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仲馬傳》 《火槍手報》(2)

三仲馬傳 作者:安德烈·莫洛亞


這倒確實不假。仲馬住在四層樓,坐在一張杉木桌前,身上只穿一件粉色襯衫和一條有腳底扣帶的長褲,手不停筆,寫出了不知有多少公里長的《回憶錄》,連停下來喘喘氣都顧不上。他很開心地叫父親、母親復(fù)活,還有維雷—科特萊、森林中度過的童年、違禁打獵、初涉劇壇等等。漫游途中,又順手給有關(guān)人物描繪幾筆:勒芬、烏達(dá)爾、路易—菲力普、瑪麗·多瓦爾。有時信馬由韁,離題萬里,長篇累牘地寫起拜倫的一生,以及維克多·雨果的整個青少年時代。這些文章談不上有周密的構(gòu)思,但寫得卻是生動有趣,扣人心弦;有些段落(例如涉及多瓦爾的片段文字),情真意切,耐人尋味。寫《回憶錄》的同時,他還發(fā)表了《巴黎的莫希坎人》(與博卡日合作)、《耶戶的伙伴們》、《穿室內(nèi)長袍的大人物》系列劇。為了寫這些東西,他手里拿著筆記本,去請教德拉克洛瓦;后者嘆息道:“這個嚇人的仲馬,一旦抓住獵物,他決不松開利爪。他手拿白紙筆記本,追蹤而來,直到午夜才肯罷休。我真傻,給他講了那么多細(xì)節(jié);上帝知道,他用這些細(xì)節(jié)去干什么!不過我挺喜歡這個人,但我和他不是一類人,我們不是同一些元素構(gòu)成的……”

大仲馬自有讀者大眾的追隨:《火槍手》報印一萬份;在那么一個困難時期,這就算是很大的發(fā)行量了。連最嚴(yán)肅的人也對它感到興趣。拉馬丁寫信給仲馬:“承蒙您征求對貴報的看法。對人世間的事情我是有看法的;對于奇跡,卻提不出看法來。您是超人;我的看法,是一個驚嘆號!有人研究永動機(jī);您已經(jīng)勝出一籌,找到了‘永驚’的辦法!再見。生活吧,就是說:接著寫吧!我在這里拜讀您的大作……”維克多·雨果從澤西島給他送來了教長般的祝福:“親愛的仲馬,我讀您的報紙。您把伏爾泰又還給了我們。這對受屈辱、受傷害的法蘭西,是最大的安慰。再見,喜愛我吧?!?/p>

起初,報紙辦得如此之好,以至于財大氣粗的報業(yè)老板米洛與維爾默桑向大仲馬建議,由他們買下《火槍手》,還保留他合股經(jīng)營者的身份,并給他十分優(yōu)厚的待遇。這是一個天賜良機(jī),也是保護(hù)報紙免受仲馬本人揮霍浪費(fèi)的良策。然而,他不無傲氣地拒絕了。在給維爾默桑的信中,仲馬寫道:“我親愛的同行:你向我提出的建議,以及那位善良而杰出、具有金子般心腸的米洛的建議,都再好不過了……但我畢生夢寐以求有一份自己的報紙,一份完全歸我所有的報紙。我現(xiàn)在終于辦起了這樣一份報紙。它可以帶給我的收入,每年至少有一百萬。我寫了那么多稿子,至今連一個蘇也沒有拿到。按每行字四十蘇計算,從《火槍手》創(chuàng)刊至今,我已經(jīng)賺了二十萬法郎;這筆錢,我讓它靜靜地留在報紙的現(xiàn)金柜里,以便一個月以后可以一下子提取五十萬法郎。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既不需要錢,也不需要一位經(jīng)理;《火槍手》是一項金子般的事業(yè),我決定由我獨(dú)自經(jīng)營……”

可是奇跡不能永恒不變;過上一段時間,奇跡就不成其為奇跡了。干了那么長時間,報酬只是被友好地以“你”稱呼,連最忠實的合作者都感到厭膩了。他們一個接一個離去了。訂戶也在減少。報紙向訂戶提供的,只剩下了大仲馬一人。讀者倒不是不喜歡大仲馬其人,只是不情愿將他作為自己唯一的精神食糧。到了后來,職員和工友們也集體提出辭職。大仲馬痛苦地抱怨他們“忘恩負(fù)義”。于是,《火槍手》報便在一八五七年???。

為了自我安慰,大仲馬經(jīng)常外出;他進(jìn)城吃晚飯,到處夸夸其談以尋求快樂。他談到自己絕不會再動筆去寫的文章。他出入瑪?shù)贍柕鹿鞯墓^。公主雖然是拿破侖三世的表親,卻允許在自己的府中指責(zé)與抨擊第二帝國。在這里,大仲馬擺出一副政客的派頭,說什么由于他名望很大,因此他的勢力并不比皇帝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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