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竊書大盜(22)

文雅的瘋狂——藏書家、書癡以及對書的永恒之愛 作者:尼古拉斯·A. 巴斯貝恩


布隆伯格令記者很吃驚,因為他當(dāng)時才二十三歲,很年輕,但他“幾乎是離群索居,一片癡情盡系于‘俗艷’時期的美國建筑及其裝飾品”。文中寫道,布隆伯格即使在那時候已像是“生錯了時代”,“滿懷激憤,郁郁寡歡,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城市改造犯下的彌天大罪,以發(fā)展的名義在全美毀了維多利亞時代的榮光?!?/p>

這位記者還描述了布隆伯格公寓里的一些藏品。“斯蒂芬從各大城市的廢棄宅第、房屋和公共建筑物里集藏了一批彩繪玻璃,其精美也許冠絕全美”,他搜羅的“大量釉面瓷磚讓人羨慕”,他的“古典門把手收藏”數(shù)量以“數(shù)百”計。為了搜訪這些藏品,布隆伯格常常去“一些昔日繁華隨后衰落如今頹敗的老住宅區(qū),出沒于各大城市,例如芝加哥南區(qū)和西區(qū)、辛

辛那提、布法羅、匹茲堡、圣路易斯、波士頓、紐約和費城”。有一次,他因為“進(jìn)入明尼阿波利斯某舊宅偷裝飾門把手”而被捕,“原以為他沒有征得屋主的同意而擅自闖入,其實他已獲準(zhǔn)”。記者很想知道布隆伯格為什么對彩繪玻璃如此情有獨鐘:“他用了一塊彩繪玻璃裝飾他的家。他深情地說:‘彩繪玻璃是維多利亞時代的美國最漂亮的一部分。比起木雕品、雕帶、欄桿、木質(zhì)鑲板和釉面瓷磚、地板和壁爐,還是彩繪玻璃更可愛?!?/p>

記者感到好奇,布隆伯格怎么知道去哪里尋找這些裝潢華美的宅邸呢?“他隨身帶著一九○○年以前出版的舊城指南手冊,按照手冊到舊住宅區(qū)。‘我在指南手冊里可以看到圖片,知道某些房子或建筑物的外觀,我發(fā)現(xiàn)它們都位于滿目瘡痍、殘敗不堪的街區(qū)里?!?布隆伯格接著又說起他是怎樣得到那些物品的:“那些即將拆毀的建筑物已是空蕩蕩的,對于里面的任何東西,我懇求別人給,或者花錢買,但從來不偷?!?/p>

記者跟亨利·布隆伯格醫(yī)生談過,讓他作最后的評價?!翱吹絻鹤幽昙o(jì)輕輕,就這樣癡迷于美國歷史的一個時代,不知將來會怎樣,這點最讓斯蒂芬的父親擔(dān)心。”文末直接引用了布隆伯格醫(yī)生的話來結(jié)束:“他在收藏、繪圖、畫畫方面都有天分,非常想?yún)⑴c保存古物的工作,又有幸收集到這些‘俗艷的’東西。他過著隱士般的生活?!?這兩篇報道讓人得以一窺早年“斯蒂芬·布隆伯格的維多利亞時代世界”,甚為罕見,也是其后十八年間,外界對這位異于常人、嗜古成癖、癡心不改的青年的僅有注意。

布隆伯格帶著我在奧塔姆瓦房子的空屋里閑逛,我留意到一個松木書架底部有一條沾滿泥土的長方形棉布。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已經(jīng)拿走了架上的所有東西,卻留下這塊布片,很有可能因為它不是書,看上去沒有價值。這塊普通的白布其實是一幅版畫,布上用紅墨水畫了一棟華麗老宅。布隆伯格傷心地說:“這是我讀中學(xué)時畫的。我先在油地氈雕刻,然后把它當(dāng)成木版,印了好幾張畫片。那是一九六五年的事了,當(dāng)時我十六歲?!彼谶@塊畫布的右下角簽了名寫上日期,送給了我,算是我們在奧塔姆瓦這一天的“紀(jì)念品”。我收下了,并感謝他。我們接著去了鬧市中的倉庫,他又隨手從堆在角落的塑料牛奶箱里拿出一個黃銅門把手送給我。他盯著門把手看了看,隨即說出這是一八九五年賓州雷丁市的雷丁五金公司的制品?!爸豁毎阉菰诿撈釀┗蛘呤裁磩e的,如果你還想拋光它,就要仔細(xì)擦亮。很美的?!?/p>

斯蒂芬·布隆伯格的大半生都在偷個不停,不過據(jù)洛根醫(yī)生說,報復(fù)社會的心態(tài)是到一九八○年代中才出現(xiàn)的。究竟是什么驅(qū)使布隆伯格從雙子城拿走這么多書籍文獻(xiàn)并運往南部呢?他的密友、控方證人布賴恩·特韋作了如下解釋:“斯蒂芬說過,他的人生一大目標(biāo)是把明尼阿波利斯偷個精光,再賣到得州?!甭甯t(yī)生作證說,早前斯蒂芬買入了一棟古宅,他稱為“埃利奧特府”,后來因故失去,此事令他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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