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章 葺審司 人 B自 與 置掌黽 人 國(guó) lb===， 序章 “人”與“人國(guó)” 魯 迅 (本 名 周 樟 壽 ，后 改 名 為 樹(shù) 人 ) 1 88 1 年 生 于 浙 江 省 紹興 。紹 興是 江南 的古 城 ，古 稱 “會(huì) 稽 "，因與 夏 禹有 緣 而 聞 名 ，夏 禹第六代 少 康 之 子 無(wú) 余 分 封 此 地 ，故 稱 “于越 "。春 秋 時(shí)代 為越 國(guó)國(guó)都 ，降 至 南 宋 初 期 的紹 興 年 間 (1 2 世 紀(jì) 中 葉 )， 成 為 臨 時(shí)首都 ，以年 號(hào) 得 名 “紹 興 "。魯 迅 作 為 以 明朝 正 德 年 間 (1 6 世 紀(jì)初 ) 遷 居 紹 興 的逸 齋 公 為 始 遷 祖 的 魚(yú) 化 橋 周 氏家 族 的第 十 四世 孫 ，出生 于被 稱 為覆 盆橋 周 氏 的分 支 ，可說(shuō)是 中 等 的士 大 夫 階層 的家庭 出身 。 1 898 年 ，滿 十 七 歲 時(shí) ，4\'g 離 開(kāi) 這 一 家 族 ，告 別 了 故 鄉(xiāng) 。 后 來(lái) ，他 這 樣 回憶 當(dāng)時(shí) 的情 形 ： S 城 人 的 臉 早 經(jīng) 看 熟 ，如 此 而 已 ，連 心 肝 也 似 乎 有 些 了然 。 總得 尋 別 一 類(lèi) A ．41"l去 ，去 尋 為 S 城 人 所 fi r,病 的 人 們 ，無(wú) 論 其 為 畜 生或 魔 鬼 。 (《瑣 記》，1 926 年 ) 魯 迅 的離 鄉(xiāng) ，同時(shí)意 味著 對(duì) 千余 年來(lái) 被人 視 為 士 大夫 階層 的子 弟 的必 由之 路 —— 科 舉 —— 的放 棄 。魯 迅 這 時(shí) 已經(jīng) 基 本 上 完成 了 “十三經(jīng) " 的學(xué) 習(xí) ，他 毅 然放 棄 了可 以作 為立 身 之 道 的。司 人 IL一 與 。司 鬼 “十 三經(jīng) " 的鉆 研 成 果 ，進(jìn) 而 不 顧 向 “洋 鬼 子 ” 出賣(mài) 靈 魂 的非 E=一 議 ，選 擇 了西 洋 的學(xué) 問(wèn) 。據(jù)說(shuō) ，為他籌 措 旅 費(fèi) 的母 親 因此 而哭 的 糾 出了聲 。正值 戊 戌 變法 之 年 ，中 國(guó)不 變必 亡 的危 機(jī) 意識(shí) ，漸 漸 葛 廣 泛 地攫 住 知識(shí) 分 子 的心靈 。魯 迅 的選 擇 ，也 意 味著對(duì) 傳 統(tǒng) 的 背離 與對(duì) 自立 的新 生 的 “ 自我 ” 的探 索 。 來(lái) 到南 京 ，魯 迅先 在 培養(yǎng)海 軍 的江南水 師學(xué) 堂學(xué) 習(xí)大 約 半 年 ，又去 培養(yǎng) 礦 山 、鐵 路技 師 的江南 陸師學(xué) 堂 附設(shè) 的礦路學(xué) 堂 學(xué) 了四年 ，然后 赴 日留學(xué) 。在 礦 路 學(xué) 堂 ，他 學(xué) 德 語(yǔ) ，聽(tīng) 物 理 、 化學(xué) 、地質(zhì)學(xué)等課 ，讀嚴(yán)復(fù) 的《天演論》?！短煅菡摗钒堰M(jìn)化論 體 系介紹 到 中國(guó) ，帶來(lái) 了巨大 的沖擊 ，堪稱 一部 具有 紀(jì)念碑 意 義 的著作 。魯 迅 后來(lái) 在 一 篇 文章 中憶 及 最初 接 觸 《天演論 》 時(shí) 的新 鮮 的喜悅 ，同時(shí) 以其 一 流 的諧 謔 概 括 了南 京 的生 活 ： 爬 了 幾 次 桅 ， 不 消 說(shuō) 不 配 做 半 個(gè) 水 兵 ； 聽(tīng) 了 幾 年 講 ，下 了幾 回礦 洞 ，就 能掘 出金 銀 銅 鐵 錫 來(lái) 么 ? 實(shí)在 連 自 己也 茫 無(wú) 把 握 … … 爬 上 天 空 二 十 丈 和 鉆 下 地 面 二 十 丈 ，結(jié) 果 還 是 一 無(wú) 所 能 ，學(xué) 問(wèn)是 “上 窮碧 落 下 黃 泉 ，兩 處 茫 茫 皆不 見(jiàn) " 了。 所 余 的 還 只 有 一 條 路 ：到 外 國(guó)去 。 ( 《瑣 事己》，1 92 6 年 ) 江南 水 師 學(xué) 堂是 培 養(yǎng) 海 軍 士 官 的學(xué) 校 。校 內(nèi)原 有 一 個(gè) 游 泳 ’ 池 ，魯 迅 入 學(xué) 時(shí)早 已填 平 了 。因?yàn)橛?泳 時(shí)淹死 了兩個(gè) 學(xué) 生 ，所 以不但填平 了池 子 ，而且還 在上 面建起 了小小 的關(guān)帝廟 ，每 年 七 月 十五 (舊歷 ) 請(qǐng)來(lái) 一群 和 尚放焰 口。這是 因?yàn)槿?同后 面將 要 觸 及 到 的 ，溺 死 者 必 定 尋 找替 身 、誘 人 溺 死 的 “淹死 鬼 " -kk 人 害 怕 ，為此 需 要 用 神 佛 之 力 加 以鎮(zhèn) 壓 。序 章 卑昌節(jié) 人 礦路 學(xué) 堂所 經(jīng) 營(yíng) 的礦 山 ，以薪水 太 貴將 先 前 的技 師 辭退 之 l=一 與 后便 陷 于停 滯 狀 態(tài) ，魯迅 三年 級(jí) 下礦 洞 實(shí) 習(xí)時(shí) ，只見(jiàn) 半 尺深 積 。司 水 的礦 洞 里 ，幾 個(gè) 礦工像 鬼 一樣 在工 作 著 。 人 國(guó) 魯 迅 留學(xué) 日本 ，從 1 902 年 開(kāi) 始 約 達(dá) 七 年 半 之 久 。海 上 列 IL— 島 固然不是仙 山瓊 閣 ，但 在 大 約 五 年 的熱 心 探 索 、研 究 之 后 ， 魯 迅 始將 其 自身 “搜 ”到 的東西 作 為一 種 思 想 呈 現(xiàn) 于世 。這 就 是 1 90 7 、1 908 年 寫(xiě) 的一 系 列 評(píng) 論 。在 那 篇 占總 論 地 位 的 《文 化偏 至論 》 (1 907 年 ) 中 ，他 這樣論 道 ： 中國(guó)在 今 ， 內(nèi)密既發(fā) ，四鄰 競(jìng) 集 而迫拶 ，情 狀 自不 能 無(wú) 所 變 遷 。 夫 安 弱 守雌 ，篤 于 舊 習(xí) ， 固無(wú) 以 爭(zhēng) 存 于 天 下 。第所 以 匡救 之 者 ，繆 而失正 ，則 雖 日易故 常 ，哭 泣 叫 號(hào) 之 不 已 ， 于 憂 患 又 何 補(bǔ) 矣 ? 此 所 為 明 哲 之 士 ， 必 洞 達(dá)世 界 之 大勢(shì) ，權(quán)衡 校 量 ，去 其偏 頗 ，得 其神 明 ，施 之 國(guó) 中 ，翕合 無(wú) 間 。外之 既 不后 于世 界 之 思 潮 ， 內(nèi)之 仍 弗 失 固有 之 血 脈 ，取 今 復(fù) 古 ，別 立新 宗 ，人 生 意 義 ，致 之 深 邃 ，則 國(guó)人 之 自覺(jué) 至 ，個(gè) 性 張 ，沙 聚 之 邦 ， 由是 轉(zhuǎn) 為 人 國(guó) n 今 敢 問(wèn) 號(hào) 稱 志 士 者 日 ，將 以 富 有 為 文 明歟 ，則 猶 太 遺黎 ，性 長(zhǎng)居 積 ，歐人 之 善 賈者 ，莫 與 比倫 ，然其 民之 遭遇 何 如 矣 ? 將 以 路 礦 為 文 明 歟 ， 則 五 十 年 來(lái) 非 澳 二 洲 ，莫 不 興 鐵 路 礦 事 ，顧 此 二 洲 土 著 之 文 化 何 如 矣 ? 將 以 眾 治 為 文 明 歟 ， 則 西 班 牙 波 陀 牙 二 國(guó) ， 立 憲 且 久 ，顧 其 國(guó)之 情 狀 又何 如 矣 ? 若 日惟 物 質(zhì) 為 文 化 之 基 也 ，則 列 機(jī) 括 ， 陳糧 食 ，遂 足 以雄 長(zhǎng) 天 下歟 ? 日惟 多數(shù) 得 是 非 之‘ 唧 人 IL一 與 。吲 鬼 正 也 ，則 以一人 與 眾 禺處 ，其 亦將 木 居 而 芋食歟 ? 此 雖 II一 婦 豎 ，必否之 矣 。然 歐 美之 強(qiáng) ，莫 不 以是 炫 天 下者 ，則 的 糾 根 柢 在 人 ，而此特現(xiàn) 象之 末 ，本 原 深 而難見(jiàn) ，榮華 昭 而 葛 易識(shí) 也 。是 故 將 生存 兩 間 ，角逐 列 國(guó)是 務(wù) ，其 首 在 立 人 ，人 立 而后 凡 事 舉 ；若 其 道 術(shù) ，乃 必 尊 個(gè) 性 而 張精 神 。假 不 如 是 ，槁 喪 且 不俟 夫 一世 。 魯迅思想 的形成 ，自有其深刻 的時(shí)代背景 。國(guó)內(nèi)當(dāng)時(shí) 圍繞 著 中國(guó)的救亡道 路 有 三 足 鼎 立 的 三 大 潮 流 ：一 是 持 “中體 西 用”論 ，謀 求 富 國(guó)強(qiáng) 兵 、殖 產(chǎn) 興 業(yè) 的 “洋 務(wù) 派 " ；二 是 企 望 通 過(guò)立憲 、議會(huì)來(lái)實(shí)現(xiàn)清朝 內(nèi)部 改革 的 “變法 派 ”；三是 主張推 翻清朝 ，實(shí)現(xiàn)漢 民族 獨(dú)立 、創(chuàng)建共 和 國(guó)的 “革命 派 "。魯 迅 站 在 “革命派”一邊 。在海外 ，他通過(guò) 日本人 的著作 與翻譯 ，或 者 郵購(gòu) 的德語(yǔ) 、英語(yǔ) 等西語(yǔ)文獻(xiàn) ，學(xué) 習(xí) 、研究 歐洲 的文化 、思 想 。正是 在海 內(nèi)外社會(huì) 、文化潮 流 的激蕩 中 ，他形 成 了 自己的 思 想 。 魯 迅 注 意 到 ：當(dāng) 時(shí) 歐 洲 社 會(huì) 陷 入 了其 1 9 世 紀(jì) 性 的 “偏 向" ，即物質(zhì)崇拜 而 “精神 ”衰弱 ，多數(shù)統(tǒng)治而 “個(gè) 性 " 受 壓 。 歐洲在亞洲 、非洲 的 “獸性 ”發(fā)作便 與此不無(wú)關(guān) 聯(lián) 。但 克服 這 種 “偏 向" ，復(fù)活并發(fā)展 “精神 " 與 “個(gè)性 ” 的 20 世 紀(jì) 新 思潮 終 于興起 了。中國(guó)因?yàn)?向來(lái) 輕視 “精 神 "、排 斥 “個(gè)性 ”而招 致 了今 日的衰退 ，但對(duì)世界新思潮茫然無(wú)知 的 “志士”們 ，卻 高 叫著 吸取歐洲 的 “偏 向"。無(wú)視 歐洲文化 的 “精髓 ”，而去追 隨其 “獸 性 " ，這 只 不 過(guò) 是 一 種 “奴 隸 性 ”，只會(huì) 招 致 新 與 舊 “二重疾患 "。魯迅所 “尋”到的 ，乃是作為其根抵支撐著強(qiáng)大 的歐洲文化 ，而又能矯 正 當(dāng)今 “偏 向 " 的 “人 "。他 認(rèn) 為 ，國(guó) 四序 章 皇= 司 人 民各 個(gè) 成 “人 " ，由 “人 ”共 同創(chuàng) 造 “人 國(guó)”，欲使 中 國(guó)生 出新 lb一 與 的生命 ，舍 此 而 無(wú) 他 途 。促 使 他 棄 醫(yī)從 文 的 ，正 是 這 種 “立 皇= 呵 人 " 的理 想 。 人 國(guó) 想 要 “立 人 ” 的魯迅 ，作 為文學(xué) 者最 為傾 心 的 ，是 被 稱 為 a===j “摩 羅 派 ” 的詩(shī) 人 拜 倫們 。他 們 反抗 讓人 跪拜 的 “天 ”，拒 斥 跪 拜 于 “天 " 的 “俗 " ，爭(zhēng) 取 “ 自 由 ” 與 “人 道 ” 的 實(shí) 現(xiàn) 。對(duì) “立 人 " 的方 法 ，魯 迅 留下 了探 索 與 變 遷 的軌 跡 ，同 時(shí) ， “ 立 人 ” 的思 想 一 直 貫 穿 他 的整 個(gè) 生 涯 。① 辛亥 革命 (1 9 1 1 年 ) 與 翌 年 中華 民 國(guó) 的成 立 ，實(shí) 現(xiàn) 了魯 迅?jìng)?的夢(mèng) 想 ?？墒?中華 民國(guó)其 后 的歸趨 ，卻 是 背叛 了為這個(gè) 共 和 國(guó)流 血犧 牲 者 的悲劇 ，使 魯 迅 陷入 了絕 望 與寂 寞 ，同時(shí)也 更 加 強(qiáng) 化 了他 關(guān) 于 “立 人 ” 之 外 別 無(wú) 他 途 的確 信 。 1 9 1 8 年 ，標(biāo) 志著 魯 迅 重新 以文 學(xué) 者 身 份 登 場(chǎng) 的 《狂 人 日記 》，揭 露 了 中 國(guó) 傳 統(tǒng)社 會(huì) “人 吃人 " 的實(shí)質(zhì) 。小說(shuō) 中昭示 了繼續(xù) “吃人 ”者 較 之 不 再 “吃人 " 的 “真 的人 " 的恥 辱 狀 態(tài) ，認(rèn) 為 在 他 們 面 前 有 兩條 路 ：要 么悔 改 ，要 么被 “真 的人 " 除滅 ，二 者 只能 擇 取 其 一 。 在 這一 時(shí)期 魯 迅 的評(píng)論 中 ，潛 藏 著他 留學(xué) 時(shí)代 的英 雄 主義 姿 態(tài) ，同時(shí) “人 類(lèi) " 一詞 重新 反 復(fù) 出現(xiàn) 。前 者是 由辛 亥 革 命 后 體驗(yàn) 到 的苦痛 與沉潛所致 ，后 者是 因?yàn)榈?一次世 界 大 戰(zhàn)前后 世 界各 地 涌起 的 “人 道 主義 " 潮 流 與 “人 性 ” 的具 體 表 露 ，更 加 使他確信 “人類(lèi) ”“人 道 ” 的存 在 。在 這 里 ，我 們 可 以看 到 魯 迅 既是 民族 主義 者 ，又是 人 類(lèi) 主義 者 與世 界 主義 者 。 以 《狂 人 日記 》 為發(fā) 端 的魯 迅 小 說(shuō) ， 旨在 描 寫(xiě) 他 自己稱 為 “病態(tài)社會(huì) 的不 幸 的人 們 ” (《我 怎 么 做 起 小 說(shuō) 來(lái) 》，1 933 年 ) 五皇= 匍 人 世一 與 。卿 鬼 的 中 國(guó) 民族 ，換 言之 ，即作 為缺 乏 “人 " 的狀 態(tài) 而 被把 握 的 中 墜一 國(guó) 民族 的人 生 的不 幸 與痛 苦 。本 書(shū)就 從 “鬼 " 這 一 中 國(guó)-f# 統(tǒng) 觀 的 糾 念 的象 征 物來(lái) 考 察 這 種 “人 " 的 闕如狀 態(tài) 。 因此 ，選 取 他 的代 葛 表 作 《孔 乙 己》 (1 9 1 9 年 )、《阿 Q 正 傳 》 (1 92 1- 1 922 年 )、 《祝 ?！?(1 924 年 )，其 他 作 品亦 隨 時(shí) 言 及 ，以求 探 索 魯 迅 的小 說(shuō) 世 界 ，至少 要 闡明其 最 重 要 的特 征 。 “鬼 " 不 是 日本 語(yǔ) 里 所 說(shuō) 的 “才 二 " ，而 是 亡 靈 、死 者 的靈 魂 。因而 ，在 分 析 魯 迅 作 品之前 ，有 必 要 搞 清 楚 在 中 國(guó)傳 統(tǒng) 社 會(huì) “鬼 ”是 怎樣 的東 西 ，人 與 “鬼 " 在 那 里 結(jié) 成 怎 樣 的關(guān) 系 。 下 面 就從 探 索 它 們 在 魯 迅 的家族 及 其 周 邊 的存 在 狀 態(tài) 開(kāi) 始 。 注 釋 ① 參照王得后《魯迅與中國(guó)文化精神》(花城出版社，1993 年版)。其 他同類(lèi)的觀點(diǎn)，還見(jiàn)之于鮑晶《魯迅早期的“立人" 思想》、王錦泉《從“立 人" 到“立國(guó)" ——魯迅改革國(guó)民性思想探討》 (均收鮑晶編《魯迅“國(guó)民 性思想" 討論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 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