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維特根斯坦的侄子:一場友誼(6)

維特根斯坦的侄子 作者:托馬斯·伯恩哈德


我只關(guān)注有一天我確實能去探望我的朋友保爾,給他一個驚喜,可是我第一次嘗試還在恩斯特病房前就宣告失敗了,不得不返回赫爾曼病房,我覺得近期想實現(xiàn)這個愿望是不可能的了,我躺在床上朝外邊看,總看到那棵松樹的巨大樹冠。在那后邊太陽升起復又下落,整整一周我都再也沒有勇氣離開房間。最終,還是我和我朋友保爾共同的朋友伊麗娜,在探望了保爾之后來看望我了,她家住在布盧門施托克胡同,我就是在她家中認識保爾· 維特根斯坦的,當時的情形我記得很清楚:當我走進她的家時,正值他們在辯論舒里希特 指揮倫敦交響樂團演奏的哈夫納交響曲 ,這對于我好比水對于水磨,因為我與我的交談伙伴一樣,一天前在音樂之友協(xié)會大廳 聽了舒里希特指揮的這場音樂會,演出給我的印象好極了,在我整個音樂經(jīng)歷中還從未聽到過如此完美的音樂。我們?nèi)齻€人,保爾、我、還有他的女友伊麗娜,對于這場演出的感受完全相同,伊麗娜音樂天資很高,可以說是一位不同凡響的藝術(shù)內(nèi)行,在這場爭論中我們之間并沒有根本的分歧,但其中某種重要的東西并沒有同樣地引起我們仨的注意,也就是說注意的程度不盡相同,持續(xù)數(shù)小時的爭論自然而然地拉近了我與保爾的距離,奠定了我與他之間的友誼。其實,多年以來我就經(jīng)常見到過他,但從未跟他講過一句話,在布盧門施托克胡同里,在這棟世紀交替時期建造的沒有電梯的房子五層樓上,我們之間的交往開始了。我們所在的房間非常大,放著簡樸舒適的家具,我們仨在這里談論著我最喜歡的樂隊指揮舒里希特和我最愛聽的哈夫納交響樂,好幾個鐘頭,我們的談話一直圍繞著這場對我們之間的友誼至關(guān)重要的音樂會,直到我們都感到筋疲力盡。保爾 · 維特根斯坦對音樂的愛好勝過一切,我們的朋友伊麗娜也是如此,保爾立即贏得了我的好感,他那出類拔萃的音樂知識,尤其是對莫扎特和舒曼著名管弦樂作品的了解,還不說他對歌劇達到癡迷程度的喜愛,在整個維也納幾乎無人不曉,他的這種狂熱不久便讓我感到不安,確實讓人為他擔心,事實上沒過多久,這狂熱的確發(fā)展成為致命的病態(tài)。他不僅具有高度的音樂水平,而且具有高度的全面的藝術(shù)修養(yǎng),與眾不同之處在于,他的修養(yǎng)不是表現(xiàn)在抽象的理論上,舉例說吧,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他在不斷地對所聽到的樂曲和音樂會、對所研究的演奏名家和交響樂隊進行比較,他做出的比較準確扎實,經(jīng)得起人們隨時的檢驗。我不久就看得很清楚,他的評論總是極其實事求是,精到可信,于是就很容易地使我認識到,保爾 · 維特根斯坦是我新的、難以再尋覓到的一個朋友,從而接受了他。我們的朋友伊麗娜,她的人生經(jīng)歷至少同保爾的一樣,那么與眾不同,那么跌宕起伏,比方說,她多少次與人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多少次結(jié)婚,以至于扳著手指頭也數(shù)不清,在我們住在威廉米恩山上這些艱難的日子里,她經(jīng)常前來探望,她穿著一件紅毛衣外套,也不在意是否是探視時間,總是無拘無束地出現(xiàn)在威廉米恩山上。遺憾的是,如上面所述,有一天她把我住在赫爾曼病房的情況泄露給了保爾,弄得我要突然去路德維希病房給保爾一個驚喜的計劃泡湯了。不過,歸根到底我要感謝伊麗娜,她讓我結(jié)識了保爾這樣一位我的好朋友,現(xiàn)在伊麗娜與一位所謂音樂理論人結(jié)了婚,搬遷到布根蘭州的田野鄉(xiāng)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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