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嚴冬三九天。此時,窗外雪花飄飄,寒風(fēng)凜凜,好冷的天氣!然而我一想起冰心老人,心中總會升騰起一種溫暖之情,幾十年來的交往,幾十個春夏秋冬,幾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老人總是給予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給予我嚴格的教誨;給了我愛,給了我溫暖,給了我前進的鼓舞力量。我們成為“忘年交”。這些是說不完道不盡的。
這篇短文,我只想記述一些冰心老人的幽默,幽默其實是智慧的表現(xiàn)。有時你和她接觸,同她交談,她總有一些輕松的隨意和幽默,表現(xiàn)出她的平易和智慧。
“姜,自然是老的辣嘛!”
冰心年輕時代的作品突出的一點是:母愛,人類愛。她的這種人類崇高的愛情哺育了神州大地幾代人??傻搅送砟昴?,尤其是近一二十年她所寫的文章,卻一改“舊調(diào)”氣格外尖銳、辛辣!多是觸及時弊,抨擊丑惡現(xiàn)象,而且擊中要害。她一向倡導(dǎo)真善美、反對假惡丑,愛憎分明。近年她的不少這類文章或作品已引起強烈社會反響。有的被有關(guān)部門作為內(nèi)部參考文件印發(fā),以期引起社會各界重視。平日或者生日,也時常有些領(lǐng)導(dǎo)同志來看望她,她總是不錯過這種良好機會,向他們訴說民情,反映情況,或直言政見,可謂肝膽相照。她其實是憂國憂民,為國為民,我因此同她開玩笑說:“您老現(xiàn)在的文章怎么愈來愈尖銳!”她笑笑,風(fēng)趣地說:“是么,姜,自然是老的辣嘛!”
“你如再不來,就只有瞻仰遺容了”
我常常去西郊看望冰心老人,或向她約稿,或向她討教,或陪友人造訪,或麻煩她給人家題詞題字,或送書送什么刊物去……總之經(jīng)常去,然而有時工作一忙,就好久沒去,加之老人住地遠在北京西郊,去一趟也真不易。如果我好長時間未去,不定哪天就會接到她親自打來的電話,以不無責(zé)備的口吻說:“你怎么好久不來?就那么忙?要是你再不來,就只有瞻仰遺容了。”這種時候,我便乖乖地作檢討,并且答應(yīng)說:我今天就來!我也真的馬上便奔去,有時單位司機不在,沒有汽車,我便蹬上自行車,長途跋涉說什么也得趕緊去,去看望我心目中最為敬重的老人家、我的恩師。
“拜壽,就應(yīng)當(dāng)磕頭嘛”
冰心老人是世紀同齡人。她1900年10月5日誕生于福建福州市,祖籍福建長樂。這真是福建的驕傲!中華民族的光榮!每年10月5日,我和我在文藝界的朋友們必然前往府上給老人家拜壽。每次,我們不是獻上花籃,便是送上壽禮?;ɑ@,一定要是由幾十朵(按她的壽辰時齡)盛開的紅玫魂組成。同冰心老人親如姐弟的巴金先生便是每年送這樣的花籃,鮮艷無比,意味深長??勺罱鼛啄?,我們單送這些禮物已經(jīng)過不了“關(guān)”了,老人家風(fēng)趣地說:“要拜壽,就應(yīng)當(dāng)磕頭嘛?”我說,那你得給“紅包”,她哈哈大笑。
笑歸笑,頭可是得磕,還得認真磕。因為每每旁邊總有淘氣的吳青在“監(jiān)磕”,能不認真磕嗎?
今年的10月5日,我和泰昌下午去的,客人已經(jīng)陸續(xù)離開,老人家已回她的臥室休息。但見我和泰昌到來,她又精神振奮,笑吟吟地說:“又是兩個磕頭的來了。”我和泰昌真的恭恭敬敬地給92歲高齡的老人拜了壽,磕了頭。她直嘿嘿地笑,說:“好了,好了,起來吧!”
我們起身后,她笑著說:“今天鄧友梅來也磕了頭。馮驥才也來磕了頭——可大馮跪在地下還比我坐著高。他真?zhèn)€兒高。”
吳青在旁調(diào)侃說,我娘一般不許人家給她磕頭,可你們幾個是個例外,因為你們是她的“干兒子”,她待你們幾個真好!喜歡你們,我都有些嫉妒了。
好個吳青,一語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