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默50年》 安巴拉哇集中營(6)

沉默50年:一位原“慰安婦”的自述 作者:揚·魯夫-奧赫恩


在集中營里,日本人還制定了這樣一條最為殘酷和毫無人道的規(guī)定:任何年滿10歲的男孩,都必須離開他的母親和我們這個婦女營,因為照他們看來,10歲的男孩已經(jīng)是個“男人”了,必須轉移到關押男人的集中營里去。因此,許多母親都想盡辦法謊報自己兒子的年齡。很多女人被迫母子分離,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送到了哪里或者哪個集中營。每當一批年滿10歲的男孩子被帶走的時候,他們的母親都會變得歇斯底里,而孩子們的臉上則流露出迷茫的表情,內(nèi)心里無不充滿了恐懼。

尤其是發(fā)生在那個名叫漢斯的小男孩子身上的悲劇,更是讓我終生難忘。漢斯那年10歲,因為營養(yǎng)不良又身患疾病,已經(jīng)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胸部上的肋骨一根根凸起。他是我的兩個妹妹約瑟芬和塞萊絲特特別要好的朋友。一天上午,一輛日本人的卡車開進了集中營,日本守衛(wèi)下令所有孩子的母親立即帶著孩子到營區(qū)的空地上集合。很快,母親們紛紛來到了空地上,她們的孩子們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裙站在她們身旁,所有人都懷著極度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緊接著,日本人來了——集中營司令官在兩個日本守衛(wèi)的伴隨下走到了女人和孩子們的面前,三個人都目露兇光,滿臉殘酷不仁的表情。因為在我們被關進集中營的那一天就給每個人做了登記,所以日本人手中拿著一個花名冊,上面詳細記錄著每個男孩子的年齡。接下來,日本人逐一走到每一個年滿10歲的小男孩面前,無情地把他們從傷心欲絕的母親手中拉出來。當他們來到可憐的小漢斯面前的時候,漢斯緊緊抱住了母親的腰,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不停地哭喊道:“我不想走,我不想走!”那個情景讓人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場的所有人早已經(jīng)泣不成聲。他們怎么能如此殘酷無情,難道日本人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嗎?最終,日本兵還是粗暴地把小男孩從他母親身邊拖走了,漢斯一路喊叫著、踢打著被塞進了卡車里,留下絕望的母親痛不欲生地站在那里。我們走上前,盡力安慰漢斯的母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加惡毒的暴行嗎?失去自己的親生骨肉對每一個母親來說都是最大的痛苦。在那輛日本人的卡車上,被挑出來的孩子們哭成了一片。從那之后,我們再也沒有看到過漢斯,也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任何消息。

漢斯是芬和塞萊絲特的玩伴和朋友,漢斯被抓走讓姐妹倆一直傷心地哭個不停。就這樣,漢斯突然之間就永遠地離我們而去了。一位母親當時就哭喊道:“天主怎么能坐視不管,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但是我還是鼓起微弱的勇氣對她說道:“不是天主帶走了你們的孩子,而是殘暴的日本軍人帶走了你們的孩子?,F(xiàn)在,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天主的愛?!蔽医ㄗh我們大家一起為被帶走的孩子們祈禱。我們說完祈禱詞之后,每個母親都大聲說出了自己孩子的名字,一起請求天主保佑他們平安。讓人多少感到欣慰的是,祈禱起到了鎮(zhèn)靜的效果,母親們歇斯底里的狀態(tài)開始平復下來。在那個歲月里,集體祈禱成為我們繼續(xù)生存下去的最大力量源泉,每天晚上,我們都會三五成群地聚到一起,共同背誦《玫瑰經(jīng)》、祈禱經(jīng)文或者我們心中想到的任何其他的內(nèi)容。一起祈禱還有另外一個好處,我們可以表達和相互安慰自己孤獨、恐懼、傷心和絕望的心情。我們?yōu)獒t(yī)務室里的病人祈禱,希望他們康復;我們?yōu)楸舜似矶\,希望自己保持堅強;我們?yōu)樯碓谶h方的丈夫祈禱,希望他們平安。當然,我們也時時祈禱這場罪惡的戰(zhàn)爭早日結束,祈禱和平早日到來。正是因為祈禱給了我們勇敢生活下去的力量,我們才能在日本人殘酷統(tǒng)治下的安巴拉哇集中營里熬過三年半的囚徒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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