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的浮冰上,從排水泵那邊替換下來的人們在行將就木的探險船周圍,挖起令人絕望、徒勞無益的排水溝。在船內(nèi),流水的聲音和泵咔嗒咔嗒運轉(zhuǎn)的聲音,蓋過了船體扭曲發(fā)出的咯吱聲。在下面的輪機艙里,“花栗鼠”麥克尼什正在極其專注地工作,修筑一道橫貫船尾的圍堰以隔斷漏水點。當他蹲下時,海水有時會漫至腰部,但他整個晚上都在毫不懈怠地工作。與此同時,其他人手都在忙著收拾備用品、衣物、雪橇裝備和狗糧,準備搬到冰面上。沃斯利走進船上的圖書館,從即將被遺棄的書中扯下地圖、圖表,以及可能是登陸點的照片。馬斯頓、利斯和詹姆斯在后貨艙搬走給養(yǎng)時,可以聽到腳下回響著流水聲,而橫梁的爆裂聲就像子彈出膛一樣在頭頂上炸響。第二天早上,赫爾利找到整個晚上都在修筑圍堰的麥克尼什,發(fā)現(xiàn)漏洞已被隔絕開了。
“水面與輪機艙的地板持平,但這無疑是得到了有效控制,”他寫道,“我們依然希望我們堅強的小伙伴能夠挺過這一關(guān)。”
這是烏云密布、霧氣濃重的一天。冰壓的跡象到處都可以看到和聽到,冰面隆起到難以想象的高度,但探險船本身很平靜。麥克尼什仍然在輪機艙內(nèi)奮戰(zhàn),在其所修建的兩層隔板間灌注水泥,并用扯開的毯條捻縫。
“形勢似乎有好轉(zhuǎn)的跡象,”沃迪在當天稍晚些時候記錄道,“艷陽高照是一方面,而且我們也希望圍堰能夠成功?!睆南挛?點一直到午夜,排水泵一直在連續(xù)工作,直到漏進來的水得到控制才停下來。所有物資都搬離了船尾,這樣船尾可以升到水面之上,當冰面打開后,船可以繼續(xù)漂浮。只有艙底泵在整夜工作,盡管從船底不斷傳來模模糊糊的水流聲,令人憂心忡忡,但精疲力竭的人們還是抓住片刻的機會小憩了一會兒。“花栗鼠”麥克尼什仍在圍堰處忙碌。
26日清晨,除了少量輕柔的浮云,天空很清澈,充盈的陽光灑落在冰面上,顯得波光粼粼。冰壓的喧囂依然在耳畔回響,春日的靜謐之美和垂死掙扎的“堅忍號”之間,形成了離奇詭異的強烈對比。沙克爾頓的內(nèi)心頗受打擊,站在船橋上,他親眼看到冰壓實實在在地將自己的愛船擠成了弓形,而這在沃斯利看來,她就像在抓緊時間喘上一口氣。然而,船又漏了,比上次還嚴重,疲憊的人們輪班奮戰(zhàn)在排水泵旁——每15分鐘一班——然后站著打個盹兒。晚上9點,沙克爾頓命令將救生船和雪橇下放到穩(wěn)固的浮冰上。漏水趨緩,但從某種程度上講,這是因浮冰的運動而止住的。
“只要能保住探險船,我們不放棄任何希望。”赫爾利寫道。話雖如此,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用防水布將相冊包好——“如果我們被迫轉(zhuǎn)移到浮冰上,這將是我力所能及所做的工作的唯一記錄?!薄皥匀烫枴币呀?jīng)安靜了下來,但當晚發(fā)生了一起令人不安的事件,當時尚有幾名水手待在甲板上。八只帝企鵝鄭重其事地靠攏過來,這樣大群的帝企鵝一起旅行是很少見的。它們聚精會神地凝視了一會兒探險船,然后仰起頭發(fā)出了一陣怪異而深情的叫喊。
“我得承認,我此前從未聽到,而且此后也不會聽到,它們發(fā)出任何像那天那樣難以揣測的呼喊聲,”沃斯利寫道,“我無法解釋這一事件?!彼坪醯燮簌Z是為探險船唱起了挽歌。麥克勞德,這位最迷信的船員,轉(zhuǎn)身朝麥克林說:“你聽到了嗎?我們再也回不了家了。”
他們守著排水泵一直干到第二天早上。10月27日的黎明,天氣晴朗,但溫度較低只有華氏零下8.5度。冰面并未停止呼號,但人們太累了,已經(jīng)沒人會去仔細聆聽了。排水泵啟動越來越頻繁,有人甚至和著這節(jié)奏唱起了勞動的號子。整個白天,冰壓在持續(xù)增加,到下午4點時達到了最高點。此刻船尾再也堅持不住了,隨著冰壓的一次猛擊,一塊運動的浮冰扯掉了船舵和船尾柱。之后浮冰松弛下來,受到重創(chuàng)的“堅忍號”在水中下沉了一些。甲板開始向上折斷,龍骨散架了,海水立刻洶涌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