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寡言君子 10

民國的底氣 作者:落塵


婚后梅貽琦獨自住在清華單身宿舍,只在周末回家。他將月薪分成三份,一份給父母,一份供三個弟弟讀書,自己的小家只留三分之一。1921年,梅貽琦再次赴美進(jìn)修,獲得機械工程碩士學(xué)位,歸國后繼續(xù)在清華任教,這時才和妻子及兩個女兒團聚。韓詠華回憶說:“這一時期,月涵下班后得以回家和兒女們共同生活了。從這時起我才逐漸了解到他的性格是很溫和的,對孩子們耐心,雖然很喜歡孩子,但絕不寵愛嬌慣他們。記得三女祖杉還在襁褓之中時,月涵不讓抱著,怕慣壞了孩子。他下班回來后把放著祖杉的柳條箱挎起來在屋里來回走一走,就算是哄孩子了。他不許孩子們挑食,吃飯時每人給一小盤菜,不適合孩子吃的東西就不給,喜歡吃的還可以添,但盤里的一定要吃掉。孩子們從小就養(yǎng)成了好習(xí)慣,成年后遇到困難的生活環(huán)境都能適應(yīng)。我這做幼兒教育的人有時氣急了還打過孩子,也曾把孩子鎖起來以示懲戒。而月涵卻從不打孩子,也從不急躁。他批評我說:‘你忘記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了?!?/p>

對于梅貽琦的生活,韓詠華則記述道:“月涵擔(dān)任校長后,他的生活幾乎就只有做工作,辦公事,連吃飯時也想著學(xué)校的問題。工作之余就是看看報紙,也未見他看過什么小說之類的東西?!瓗缀鯉啄甓紱]有什么娛樂活動。月涵很喜歡聽京劇,但任校長后看戲的機會也少了,只在進(jìn)城開會留宿時才偶爾看看。他對生活要求很簡單,從不為穿衣吃飯耗用精力,也不為這些事指責(zé)家人。年輕時還喜歡打打網(wǎng)球,后來就沒有任何體育活動了。我們住在清華校長住宅甲所時,宅旁有一小片土地,月涵把他開辟為小花園,每天清晨起來自己去收拾花草,既是愛好,也是鍛煉身體。他特別喜歡一種倒垂下來的叫做‘倒草’的綠色植物。有一次他出去開會兩個星期,回來后發(fā)現(xiàn)倒草枯死,真是動了氣?!?/p>

“他的情趣是那種很單純的,一種……不曉得……一種很特別的幽默感?!泵焚O琦的兒媳、北大退休教授劉自強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眼睛微微向上,沉浸在一種溫馨的回憶中:“那時候校長住在清華園甲所。我有一次去他那兒,梅太太病了,我就看見他到前面的小花園里,摘了一朵他自己種的花,紫色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到梅太太的臥室去送給她?!?/p>

1948年底,傅作義將軍息兵,共產(chǎn)黨軍政人員開始入駐北平。梅貽琦和當(dāng)時許多知識分子一樣,面臨著走還是留的選擇。梅貽琦離校那天,當(dāng)時也在清華任教的吳澤霖教授在學(xué)校門口碰見梅,吳在《在回憶梅貽琦先生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回憶說,他問梅是不是要走,梅說:“我一定走,我的走是為了保護清華的基金。假使我不走,這個基金我就沒有辦法保護起來?!碑?dāng)時,周恩來和吳晗都曾經(jīng)表示希望梅貽琦留下來,但是梅貽琦還是遵從了自己的判斷,可以說梅的判斷和選擇代表了當(dāng)時一些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對時局的看法。晚年對一位無話不說的友人談及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選擇離開大陸,梅貽琦說:“我若留在大陸,只能有兩個結(jié)局:一個是做×××(指‘右派’之類),一個是做傀儡。這兩者都是我不愿意,所以只能離開。”(趙賡飏《梅貽琦傳稿》)李濟曾評價梅貽琦說:“他很現(xiàn)實,不從事政治,但對政治認(rèn)識很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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