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過,春氣便膨脹得像小夏天,偶下了場大雨又立刻變得春寒料峭,厚衣物備著也不是,洗了也不是,媽媽說端午過后才可穿單衣,棉被冬衣也才可曬曬收起來。黃梅天氣在本地不甚明顯,就只下幾場綿雨意思意思,然卻欲斷不斷地黏纏。
昨午大太陽,去到附近櫻花林找果子。這時(shí)節(jié),櫻花早已謝盡,小櫻桃大部也都掉光,一路上是紫紅的小櫻桃跌碎成蹊,有句詩寫“杜鵑啼血落花流”,我卻以為櫻花還更逼似些。
幾株稍后開花的正結(jié)滿果子,密密集集地映著一天的熱鬧華麗;那紅艷真是青春的紅,就和手指頭偶被針刺破冒出的小血珠一般紅到極點(diǎn),那種蘊(yùn)滿蓬勃生機(jī)的紅。也不知哪些黑良心的家伙硬是把枝椏折得滿目瘡痍,一地衰殘,我看得不忍,像經(jīng)了一場浩劫,散落的果子濺著滿林斑斑如血,滴滴是傷心淚。我不忍到頭竟也心里一橫,爬上樹身摘它幾顆放口里嘗,甜甜苦苦酸酸澀澀的,倒也好吃。我自比是花果山的寨主齊天大圣,于是安心地摘吃起來;一向拙于爬樹,半天摘不到十顆,干脆吃夠了再下來,既下來了又想上去,自己到底不是肖猴的,白蛇娘娘哪是會(huì)爬樹的?
循花徑下去找含笑花,卻發(fā)現(xiàn)一堆櫻花枝椏疊放成丘,果實(shí)累累貼著地面,前天一場大雨打濕了枝椏,昨天又出了大日頭,眼看就要濕濕干干地萎敝掉,我又是不忍,索性一一摘了下來,盛入塑料袋內(nèi),總比癱在那兒爛掉的好。幾百顆到底采不完,我像《伊索寓言》里迷失森林的小孩,肚子餓了采草莓吃,貪心地想要吃很多,結(jié)果還是吃不完。
洗了兩只玻璃杯裝櫻桃,也掏幾粒吃,內(nèi)盛著水,顆顆的櫻桃像小山楂,又像小蘋果,也似移來了一季的春光在里頭?!疤依顭o言,下自成蹊。”我可是也寧當(dāng)掃除花徑的小花童,來世修個(gè)花神總也不枉此生為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