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是受吉恩之命和我交談起來的。他個子很大,有些臃腫,看上去神情漠然,好像對這個世界沒有十足的好奇心。我們在辦公室談了一會兒,他便悠悠地說:“今天中午我請你吃午餐?!?/p>
丹帶我去了一家服務(wù)很周到的自助餐館。怕我不熟悉那里的飯菜,丹便在一旁不厭其煩地解釋著,可以看出他的細心和耐心。我們吃得很慢,邊吃邊談。
我問丹,他的志愿是什么?想離開歐克萊爾嗎?他搖搖頭,說他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他不喜歡大城市,也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離開這座美麗的小城。
丹為他在《電訊報》工作感到自豪?!斑@是家小報,可又是家嚴(yán)肅的報紙?!彼嬖V我,有一次他寫了一篇稿件,報道當(dāng)?shù)匾粋€富商酒后違章開車的行為。事后,那個富商威脅要撤掉登在《電訊報》的廣告。
“吉恩沒理他。報紙豈能受人要挾?”丹說。他還告訴我,美國有些小報把廣告和新聞混為一談,公然在新聞版刊登收費新聞,《電訊報》很反感這種見利忘義的事,堅持把廣告和新聞分開。
丹還問了些我的情況以及我對美國報界的感受。我當(dāng)然如實相告。
沒想到,回到辦公室后一小時,丹就寫完了一篇關(guān)于我的報道。報道就登在次日的《電訊報》第五版,占了半個版呢!
鮑勃和丹的性格恰恰相反,活躍而外向。聽我的女房東簡說,歐克萊爾小城的外國人不多,鮑勃就喜歡和外國人交朋友。1986年,世界新聞研究所的記者團有個印度記者到《電訊報》實習(xí)。鮑勃每天晚上和他出去跳舞,兩人關(guān)系可好呢。
果不其然,我到歐克萊爾不久,鮑勃就來約我吃午餐。他精明強干,快人快語,熱情又隨和。他說他剛得了一筆稿費,吃飯由他做東,還約了幾個報社的年輕人。
我們在飯館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席間是很輕松的交談,記得鮑勃問了我很多關(guān)于中國的事,可以看出他對威斯康星州乃至美國以外的事很感興趣。
他不止一次地說:“我將來一定要到大報去工作!”“我想去紐約或者華盛頓?!?/p>
是的,鮑勃已經(jīng)有了3年職業(yè)生涯,是《電訊報》的出色記者。他還是幾家大報的通訊員,業(yè)余撰稿頗多。他只有25歲,前途無量??!
歐克萊爾小城僅有一家中國餐館,老板還是越南人。好心的吉恩苦思冥想,才想出安排我這個中國記者到附近的小鎮(zhèn)麥農(nóng)尼摩去采訪,因為那里的威斯康星大學(xué)斯哥特分校有個與中國合作的項目。
《電訊報》的地方記者、常駐麥農(nóng)尼摩的比爾負責(zé)聯(lián)系這次采訪,于是我又結(jié)識了比爾。
他高大魁偉,看上去近50歲了,說話甕聲甕氣的,一見到我,小眼睛便笑得瞇起來,顯得很熱情?!峨娪崍蟆返倪@個記者站平時只有他一人,忙時就請個做小時工的辦事員幫助接電話、處理文件。記者站有一大間辦公室,又隔為前后兩間,前面接待來訪,后面就是比爾的工作間了。
比爾每天要往報社發(fā)兩三篇稿子,寫稿時就在電腦上作業(yè)。記者站的電腦和30英里外的報社編輯部聯(lián)網(wǎng),稿件完成后,傳回去很方便。
比爾和他新婚的妻子一起請我吃午餐。席間我注意到,他那并不年輕的妻子戴了一枚很大的鉆戒,比爾私下告訴我,那是花2 000美元買的結(jié)婚戒指。除了當(dāng)記者的收入,比爾還和他的叔叔在一個更偏遠的小鎮(zhèn)辦了一份周報,所以有些積蓄。
回到歐克萊爾,簡告訴我,比爾已是第四次結(jié)婚了,他的妻子也是再婚,兩人有一大堆孩子。
那年10月底,我的旅行采訪結(jié)束回到圣保羅時,吉恩夫婦去為我送行。交談中,簡突然告訴我:“你知道嗎?比爾死了,是心臟病突發(fā)。”
真是人生無常。我眼前還浮現(xiàn)著那么熱情、那么歡愉的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