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1953年我先生才放出來,他剛回到家時,我住的房子窗外圍滿了學生,大家都好奇地來看他。
彰化女中的訓導主任吳學瓊,在校長被抓以后就離開了彰化女中到了臺北二女中。1953年前后,臺北二女中要招聘高中國文老師,我以前教過吳學瓊的侄女吳憶進,所以她知道我教書不錯,她就給我寫信,問我要不要到臺北二女中來教書。那時我先生剛出來還沒有工作。我就回信告訴她,我可以到二女中教書,如果能幫我先生找個工作,我們就過去。臺北二女中在近郊有個分部,那個地方叫汐止,她就把我先生安排在汐止分部的初中教國文,我們全家就到了臺北。
我在二女中教兩個高中班國文,還要兼做一個班的班導師。國文課每兩周有一次作文,每班六七十人的作文都要改,而且二女中規(guī)定班導師還要看大楷、小楷、周記、日記,所以忙得不得了。經(jīng)過了幾年的患難,我那時非常瘦弱,體重不足一百磅,還得了氣喘病,二女中的一個女同事說她都不敢碰我,怕一下子就會把我的手臂拉斷。校長王亞權對我很好,同學們對我評價也很好。那時臺北教育主管部門有督學,督學下來視察國文教學,學校就把他安排到我的課堂上聽課。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講的是曹丕的《典論·論文》,已經(jīng)打了下課鈴,我還沒有講完,就延長一會兒把它結束。那位督學也不走,一直聽完。校長一看都下課了,這個督學怎么還不回來,就找到教室來了。后來校長開會的時候還報告說,那位督學認為我的課講得非常好。
我到臺北以后參加了“浸信會”的一個教會,我們住在信義路168巷,“浸信會”的教會就在信義路的大街上,從我家出了巷口,過馬路就是教會。那時每個禮拜天我都帶著兩個女兒去教會,我在教會教主日學。主日學分大班和小班,當時我的小女兒很小,為了能照顧她我就教了最小班的主日學。
1956年在臺北教主日學。
到臺北以后我就一直跟父親住在一起。我父親住一間房子,我們夫婦與兩個女兒住的是一間六席的日式房子,地方不大,我沒有單獨的地方讀書備課。只能在走廊的一點地方放一個小桌子讀書寫字,椅子一半在屋里,一半在走廊。我的很多東西就是在那里寫的。
1966年我?guī)е鴥蓚€女兒去了美國,1967年我把先生也接去了美國。我們都走了以后,我的一個女學生施淑女一直住在我家,照顧我父親。她一直稱我父親“太老師”,她曾經(jīng)寫信告訴我:“太老師有時晚上談話時對我講,你的命不好,遭遇了這么多不幸,而且整個家都是靠你支撐著。”她還說我父親常常在屋里走來走去,不講話。我知道父親是心疼我的,他不是喜歡啰嗦的人。父親還給我女兒寫過一首詩,告訴她不要忘了母親的辛苦和艱難。詩是這樣寫的:
鶯歌燕語報良辰,萬物昭蘇氣象新。似錦韶光應珍惜,如花歲月逝難尋??偸歉氉粤?,幾曾事業(yè)總因人。記取春暉寸草句,常思母愛慰親心。(《辛亥元旦寫小詩示外孫女言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