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女人又躺下?!皝磉@里。”她說,阿斯吉爾好像被人引領(lǐng)穿過暗夜的盲人般馴服。她迅速地翻身,壓在他身上,好讓他把那積存十四年的全部蓄量,一舉噴入她使用仍頻的子宮。三十秒后,他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慌亂間竟忘了穿內(nèi)褲,然后把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沒有回頭看一眼,便下樓到酒吧。船員們拍拍他的背,其中一個在吧臺請他喝了一杯威士忌。
第二年,阿斯吉爾滿十五歲,在漢堡上岸休假的時候,他第一次自己付錢買春。往后幾年,他的自信隨著嫖妓次數(shù)的增加而增長。等他二十一歲,為了取得工程師證書在卑爾根讀書時,阿斯吉爾已是個相當(dāng)有經(jīng)驗且自信的青年了。要讓遠(yuǎn)比他沒經(jīng)驗的葉里夫另眼相看,對他不是難事。但阿斯吉爾對愛的本質(zhì)并無真知灼見,他結(jié)識碧玉后、再度面臨把褲子脫到膝蓋的情境時,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起初,碧玉雖經(jīng)常在屋里看到阿斯吉爾,卻沒有太在意他,但索斯登老爹卻察覺了。他肯定不喜歡阿斯吉爾第一次看到女兒坐在大白樺樹下花園長條椅上的神情,那時正是秋天,碧玉身上圍著一條玫瑰色的毯子,正在讀西葛莉·翁塞特[ Sigrid Undset,1882-1949,1928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的書——好些年后她則沉迷于描寫醫(yī)生的小說——當(dāng)碧玉正為幾個句子出神之際,葉里夫跟艾瑞克松大副的兒子進(jìn)了花園,嚷道:“你該不會又在這里了吧,傻瓜!”碧玉抬眼,不好意思地望著哥哥微笑,然后目光轉(zhuǎn)到他身后的那人身上。她直直地望著艾瑞克松大副的兒子,臉上的神情如夢似幻,雖然那融合了朦朧、笑意與尷尬的眼神,與阿斯吉爾全然無涉,卻像大鐵錘般擊中他。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哈啰?!钡菚r碧玉已回到書上去了。阿斯吉爾站在那里,癱軟在索斯登·斯凡松豪宅旁的白樺樹林。八年后,當(dāng)他跌入布亨瓦特收容痢疾病人營房后的大糞坑時,就是碧玉在卡法維恩白樺樹下裹著玫瑰色毯子的倩影,使他奮力爬出黏稠的糞水,攀越陡峭的坑緣。只有一件事再清楚不過:如果這是他在世上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要回到那明亮的白樺樹林,在那里,裹著玫瑰色毯子的碧玉,臉上帶著迷離朦朧的神情,曾經(jīng)望著他微笑。
在離糞坑二十公尺處,阿斯吉爾又不支倒地,但被“豬臉”扶了起來。豬臉這個德國人是同性戀者,六年多前阿斯吉爾在漢堡上岸休假時把他從一伙圍毆他的年輕納粹黨手里救出來,那幫人要求酒館里所有客人提出性取向正常的證明。豬臉逃過一頓毒打,高興之余,邀請這位名叫阿斯吉爾的挪威水手前往柏林。兩人一起玩遍了所有豬臉認(rèn)為值得去的酒館。
命運弄人,阿斯吉爾竟然在布亨瓦特又碰到豬臉。豬臉用一桶水把他洗刷干凈,送他回痢疾營房,建議他下回寧可大便在褲子上,也不要冒險去大糞坑,那個臭糞坑通向地獄之門。
在他生病躺在醫(yī)務(wù)室、大便從腿間流出的那個月里,也是豬臉救了阿斯吉爾的黑市買賣和贓貨生意。他瘦成了一具骨骸,憔悴的肌膚漸漸泛青,在他的刺青下留下一層永遠(yuǎn)褪不掉的酸蝕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