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天欲海 風月無邊 (2)

鏗鏘大唐 作者:朋星


看花滿眼淚

唐玄宗的長兄李憲,封為寧王,深得玄宗的信重,家有寵妓幾十人,個個藝高貌美。寧王府的左鄰有個賣餅者,妻子高挑白凈漂亮,寧王一眼就看上了,送給賣餅者很多錢財,把她接進王府,寵愛有加。一年之后,寧王問她:“你還想那個賣餅的嗎?”她沉默不語。寧王把賣餅者召來讓她見面,她深情注視,雙淚垂頰,不勝感傷。當時在座的寧王賓客十多人,都是文士,無不哀傷變色。寧王讓他們賦詩,王維率先成詩《息夫人》:“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詩寫得含蓄、深刻,其他文士都不敢再接著寫了。寧王也很受感動,把她歸還給賣餅者,滿足了她的心愿。

王維的《息夫人》,是用典故以古喻今。息夫人是春秋時期息侯的夫人,媯姓;楚文王滅息國,掠取她回楚,她雖給楚文王生了兩個兒子,但因夫死國亡之痛,終生不和楚王說話。

愿作樂中箏

開元年間(713—741),薛瓊瓊是宮廷里的第一彈箏高手。清明節(jié)那一天,皇帝詔令宮中的女藝人郊游踏青,狂放大膽的書生崔懷寶私下看上了薛瓊瓊,心生愛情,央求宮廷樂團的供奉官楊羔助成好事,楊羔要求崔懷寶作一首小詞,才能與薛瓊瓊見面。崔懷寶就吟誦道:“平生愿,愿作樂中箏。得近玉人纖手子,砑羅裙(密實發(fā)光的絲制裙子)上放嬌聲,便死也為榮。”詩詞唱出火辣辣的為愛獻身的誓言,楊羔很受感動,賜給二人各一杯宮廷美酒,幫助他倆“自由結合”了。后來,崔懷寶補職調任荊南地區(qū)(今兩湖及重慶一帶)的司錄參軍,而薛瓊瓊也因箏彈得好,被監(jiān)軍帶著去了荊南。唐玄宗成人之美,恩賜薛瓊瓊嫁給崔懷寶為妻。

韓愈和白居易蓄妾

威嚴大儒韓愈,也有“風云氣少,兒女情多”的時候。他養(yǎng)有兩個侍妾,一個叫絳桃,一個叫柳枝。二人能歌善舞,時常為韓愈詩酒助興,韓愈非常得意,曾作《感春詩》說:“嬌童為我歌,哀響跨箏笛。艷姬蹋筵舞,清目刺劍戟。”唐穆宗時,藩鎮(zhèn)軍閥王庭湊叛亂,時任兵部侍郎的韓愈奉命前去安撫,走到壽陽(今屬山西)驛站,竟暫時忘記了使命,專門思念起家中二妾來,作《夕次壽陽驛題吳郎中詩后》絕句說:“風光欲動別長安,春半邊城特地寒。不見園花兼巷柳,馬頭惟有月團圓。”韓愈思念侍妾,侍妾卻不思念他,特別是柳枝,不甘心長期陪伴一個老頭子,決心追尋自己的幸福和愛情,趁韓愈不在家時,毅然跳墻逃走,不幸被追獲。韓愈返歸家中,聽說這事,又作詩說:“別來楊柳街頭樹,擺弄春風只欲飛。還有小園桃李在,留花不發(fā)待郎歸。”(《鎮(zhèn)州初歸》)從此便專寵絳桃,疏遠柳枝了。韓愈死后,門生張籍在《哭退之詩》中還特地提到韓愈的風流生活:“中秋十五夜,圓魄天差清。為出二侍女,合彈琵琶箏。”到了宋代,蘇軾談到韓愈蓄妾時,感慨說:“這個老頭子真是艷福不淺啊!”

大詩人白居易,晚年集禪、道、酒、色于一身,他的家妓數量更多,僅姓名見于其詩中的,就有二十多人。在他的詠妓詩中,“皓腕”、“雪胸”、“歌黛”、“舞腰”之類的詞語比比皆是。唐穆宗長慶四年(824),白居易杭州刺史任滿,改官太子右庶子,將要離開杭州赴洛陽,作《西湖留別》說:“翠黛不須留五馬,皇恩只許住三年。綠藤蔭下鋪歌席,紅藕花中泊妓船。”看來最讓他留戀不舍的,還是脂粉飄香的“妓船”。晚年定居洛陽,白居易有兩個最喜愛的家妓,一個叫樊素,一個叫小蠻。樊素小口紅如櫻桃,歌喉婉轉;小蠻腰肢軟似柳條,舞姿婀娜。白居易禁不住作詩夸贊說:“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又感慨老夫對少妾,不無遺憾地說:“春黛雙蛾嫩,秋蓬兩鬢侵。謀歡身太晚,恨老意彌深。……花叢便不入,猶自未甘心。”(《贈同座》)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這種嗟嘆越來越深,又作《楊柳枝》說:“一樹春風萬萬枝,嫩于金色軟于絲。永豐西角荒園里,盡日無人屬阿誰?”唐文宗開成四年(839),六十八歲的白居易患了中風癥,善心萌動,盡數遣散了家妓。

人面桃花相映紅

博陵(今河北安平)人崔護,容貌十分漂亮,但為人清高自負,不愛與別人交往。

有一年,他來京城考進士,沒有考中。清明節(jié)那天,他獨自去城南游覽,發(fā)現了一個農家莊院。莊院占地一畝多,樹木繁茂,桃花盛開,環(huán)境非常幽靜。他上前敲門,敲了半天才有一位少女從門縫里看著他,問道:“誰呀?”崔護通報了自己的姓名,說:“我一個人出來春游,酒后口渴,想借杯水喝。”少女回屋端出一杯水來,然后打開門,搬出凳子讓崔護坐下。崔護喝水時,那少女獨自倚著小桃樹的斜枝,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美艷照人,含情脈脈。崔護用話去挑逗她,但是她默默不語,雙方只用目光注視了很長時間。崔護告辭時,少女送到門口,好像控制不住感情似地轉身回去了。崔護戀戀不舍地看了又看,然后回到城里,以后再沒有來過。

到了第二年清明,崔護忽然想起去年的一幕,控制不住思念那位少女的感情,于是特地前去尋訪。來到那家莊院,見桃紅柳綠,依然如故,只是大門緊鎖,悄無一人。崔護惆悵失望,便在左邊門上署名題了一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題都城南莊》)

過了幾天,崔護偶然有事路過城南,又來尋訪。到了門前,聽見里面有哭聲,就敲門詢問。一位老漢出來開門說:“先生莫不就是崔護?”崔護回答:“在下正是。”老漢大哭說:“先生害死了我的女兒!”崔護大吃一驚,不知說什么才好。老漢說:“我的女兒十五歲就讀了不少書了,現在還沒有定婚嫁人。從去年以來,她經常神情恍惚,好像丟失了什么一樣。前幾天,我和她一道外出,回來時,看到左邊門上寫著的一首詩。她讀了以后,進門就病倒在床,一連幾天,飲食不進,你敲門的時候她剛剛斷氣。我老了,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兒,本想著讓她晚點出嫁,以便挑個好女婿,我的晚年也好有個依靠??涩F在她因為讀你的詩,不幸死了,這不是你殺了她嗎?”說完,又扶著崔護痛哭起來。崔護也悲傷落淚,請求讓他進去哭悼。走進內室,只見少女還仍然像往常一樣自然地躺在床上,崔護便把她的頭抬起來,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崔護哭著喊道:“我來了!我在這兒!”過不多久,少女居然睜開了眼睛,半天后身體就完全復原了。老漢大喜過望,就把女兒嫁給了崔護。

生死戀

歐陽詹,字行周,泉州晉江(今屬福建)人。二十歲時就能寫一手好文章,文章大氣磅礴,汪洋恣肆。博學宏詞科進士常袞,在福建做觀察使,大力推動當地的文教,尊重、獎掖讀書人。當時歐陽詹在讀書人中特別杰出,常兗對他格外厚愛。唐德宗貞元八年(792),歐陽詹進士及第,成為閩越考中進士的第一人。吏部主持的銓選結束之后,歐陽詹去太原游覽,喜歡上了那里的一個樂妓,兩人相處得十分親熱。等他要回京城時,便與她訂立盟約道:“回到京城后,必定來接你。”說完灑淚而別,并贈給她一首詩道:“驅馬漸覺遠,回頭長路塵。高城已不見,況復城中人。去意既未甘,居情諒多辛。五原東北晉,千里西南秦。一屨不出門,一車無停輪。流萍與系瓠,早晚期相親。”不久,歐陽詹擔任了國子監(jiān)四門助教,居住在京城里。太原相遇的那個樂妓,分手之后時刻思念歐陽詹,過了一年便病倒了,病勢愈發(fā)危重,她將自己的發(fā)髻對著鏡子剪下來,裝在小匣里,然后對身邊的丫環(huán)說:“我就要死了,如果歐陽公子的使者能到這里來,你可把這個小匣子交給他作為信物。”又留詩給歐陽詹道:“自從別后減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欲識舊時云髻樣,為奴開取縷金箱。”寫完這首詩后,她便去世了。等歐陽詹的使者來到時,那位丫環(huán)如實相告,使者帶著小匣趕回京城,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歐陽詹打開小匣子看見發(fā)髻,又讀了那首遺詩,一聲長慟也死去了。

唐武宗會昌年間(841—846),薛宜僚為左庶子,充任新羅國冊贈使,由青州(今屬山東)泛海東渡。船在海上頻遭風雨阻撓,到登州(今山東蓬萊)時失去控制而自由漂蕩,后又漂回青州,在驛站住了一年,節(jié)度使烏漢真對他格外厚待。節(jié)度使府中有個陪酒的歌妓叫段東美,薛宜僚對她很有情意,烏漢真便把她安置在薛宜僚下榻的驛站里。這年春天薛宜僚要繼續(xù)去新羅,出發(fā)的那天,他在餞行的宴席上與段東美難舍難離而痛哭流涕,段東美也是如此。薛宜僚便在席間留詩贈別,詩曰:“阿母桃花方似錦,王孫草色正如煙。不須更向滄溟望,惆悵歡情恰一年。”薛宜僚到新羅國后,還沒有舉行冊封典禮,就得了病,他對隨行的副職苗甲說:“東美怎么常常在夢中與我相見呢?”幾天之后便去世了。苗甲代理大使舉行了冊封典禮。薛宜僚的靈柩運回國內,到達青州時,段東美請準來到驛站,身穿素服執(zhí)禮祭奠,撫柩哀哭,悲痛至極而死去。情緣相投,生死相隨,實在是件奇事。

韋檢進京應試未中。他有個相處日久的美妾,一天捂著心口窩倒地而死。韋檢痛加追悼,難以抑制悲傷情懷,舉酒吟詩:“寶劍化龍歸碧落,嫦娥隨月下黃泉。一杯酒向青春晚,寂寞書窗恨獨眠。”悲傷哀怨的神情令人揪心。一天,他忽然夢見死去的美妾說:“由于我命苦壽短,不能再侍奉你,想到這些我就潸然淚下;不過,我們后會有期,今天我為此與你和詩一首。”隨即聽美妾吟詠道:“春雨濛濛不見天,家家門外柳和煙。如今腸斷空垂淚,歡笑重追別有年。”醒來之后,韋檢終日抑郁不樂,后來又夢見美妾對他說:“我們就快相見了!”從此他更加神不守舍,恍恍惚惚,又題詩道:“白浪漫漫去不回,浮云飛盡日西頹。始皇陵上千年樹,銀鴨金鳧也變灰。”不久,韋檢去世,魂歸有情人了。

韓翃與柳氏的傳奇姻緣

韓翃(hóng)是“大歷十才子”之一,詩名卓著。“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寒食》)一詩尤為知名,流行當時。唐德宗時,曾親筆點名要他知制誥,但當時另有一個江淮刺史與他同名同姓,中書省請問是哪位韓翃,德宗提筆批示:“是寫‘春城無處不飛花’的那個韓翃。”

韓翃年輕時,生活貧窮,家徒四壁。鄰居李某,家資富裕,為人慷慨大方,常邀韓翃一同喝酒。時間長了,二人便成為好友。李某有個姬妾柳氏,抽空兒常偷偷觀察韓翃,看到他家院雖荒涼長滿了野草,但來訪的都是文人學士,于是找機會對李某說:“韓秀才是很窮,但他結交的都是有名的人士,所以一定不會長久貧賤下去。我們應當資助他。”李某點頭深表同意。過了一天,李某又置辦酒宴邀請韓翃。酒喝到酣暢盡興的時候,李某對韓翃說:“你是當今的名士,柳氏是當今的美人,以美人配名士,不是再合適也不過的嗎?”說著就讓柳氏坐在旁邊招待韓翃。韓翃大感意外,連聲推辭說不敢當。李某說:“男子漢大丈夫相逢在酒席上,一句話說得投機,尚且能夠以死相許,更何況送給你的只是一個女人,何必推辭呢!”態(tài)度誠懇而堅決,終于把柳氏贈給了韓翃,并且說:“你家境貧寒,無法憑自己的力量發(fā)達起來;柳氏有錢財數百萬,可以資助你。柳氏是個賢淑的女子,適合侍奉你,定會盡心盡力。”說完,李某便揖手行禮離去了。韓翃還想追上去辭讓,柳氏說:“他是個豪放通達的人,昨天晚上我們已經把這件事談透了,請您不要懷疑驚訝!”韓翃便不再疑慮,隨即就搬到了柳氏的住處。第二年,剛剛度過“洞房花燭夜”的韓翃又“金榜題名”,考中了進士。幾年后,淄青節(jié)度使侯希逸上奏朝廷,聘用韓翃為從事官。當時正值“安史之亂”,韓翃不敢?guī)Я蠔|去,便把她留在京城,準備擇期再來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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