出來,這就是袁世凱舉薦他擔任這一職務的原因。
沒有皇室成員來迎接在位國王之父的回國。漢城的氛圍充滿了對他的憂懼與敵意。他剛在仁川登陸,其最信任的一名助手就被毒害了,其余兩名助手被王妃下令處死。這次返回漢城標志著袁世凱和其戰(zhàn)友閔泳翊之間出現(xiàn)了第一道裂痕,后者現(xiàn)在是朝鮮王宮衛(wèi)隊的總司令,是閔妃黨的領袖人物。
在漢城接待袁世凱的人們當中,沒有人比新任美國公使福久(G. C. Foulk)更為吃驚。他事先已經(jīng)得知這項“重要的”任命,知道袁世凱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15但是,當唐紹儀去拜訪他,遞上袁世凱的拜帖時,他大為震驚。因為拜帖上寫著“H.I.C.M. Resident, Seoul”(大清國常駐漢城商務委員)。
袁世凱的同時代人似乎已經(jīng)廣義地理解了“resident”(這個單詞有“常駐代表”、“總督”、“行政官”之意)這一翻譯的頭銜。朗佛德(J. H. Longford)在其《朝鮮故事》中說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