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俠氣雄心 狂放豁達 (5)

鏗鏘大唐 作者:朋星


段成式的武俠情結(jié)

唐代是任俠風(fēng)氣盛行的時代,詩歌散文里都有俠的內(nèi)容,傳奇小說里更是武俠縱橫。段成式,就是唐代武俠小說的著名作家。

段成式出身官僚和詩書之家,父親段文昌在唐穆宗時曾為宰相,能詩文。段成式博學(xué)多識,愛好廣泛,對武俠故事尤為情有獨鐘。他的筆記小說集《酉陽雜俎》中,不少篇章是專寫武俠的,而且注重描寫劍術(shù),開劍俠小說的先河。以下選擇其四篇故事。

1.劍挾風(fēng)雷

韋行規(guī)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去京西游玩,天晚了在一個旅店歇了一會兒,接著又想繼續(xù)往前趕路。店前有一個老人正在干活,對他說:“這位客人不要走夜路,路上有很多盜賊。”韋行規(guī)說:“我平生熟習(xí)弓箭,有弓箭在身,什么也不怕。”于是離店前行。

走了幾十里,天黑了下來,韋行規(guī)發(fā)覺有人在草叢中尾隨跟蹤,便喝問是誰,那人不作回答,韋行規(guī)就接連發(fā)箭射中了他,但是那人還是不后退離去。箭射完了,韋行規(guī)非常害怕,打馬狂奔。過了一會兒,忽然狂風(fēng)大作,雷聲隆隆,韋行規(guī)下馬,背靠一棵大樹藏身,看見空中有電光相互追逐,像彎曲的拐杖一樣。那電光漸漸逼近樹梢,韋行規(guī)覺得有東西紛紛墜落身前,定睛一看原來是些木片。不一會兒,木片堆積埋到膝蓋,韋行規(guī)驚恐萬分,扔了弓箭,仰面而拜,乞求饒命。拜求了幾十次,電光才漸漸升高熄滅,風(fēng)雷也停息了。韋行規(guī)后頭看大樹,枝干已經(jīng)光禿禿的了。馬鞍和行李也不見了,只好返回先前的旅店,看到那位老人正在箍木桶。韋行規(guī)心想這定是位個奇人高手,便上前叩拜,承認自己年幼無知、不知厲害。老人笑著說:“你不要只依仗弓箭,還得懂得劍術(shù)。”于是領(lǐng)著韋行規(guī)走進后院,指著馬鞍和行李說:“拿回你的東西,剛才我只是想試試你的功夫。”老人又拿出一片桶板,韋行規(guī)看到昨夜自己射的箭,都射在了這上面。韋行規(guī)請求在旅店幫工打雜,侍奉老人,老人不答應(yīng),只是稍微吐露了一點擊劍的技藝,韋行規(guī)也學(xué)得了一招半式。

2.奇老神劍

相傳黎干當京兆尹(掌治京師的長官)的時候,曲江(今陜西西安東南)雕飾龍王像,祈求降雨,觀眾有幾千人。黎干一到,眾人紛紛回避,只有一老人拄著拐杖不讓路,黎干大怒,重打老人脊背二十大棍,卻好像打在鼓皮上一樣。老人安然無恙,甩著手走了。黎干懷疑他不是一般的人,就叫一個老兵去跟蹤他。那位老人走到蘭陵里,進了一個小門,大聲說:“我今天被人欺負苦了,快給我準備洗澡水。”老兵立即返回來稟報黎干,黎干大驚失色,就換上破衣服,把官服罩在里面,和老兵一起來到老人住的地方。

這時天已昏黑,老兵直入院內(nèi),通報了黎干的官階。黎干小心謹慎地走進去,趴在地上謝罪說:“剛才我有眼不識泰山,真是該死。”老人驚疑地站起身來,說:“誰領(lǐng)你到這里來的?”隨即拉他上了臺階。黎干知道能夠以理說服老人,便不慌不忙地說:“我是京兆尹,威嚴稍有損害,就會影響政務(wù)。老先生不露真相,混在人群之中,別人除非獨具慧眼,是不能識別出來的。如果你因為此事怪罪我,那就是故意引誘我犯錯誤,不是義士的所作所為。”老人笑著說:“是老夫的過錯。”于是在地上鋪席擺酒,招呼老兵也來坐下。

夜深以后,老人談起到養(yǎng)生之道,言簡意深,黎干對他愈發(fā)敬畏。老人說:“老夫有一手功夫,想為京兆尹大人表演一下。”說完進入室內(nèi),過了很久才出來,身穿紫衣,用紅帶束發(fā),手持七口長短不一的寶劍,在院子里舞了起來。只見他騰挪跳躍,輕捷瀟灑,劍光耀如閃電,橫削則嘯聲尖銳,旋舞則弧光成圓。有中一把二尺多長的短劍,不時從黎干衣襟前掠過。黎干嚇得雙腿打顫,跪倒在地,叩頭求饒。舞了一頓飯的功夫,老人擲劍插地,七把劍擺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狀。老人回頭對黎干說:“剛才我試了試你的膽量。”黎干拜謝說:“從今以后,我的性命就是您老人家賜給的了,求您收我為徒吧!”老人說:“看你的骨相,沒有修煉劍道的氣質(zhì),不能急著教你,改天再來吧。”說完,揖別黎干,轉(zhuǎn)身進了室內(nèi)。

黎干回到家里,氣色就像生了大病一樣,照了照鏡子,才發(fā)覺胡子已被劍削去了一寸多長。第二天,黎干再去拜訪,那里已經(jīng)人去室空。

3.河北將軍

唐德宗建中(780—783)初年,有個姓夏的河北將軍,能拉動幾百斤的硬弓。這位將軍在球場上,將十幾枚銅錢摞在一起,他騎馬飛馳過來,用打馬球用的球杖擊錢,一次只擊飛一枚銅錢,飛出去高達六七丈。功夫絕妙,嘆為觀止。夏將軍在新抹的泥墻上插上幾十個刺棘,手拿煮爛的豆子,距離有一丈遠,投擲墻上的棘刺,百發(fā)百中,沒有一枚豆子不是穿在棘刺上的。這位夏將軍還能在飛馳的馬上握筆在紙上寫字。

4.手指捉蠅

張芬在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帳下任幕僚時,有一位西蜀來的客人,在宴席上用籌碗中當籌碼用的綠豆擊蒼蠅,十擊十中,滿座客人都驚訝不已。張芬說:“不要浪費我們的豆子。”說著用手指捉蒼蠅,出手都掐住蒼蠅的后腳,幾乎沒有脫逃的。手法之快,不可思議。

醉后青山入夢多

姚巖杰,是名相姚崇的孫子,自號“象溪子”。他童年時就特別聰明,二十歲時博通典籍,非常仰慕班固、司馬遷的文章,被時人稱為“大儒”、“象溪先生”。他經(jīng)常在江東一帶飲酒賦詩,放蕩不羈,尤其喜歡肆意凌辱前輩顯達人物,旁若無人。

唐僖宗乾符年間(874—879),顏標主官鄱陽郡(今江西上饒),郡府房屋、球場初建,他請姚巖杰撰文紀事。文章寫成后,洋洋灑灑一千多字,顏標想刪去一兩個字,姚巖杰大怒,臭罵顏標有什么資格敢刪減他的文章。顏標不能容忍,但是已經(jīng)刻字立碑,便命人把碑推倒,磨掉碑文。姚巖杰為了此事寫詩道:“為報顏公識我么,我心唯只與天和。眼前俗物關(guān)情少,醉后青山入夢多。田子莫嫌彈鋏恨,寧生休唱飯牛歌。圣朝若為蒼生計,也合公車到薜蘿。”

盧肇掌管歙州(今屬安徽)時,姚巖杰在婺源(今屬江西),把他的文章寄給盧肇,有意到歙州投靠。盧肇知道他酒后很放縱,不愿讓他來,便寫信褒獎他的文章,贈給他一些布匹,寫信婉拒說:“兵火之后,郡中凋敝,無以迎逢大賢。”姚巖杰又寫了一封長信激盧肇,盧肇沒辦法,只好迎姚巖杰到郡中,厚禮相待。但是姚巖杰卻一天天放肆傲慢起來,并輕視盧肇。盧肇曾經(jīng)在姚巖杰面前吟詩:“明月照巴天。”巖杰大笑說:“明月照一天,怎么能說八天(巴天)呢?”盧肇漸漸厭惡他,但是沒法攆走他。有一次,他們幾個人在江亭飲宴,盧肇請大家用眼前的一件事為酒令,句尾必須有一樂器名。盧肇率先行令說:“遠望漁舟,不闊尺八(尺八是一種竹制吹奏樂器)。”姚巖杰便喝了一杯酒,依著欄桿嘔吐出來,隨即回到席上,答復(fù)酒令說:“憑欄一吐,已覺空喉(諧音“箜篌”)。”他的傲慢行為就是諸如此類。

詩僧的傲骨

詩僧貫休,字德隱,婺州蘭溪(今屬浙江)人,俗姓姜。七歲時進蘭溪和安寺,師從寺主圓貞禪師;長大后身材又矮又胖,活像一尊胖羅漢。唐代能詩的和尚不少,貫休就苦學(xué)詩藝,精研書法,詩有名,書有體。唐末風(fēng)云變幻,才士縱橫游說,貫休也不甘老死禪林寺院,六十多歲后仍奔走于藩鎮(zhèn)之間,希求找到可以盡節(jié)的“明主”。但他生性孤傲,“一條直氣,海內(nèi)無雙”(《唐才子傳》卷十),因而落落寡合。

地方軍閥錢镠(liú),因平定董昌有功,被唐昭宗授予鎮(zhèn)海軍和鎮(zhèn)東節(jié)度使兩枚大印,占有兩浙和蘇南十四個州的地盤,自稱吳越王。寄居在杭州靈隱寺的貫休,有意佐助錢镠,便前去杭州,先投“詩”探路,寫了一首賀詩獻給錢镠,詩的中聯(lián)是:“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四州。”錢镠非常喜歡,但這時他已有稱帝的野心,便要貫休把詩中的“十四州”改為“四十州”,然后才肯接見。貫休剛直不阿,脾氣暴烈,回答說:“你的州再也難以增多,我的詩也絕對不能修改!我出家人如孤云野鶴,飛到哪兒不行!”當天就收拾衣缽,氣沖沖地離開了杭州,轉(zhuǎn)奔荊南(今湖北荊州)。

荊南節(jié)度使成汭(ruì)擁兵自重,為延攬人才,對貫休頗為禮遇。沒有多久,趕上成汭的生日,前來獻詩祝壽頌德的有一百多人,貫休自然也送了祝壽詩。這么多的詩,成汭沒空親自閱讀,就讓幕僚鄭準評定這些詩的高下。鄭準嫉妒貫休的才能,故意貶低貫休,把他的詩評為第三。貫休怒火萬丈,詛咒說:“鑒賞水平這么低下,怎能長治久安?”成汭聽了,心里雖很不痛快,但還是勉強隱忍不發(fā)。過了些日子,成汭又提出向貫休學(xué)習(xí)書法,貫休卻不給他面子,冷冷地說:“學(xué)書習(xí)字是很隆重的事,必須登壇拜師舉行儀式才能傳授,哪能隨隨便便說了就行?”這話是說成汭不是練書法的材料,成汭哪受得了這種侮辱,下令把貫休轟出幕府,趕到了黔中地區(qū)。貫休在那個煙瘴之地得了病,作《鶴》詩以自我哀憐,詩中說:“見說氣清邪不入,不知爾病自何來。”

黔中地區(qū)不可久呆,貫休又抖擻精神,裹衣持缽,投奔割據(jù)四川的王建,仍舊先獻詩稱頌,詩中說“一瓶一缽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來”。正在圖謀稱帝的王建,非常需要有貫休這樣的名人裝點門面,見“垂垂老”的貫休“得得來”,自然喜出望外,隆重接待,親切地稱貫休為“得得來和尚”。貫休在王建這里過得還算順心,常出寺院游逛,不騎驢也不騎馬,徒步行走,一邊走一邊嚼果子。在詞客韋莊家里,貫休遇見了同鄉(xiāng)馮涓,沒說上幾句話,就拍著巴掌對馮涓說:“我與你叔叔有交情。”意思是視馮涓為晚輩。這位馮涓也是位有名的狂傲詩人,比貫休早幾年來到四川,自比杜甫,認為沒人能比他強。見貫休如此小看自己,馮涓勃然大怒,拂袖而去。日后貫休又到馮涓府上拜訪,馮涓卻拒不接待。這回貫休算是碰上了對手,他不解地對韋莊說:“我得得來和尚是沖著馮涓才來到蜀地的,想不到他竟這樣見怪!”

王建經(jīng)過幾年的經(jīng)營,登基稱帝,建立了前蜀政權(quán)。他獎賞群臣,賜號貫休為“禪月大師”。第二年,王建率諸王和近侍到寺院游賞,邀請貫休上座,賜茶藥彩緞,并請他朗誦近來的詩歌新作。年過花甲的貫休,朗誦的竟是一首《公子行》:“錦衣鮮華手擎鶻,閑行氣貌多輕忽。艱難稼穡總不知,五帝三王是何物?”詩雖然是譏諷公子王孫的,但王建知道是好意,所以也就未加疑忌。前蜀王建永平二年(912),貫休年老仙逝,享年八十一歲。有《禪月集》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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