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筆者,他開口就用略帶陜西口音的漢語問候筆者:“你好嗎?工作好不好?辛苦了!”在非洲腹地,茅草屋里,卻聽到久違的鄉(xiāng)音,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由于是山地路段,還涉及隧道工程,馬奎塔所在的組有一半是中國人,比例很高,團隊領(lǐng)導也是中國人?!爸袊I(lǐng)導是個很好的人,我們相處得非常開心。我們一起工作的時候,有時候都分不清誰是領(lǐng)導、誰是下屬。”
當時的工地配備了翻譯,因此有條件用斯瓦西里語教當?shù)厝思夹g(shù)課程。但是,實際上,他們在工地發(fā)明了一種“斯瓦西里漢語”。例如,他們管吃飯叫做“喬喬”,就是模擬吃飯吧唧嘴的聲音。
馬奎塔也學會了一些漢語,例如“注意安全”——這是隧道工程的必備語言。他的“安”字發(fā)得鼻音非常濃重,估計教他這句話的師傅大概是個西北漢子。與筆者聊得興起,他當場引吭高歌,唱了一曲大概是“毛主席是我們心中的紅太陽”之類的中國歌。筆者這個年齡的人已經(jīng)不大知道這種歌了,但馬奎塔居然用漢語唱了下來。
“中國人非常好,真的是為了友誼而來。以前的白人,英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只會利用我們。所以,我們一開始也把中國看成‘白人’,還以為他們只是來當監(jiān)工的。但是,他們很快融入了工作,‘手把手’地教我們技術(shù)?!瘪R奎塔說到這里動了情。
中國專家的居住條件也和當?shù)毓と讼喾?,也都是住在帳篷里。哈吉就幫老劉等中國師傅們搭過帳篷,他記得窗戶是草和樹枝做的,非常簡單。中國專家和非洲工人也經(jīng)常一起看電影——只不過,他們往往分坐屏幕兩邊。
由于文化不同、語言又不通,在工作和生活中,中國人和當?shù)厝艘灿锌目呐雠?。馬奎塔說,中國人要求比較嚴格,很容易生氣發(fā)脾氣,發(fā)脾氣之后就會罵人。他說,他們非洲人有自己的節(jié)奏,有時候做一些事情,中國人就覺得是怠工了,雙方會產(chǎn)生誤解。
有一次,馬奎塔自己也被罵了一句“他媽的”,但當時并沒有不高興,因為他不懂這是什么意思,還以為是個沒學過的生詞。后來,他就學會了這個“生詞”。說到這里,馬奎塔就學了幾句漢語經(jīng)典罵人話,發(fā)音還挺標準,把筆者逗得大笑。時隔40年,馬奎塔總算找著機會把這句話還給中國人了?!白鳛榕笥眩瑧斚嗷プ鹬?,而不是罵人?!瘪R奎塔說。
從坦贊鐵路建設時期起,中非之間不同的工作節(jié)奏與工作文化就引發(fā)了分歧。在工作中,中國人認為非洲人“懶惰”,非洲人認為中國人“苛責”。由于坦贊鐵路是政治工程、援助工程,因此工作文化上的分歧還不明顯。到了如今“走出去”的新時期,在中國人以“資方”面目出現(xiàn)、非洲人以“勞方”面目出現(xiàn)的時候,二者的碰撞就產(chǎn)生了矛盾。在接下來的兩篇中,筆者將探討赴非洲投資的中國企業(yè)應如何應對這種差異。
由于嚴格的“外事紀律”,加上語言不通,中國人和坦贊鐵路沿線民眾交往并不多。不過,有限的交往,還是給當?shù)厝肆粝铝己玫挠∠蟆?/p>
里姆比里回憶,當時中國人在他們村子附近采石。雖然語言不通,但是聰明的中國人從當?shù)厝说拿娌勘砬槔飳W到了很多斯瓦西里語。里姆比里也試著和中國人說過話?!叭绻阆牒椭袊舜钌显挘愕孟日frafiki(斯瓦西里語‘朋友’的意思),他們才會注意你,認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說。”
里姆比里問中國人,中國人口那么多,能不能養(yǎng)活自己?中國人說,夠養(yǎng)活,他們還帶了不少來坦桑尼亞呢。里姆比里記得,中國人自己有一個園子,自己種些包菜、辣椒、西紅柿之類的蔬菜。
里姆比里回憶,大多數(shù)中國人與這里的居民相處融洽,找不到一個和當?shù)厝顺臣芑虼蚣艿闹袊?。“他們總是很友好?!?/p>
在說到坦贊鐵路的現(xiàn)狀時,老人們都不免唏噓。而在展望這條鐵路的出路時,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想到請中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