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嫌疑人獲釋后,一條很有希望的線索就此橫遭掐斷。
與此同時,俄勒岡的阿普蓋特家族由悲轉怒,又由怒轉疑。阿普蓋特回憶說:“感到無能為力。但我對這家大學也是怒不可遏。我感到真的被他們辜負了。那些特藏書庫連學者都不準入內(nèi)。似乎是監(jiān)守自盜。我們一致認為,只有監(jiān)守自盜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他們說這批文獻的數(shù)量要用貨車才能裝起,怎么可能被人偷走呢?”
俄勒岡大學的幾位雇員因此事被訊問,連一位阿普蓋特家族成員也遭到懷疑。兩年又悄無聲息地過去了,還是毫無動靜。一九九○年三月二十一日,阿普蓋特坐在地區(qū)航班的飛機里準備起飛,不經(jīng)意看到鄰座乘客膝蓋上的《尤金紀事衛(wèi)報》,只見一條大標題寫著:“俄大珍本書竊賊落網(wǎng)”。雖然相關的消息依然零碎不全,但聯(lián)邦調查局在艾奧瓦一個小社區(qū)找回的幾千件藏書和文獻中,就有阿普蓋特家族的文獻。
斯蒂芬·布隆伯格在大使館套房酒店前把我接上車。此時對他的審判已及半,法庭因為周末休庭,他交了五萬美元的保釋金而可繼續(xù)自由活動,條件是若非與他的律師在一起,不準外出艾奧瓦州,也不能“進入任何博物館或圖書館”。因此當日往返奧塔姆瓦的短途行程并未違反任何限制條件。在該案整個審判過程中,我跟布隆伯格一直都有談話。其他記者都是問他對前途有何想法,而我則是和他談書。在一次休庭期間,談到鑒別珍本的各種方法時,他語帶嘲弄道:“我敢打賭,在這座樓里,只有你和我才是懂點正事的人?!边€有一次,我們走在二樓走廊,他說:“真希望你看過我收藏的那些搖籃本?!蔽伊袅嗣o他,告訴他我的住地,并表示希望在審判結束前可以找個時間聚一聚。
后來在一個周六上午,布隆伯格打電話給我。當時控方的大部分事實陳述已聽審完畢。我聽過肯尼·羅茲、布萊恩·特韋、德維恩·G. 奧爾森、霍華德·伯格斯特龍的陳述,還有好些圖書館管理人員和館長也訴說了他們的圖書館如何被洗劫的慘象。辯護律師尚未作陳述,但已經(jīng)知道控方所說的事實是確鑿無誤的。布隆伯格犯下了累累罪行已是毋庸置疑,問題只在于犯罪的原因。
布隆伯格和我通電話之后,過了十五分鐘,我們驅車經(jīng)過艾奧瓦首府得梅因市那棟有五個穹頂?shù)闹葑h會大廈。去奧塔姆瓦之前,我們順道去了一個破敗的街區(qū)拜訪格莉·麥迪遜。她是一名中年婦女,有個大家庭,男男女女共有九人。我們到訪時,他們很多人都在看電視上的摔跤比賽。后來,布隆伯格告訴我,他以前在“橋底下”結識了她家里的一位小伙子。“橋底下”通常下是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的聚居地。他解釋道:“他們都是我的同道中人?!?/p>
出城之后,布隆伯格心情轉好,但顯然情緒還是有些低落。盡管要再過幾天他才需要答辯,但陪審團不會選擇宣告無罪。陪審團要么裁定他有罪,要么以精神失常為由裁定他無罪。若判為無罪,布隆伯格會由法官哈羅德·D. 菲托爾還押候審,并由他把布隆伯格送往精神病院。
如果要想第二種策略成功,被告方就必須表明布隆伯格是被妄想完全迷惑。布隆伯格似乎是真心要保護那些容易受損的美國古物免遭毀壞,但他決不想被人宣判為精神錯亂。他說:“這就是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如果我輸了,就會在監(jiān)獄待一輩子;如果我贏了,就會在瘋人院里待一輩子,他們會讓你下半輩子都待在里面。如果我贏了,那也就是說我是瘋的,我對社會有危險。所以說實話,我倒是愿意坐牢,刑期一滿,就出去。對我來說,什么是贏?什么是輸?兩個結局都不好。”
不管結果如何,“美國政府公訴斯蒂芬·卡里·布隆伯格”一案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在美國的法庭之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不以精神錯亂為由裁定控方無罪”,以此解釋因為藏書癖而犯罪,迄今僅有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