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獨秀在秘書長職位上如魚得水的時候,陳家卻遭遇了塌天大禍。一天,14歲的長子陳延年跑進都督府,找到陳獨秀,氣喘吁吁地告訴他說:
“家里出事了,爺爺病了”
陳獨秀愣了一下。
自從第一次離家東渡日本,陳獨秀對家中事便很少過問。但以前經(jīng)常返家,即使遠在日本也是如此。自從與高君曼離家出走,便再也沒有回過家,直到返回安慶,才回家看望了一下嗣父、嗣母。家中五個子女,除次女夭折外,其他三子一女一直由嗣父、嗣母和發(fā)妻高曉嵐照顧。但如今嗣父在病中,家里能主事的男人只剩了他一個,嗣母只好請他回家商量。
原來,陳衍庶兩年前做的那筆大豆生意,原以為案情早已了結(jié),不料突然接到英商訴訟狀,要求陳衍庶交還收購大豆的訂金,可訂金早已在合同撤銷之時清還,陳衍庶又氣又急,病情驟然加重。
陳獨秀回到家中,聽完嗣母講述的這些情況,望著病榻上的嗣父,一時無語。
對于嗣父做著清廷的官,陳獨秀一直耿耿于懷,但嗣父畢竟養(yǎng)活了一大家子人。嗣父在東北任上發(fā)財、置辦產(chǎn)業(yè)、建造“陳家大洋房”,讓全家人生活無憂,陳獨秀無話可說。而對嗣父吃官司一事,陳獨秀也并不是很關(guān)心,尤其對做生意打官司這些事他根本一竅不通,面對嗣父、嗣母殷切的目光,他只好無能為力地表示:
“還是父親親自去一趟上
陳衍庶滿指望陳獨秀能夠代勞,沒想到陳獨秀說出這樣一番話,想想也不無道理,失望之余,只好表示:
“好吧,看來也只有我自己去了?!?/p>
陳衍庶拖著病體去上海交涉,查閱當(dāng)年合同后才知道,姚通事欺負(fù)他不懂英文,與英商串通一氣,在退款文件上做了手腳。事已至此,陳衍庶百口莫辯,只好揮淚交出財產(chǎn)契約,一生積蓄毀于一旦,回到安慶,便一頭栽倒在床上,從此大病不起。
為了避免全部家當(dāng)賠光,嗣母謝氏先后幾次赴京,找曾子固求情,后經(jīng)曾子固交涉,總算保下了南水關(guān)兩棟房子和貴池縣賣不掉的300畝薄地。陳家未交夠的部分,由曾子固代繳補齊結(jié)案。好在當(dāng)初陳衍庶未將北京、奉天兩處古玩店做抵押,總算留下一點家產(chǎn)維持生計。
受此打擊,陳衍庶病情迅速惡化,于1913年5月18日病逝。
陳獨秀回家料理嗣父后事,也算盡了孝道。但為了避免別人說他與舊官僚有牽連,影響革命,料理完嗣父后事,他去宗祠辦理了“退繼”手續(xù)。
他以為嗣父不在了,沒有人會在意這個手續(xù),反正也不會影響他與嗣母的關(guān)系。不料嗣母謝氏很快得知這一消息,立刻將陳獨秀叫回家中,一見面便大哭不止,嘶啞著嗓子喊道:
“你不認(rèn)爹娘了嗎?皇帝也要認(rèn)爹娘的”
陳獨秀只好耐心解釋,可謝氏就是無法理解,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陳獨秀是她養(yǎng)大、寵大的兒子。
事實上,陳獨秀并沒有受到家庭的“牽連”,反倒是他給這個家?guī)硪粓鰹?zāi)難。
1913年8月末,孫中山為反袁發(fā)動的“二次革命”失敗,袁世凱令心腹倪嗣沖出任安徽督軍,倪嗣沖一上任,便于10月21日通告緝拿陳獨秀。當(dāng)時高君曼剛生下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兒子——陳鶴年不久,陳獨秀便攜高君曼及一兒一女逃往上海。不料,走了和尚走不了廟,倪嗣沖抓不到陳獨秀,便派人查抄陳獨秀的家,并抓捕陳獨秀的兒子。
這一天是10月27日,謝氏在前一晚得到消息,立刻吩咐陳獨秀的長子、次子陳延年與陳喬年乘夜色逃走,兩個孩子連夜跑到淥水鄉(xiāng)堂親陳遐文家,這才躲過一劫。第二天搜查的人來到陳家后,搶走陳家?guī)准靛X古玩。由于陳慶元的兒子陳永年與陳喬年同齡,搜查的人認(rèn)定陳永年就是陳獨秀的兒子,無論謝氏怎樣解釋,還是將陳永年帶走了。后來證實陳永年不是陳獨秀的兒子,才同意由保人出面將他保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