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定要努力。我正商量姆媽,要好好的來寫些。寫個一二十本?!?/p>
“怎么,一寫就那么多?”(或者是因為禮貌關(guān)系,不像在你面前時說我吹牛。)
“肯寫就那么多也不難。不過要寫得好,難。像安徒生,不容易。”
“我看他的看了七八遍,人都熟了。還是他好?!稅鄣慕逃芬埠谩!?孩子起夜睡醒,父子倆又說起話來,“聽我說到‘為媽媽寫的信就成《湘行散記》底本’時,就插口說:‘想不到我畫的也成書封面!’我說:‘這書里有些文章很年青,到你成大人時,它還像很年青!’他就說:‘那當然的,當然的。’”(18;503,504,505)
“年青”,這個詞又重復出現(xiàn)了,這次說的是作品。對自己的文學,他充滿了溫熱的感情和平靜的自信。還有什么詞比“年青”,更能表達作品自身的生命活力呢?十幾年前的作品,現(xiàn)在“很年青”,將來還“很年青”—而他自己作為一個作家的將來,好像也同樣清晰可見:只要自己努力,好好來寫。
到八月七日,他寫好一篇《霽清軒雜記》,漫談這里的建筑,景致,流水中的魚,頤和園的兩個老住戶,幾種鳥蟲的叫聲……一九四七年他曾經(jīng)在此消夏,一年后重臨舊地,熟悉感油然而生,心情好像也從容起來,散漫地說起園子的種種,雖然不過是一個短暫歇身之處,卻自成丘壑,自有分量,仿佛與外面的世界遠遠地隔開了。
這里的生活顯得寧靜而富有詩意—事實上,身在其中的那個年輕的美國人正是這么感覺的。傅漢思在給父母的信中這樣描述:“北平,一九四八、七、十四……我在北平近郊著名的頤和園度一個絕妙的假期!沈家同充和,作為北大教授楊振聲的客人,住進諧趣園后面幽靜美麗的霽清軒。那園子不大,卻有丘有壑,一脈清溪從丘壑間潺潺流過。幾處精致的樓閣亭舍,高高低低,散置在小丘和地面上,錯落有致。幾家人分住那些房舍,各得其所。我就把我的睡囊安放在半山坡一座十八世紀的小小亭子里。生活過得非常寧靜而富有詩意。充和、我同沈家一起吃飯,我也跟著充和叫沈太太三姐。我們幾乎每天能吃到從附近湖里打來的鮮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