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請教過的幾位師友

梅蘭芳回憶錄 作者:梅蘭芳


有一天葆玖在大眾劇場(即華樂戲院舊址)貼演《打漁殺家》和《女起解》。梅先生請王大爺去聽戲,想請這位老前輩給他的孩子以指教。在我們要上館子之前,有一個談話的機會。

“我家學(xué)戲的傳統(tǒng),從我祖父起,就主張多方面地向前輩們領(lǐng)教。拿我來說,除了開蒙老師吳菱仙以外,請教過的老前輩,那可多了。讓我大略地舉幾位:

“京戲方面,我伯父教的是《武家坡》、《大登殿》和《玉堂春》。

“陳老夫子在昆、亂兩方面都指點過我。昆曲如《游園驚夢》、《思凡》、《斷橋》……對我說過好些身段,都是很名貴的老玩藝兒。京戲方面青衣的唱腔,也常教我。

“《虹霓關(guān)》是王瑤卿先生教的?!蹲砭啤肥锹啡龑毾壬痰摹H闳R卿先生教我武工。

“錢金福先生教過我《鎮(zhèn)澶州》的楊再興、《三江口》的周瑜。這兩出戲?qū)W會以后也就只在我的一位老朋友家里堂會上唱過一次,戲館里我是沒有貼過的?!舵?zhèn)澶州》是跟楊老板(小樓)唱的,《三江口》是跟錢老先生唱的。其余帶一點武的戲,錢老先生指點的也不少。

“李壽山大家又管他叫大李七。他跟陳老夫子、錢老先生都是三慶班的學(xué)生。初唱昆旦,后改花臉。教過我昆曲的《風箏誤》、《金山寺》、《斷橋》和吹腔的《昭君出塞》。

“專教昆曲的還有喬蕙蘭、謝昆泉、陳嘉梁三位。喬先生是唱昆旦的,晚年他就不常出演了。謝先生是我從蘇州請來的昆曲教師。陳先生是陳金爵的孫子,也是我祖母的內(nèi)侄。他家四代擅長昆曲,我在早期唱的昆曲,都是他給我吹笛的。

“我在九一八事變以后,移家上海。又跟丁蘭蓀、俞振飛、許伯遒三位研究過昆曲的身段和唱法。

“上面舉的幾位都是直接教過我的。還有許多愛好戲劇又能批判藝術(shù)好壞的外界朋友,他們在臺下聽戲,也都聚精會神地在找我的缺點,發(fā)現(xiàn)了就隨時提出來糾正我。因為我在臺上表演是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和動作的,這些熱心朋友就同一面鏡子、一盞明燈一樣,永遠在照著我。

“從前有一位老先生講過這樣的一個比喻。他說‘唱戲的好比美術(shù)家,看戲的如同賞鑒家。一座雕刻作品跟一幅畫,它的好壞,是要靠大家來鑒定,才能追求出它真正的評價來的。’

“我的姨父徐蘭沅告訴過我一副對子。共計二十二個字。里面只用了八個單字,就能把表演的技術(shù),描寫出許多層次來。我覺得這副對子做得好,就把它記住了。請你寫下來吧:‘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也非我;裝誰像誰,誰裝誰,誰就像誰。’”

我聽完了,好費腦筋地思索了一下,才想出這副對子的確是用字簡練,含意微妙。梅先生所說八個單字,是指上聯(lián)的“看我非我”和下聯(lián)的“裝誰像誰”而言,其余的字,都是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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