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編者前言(3)

緩慢的歸鄉(xiāng) 作者:彼得·漢德克


小說主人公索爾格是中歐人,幾年來一直在加利福尼亞一所大學工作。小說一開始,映入讀者眼簾的就是一個孤傲不群的形象。索爾格身在幾乎與世隔絕的阿拉斯加腹地孤獨地從事著他所鐘愛的地質研究。他感受著大自然,融合在大自然中。而與此同時,一種尋求“拯救”的欲望襲上他的心頭:拯救心靈上的裂痕,結束與世對立的孤獨,自我與世界重新合一。他徘徊在厭世與充滿幸福的幻想之間,渴望實現某種持續(xù)的平衡。在他那奉若神明的工作中,索爾格預感到了那夢寐以求的東西:在沉思中,他作為自然觀察者所獲取的空間顯現為生存意義的承載者,也成為“向別人敞開心扉的神圣之物”;他對自然界的形式和規(guī)律的探究賦予他一種“全然當下”的時間尺度。索爾格感受到自己無足輕重的生存就是自我喪失,于是他下定決心將自己置于歷史的責任中。小說第二章,索爾格從阿拉斯加回到任教的大學,要撰寫那醞釀已久的科學論文《論空間》。這部所謂的地質學研究著作實際上是索爾格試圖克服危機的寫照。他要遠離“厭惡與分離的痛苦”,實現自我與世界的和解。伴隨著地質觀察和研究的進程,他的自我感受越來越激化。一方面他竭力去尋求空間的“主導形式”,另一方面他又一再感受到空間的喪失:他“不是孤獨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而是沒有世界的孤獨”。索爾格又一次陷入心灰意冷的生存深淵而無力自拔。然而,當他在加利福尼亞踏進那個鄰居家的門檻時,頓時覺得走出了那令他極度沮喪的深淵,又回到生活的懷抱里。他視鄰居為“神圣的他者”,因為在這個溫馨的鄰居家里,精神上幾乎被擊垮的索爾格又振作起來了,在對歸屬和群體的渴望中確立了自我的地位,認識到了“我”與世界的關聯(lián)?!皻w鄉(xiāng)”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他心靈上的“拯救”:“您聽聽吧。我不想走向毀滅。在這遭受巨大喪失的時刻,我有了歸鄉(xiāng)的反射,不僅回歸到一個國家,回歸到某個地方,而是回歸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索爾格最后決意要回到歐洲去,回到自己孩子身邊。到了第三章,索爾格開始了他回歸生存的“歸鄉(xiāng)”之路。歸鄉(xiāng)在這里不僅是心靈的反射,而且也是小說慢慢展開的敘事對象。在主人公的心里,渴望拯救的力量不可阻擋地要把“他這個個體與世界整體永遠維系在一起”。在飛往紐約的飛機上,他決心賦予自己一個負有責任的“個人法則”。當他徜徉在紐約這座世界都市的人群里時,時間與空間在他眼前豁然開朗,“他有了言語,時間成了光明”。自我與世界交織,外部世界與內心世界交融。索爾格感受到自己的“歷史性時刻:我在學習……歷史不僅是像我這樣的人只會橫加指責的邪惡的序列,而且自古以來也是一個每個人(也包括我)可以繼續(xù)和促成和解的形式”。

小說《圣山啟示錄》是漢德克漫長而曲折的“歸鄉(xiāng)”之路的繼續(xù)。當《緩慢的歸鄉(xiāng)》中的索爾格降落在鄉(xiāng)土上時,《圣山啟示錄》中返回歐洲的敘述者“我”便開始了探尋新的寫作之旅。后者雖然在敘事方式上不同,但卻進一步演繹了前者所表現的主題,讀起來似乎或多或少是對前者的評述,審美與詩學問題構成了敘事的核心。這部所謂的隨筆小說以夾敘夾議敘議相佐的方式融自我經歷、自然描寫、對哲學家和藝術家的議論、對油畫的思考和引言于一體,從而在潛移默化的交織中給讀者展現了一幅詩學宣言的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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