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戰(zhàn)爭阻擋不了我的網球路,
我會去找剛遭到北約空襲的地方,
心想,如果昨天轟炸了某個地方,今天可能就不會再來……
爆炸的巨響震搖了我的床,玻璃碎裂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將我包圍。我睜開眼,房子里伸手不見五指,看到的其實跟沒睜開眼差不多。
又一次爆炸,空襲警報好像也被搖醒一樣,扯開嗓子大聲尖叫,讓不平靜的黑夜變得更加嘈雜。
我們就好像住在一個雪景球里面,然后有人把這個球砸到地上。
“小諾!小諾!”父親大聲喊著我的小名,打從我還在學走路時起,家人就都這樣叫我。母親聽到爆炸聲從床上跳起來:“你弟弟……”結果她腳一滑跌了個倒栽蔥,一頭撞上暖氣,昏了過去,父親趕忙過去扶著她??墒牵覂蓚€弟弟在哪里?
那時候我11歲,大弟馬可(Marko)8歲、小弟喬爾杰(Djordje)4歲,我是他們的大哥,自從北約部隊開始轟炸我的家鄉(xiāng)貝爾格萊德(Belgrade),我就負責保護他們的安全。
我們完全沒料到會遇到轟炸。的確有風聲說北約可能會發(fā)動攻擊,但沒人能確定消息是真是假。不過,風聲還是傳開了,我們家跟貝爾格萊德大多數家庭一樣,都想好了要怎么避難。我姑姑家就在300米外一間有防空洞的大樓,我們只要到得了那里,就安全了。
頭上再次呼嘯過一聲尖哨,又一次爆炸震撼了我們的房子。母親已經恢復意識,大家趕緊沖下樓,跑到沒有燈光的貝爾格萊德街頭。城市一片漆黑,空襲警報又嗡嗡大作,我們幾乎看不到也聽不到。我爸媽把弟弟抱在懷里,沖到黑漆漆的街上,我緊跟在他們身后——但我沒跟上。我的腳撞到東西,整個人向前跌到影子里。
我趴倒在人行道上,手和膝蓋都磨破了皮。我赫然發(fā)現自己落單了,一個人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媽媽!爸爸!”我哭喊著,但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我看到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有個聲音從我背后傳來,那聲音撕裂了天空,好像有把巨大的雪鏟把冰雪從云上面刮下來。我仍然趴在地上,轉頭看著我們家。
一個鐵灰色的三角形從我們家屋頂爬出來,是一架F-117轟炸機。我驚恐地看著它巨大的金屬肚子,就在我頭上打開,拋下兩顆炸彈,瞄準我的家人、朋友、鄰居——我所認識的一切。
后來發(fā)生的事情,我永遠不會忘記。即使到了今天,巨大聲響還是會讓我充滿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