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犁夫去做了一年的伐木工,他身體里的流淌的獵人之血讓他憎惡這份毀掉森林的工作,但沒有辦法,有好幾個獵戶人家的孩子也都在干伐木工,或者當運輸木材的卡車司機,這是他們當時唯一能找到的活兒。那時,絕倫諦林場在距離市區(qū)二十公里之外,他每周乘著卡車往返一次,大部分山路都是繞著被鐵絲網隔離的河谷地區(qū)走。在夏季和秋季,他經常能聽到鐵絲網那頭傳出來的獵槍聲,往往是幾支槍雜亂無章地連續(xù)擊發(fā),一聽就知道是三五個人在共同獵剿一只獵物。這些槍聲會讓他悶悶不樂,他覺得原本屬于他的生活被剝奪了,那些胡亂開槍的人就像在抽走他的血一樣。
次年春天,他的轉機來了。秘密工廠要在狩獵區(qū)開辦一個養(yǎng)殖場,以彌補狩獵區(qū)中數目減少并且日益狡猾的野獸。和伐木工的性質相同,養(yǎng)殖員也是一份沒有保障的臨時工,但對遇犁夫來說,這個機會不啻于上天的禮物,因為這能讓他從此進入那片被鐵絲網圈起來的生機勃勃的山林里,同時,他再也不用走那么遠的路去砍樹了。
他年輕力壯,出自獵戶人家,還有少年時就賣過配種秘方的經歷,因此得到這份工作沒費什么力氣,事實上也沒幾個人競爭這份伺候畜生的差事。養(yǎng)殖場建在望神山西面的山溝里,他熱火朝天地大干了一場,在秋季到來時,他成了一大群梅花鹿、馬鹿、狍子和各種山中野禽的主人,他甚至還開發(fā)了飼養(yǎng)狐貍和紫貂的技術。這些半飼養(yǎng)半野生的野獸被用籠子拉到獵場上,放出來后跑得不緊不慢,逃竄的線路也是固定的,因此頗受那些槍法拙劣的貴賓們歡迎。遇犁夫還因此得到了上級的表揚。
這份活兒還有不少實惠。他每周回家兩次,保證正在成長的遇冶夫天天都可以吃上肉和禽蛋。把這些東西帶出狩獵區(qū)是違反規(guī)定的,但對他們兄弟倆來說這種事實在太容易,只要遇冶夫在他哥哥指定的一段鐵絲網外頭等著就行了。遇犁夫拿走養(yǎng)殖場的東西毫不客氣,數量管夠,因為他每次都要考慮他家鄰居的心情。他認為這些東西就應該跟別人分享,此外也有必要以此堵住人家的嘴。至于養(yǎng)殖場的畜欄中減少的公共財產如何交帳,這是沒必要擔心的,因為沒人來檢查,即使有人想要清點一下野獸的數目也會數花了眼。遇犁夫發(fā)明的各種讓畜生生產的配方擁有奇效,那些鹿和狍子像兔子一樣下崽兒,而兔子則像蜜蜂一樣繁殖。所以遇犁夫毫無愧疚,除了偷出去的,他甚至想到了把那些強壯的家伙放歸山林。這個想法來自有一天晚上他看見了狼群,那是個冬天,有五只饑餓的狼翻過幾座山襲擊了養(yǎng)殖場,它們竄進畜欄,把一只鹿咬成了數段叼走了。養(yǎng)殖場的狗叫喚了一夜,遇犁夫的獵槍也上了膛,不過他沒有開槍,因為他的父親告訴過他,不要跟冬天的狼搶奪獵物,那會讓獵人受到詛咒。
遇犁夫那時擁有兩支獵槍,一支是秘密工廠給養(yǎng)殖場配的,但管理很嚴,每次使用都要匯報;另一支是他自己私下造的,他把它藏得很好,以至沒人知道這件事。事實上,從進入養(yǎng)殖場那天,他就沒打算只做一個老實巴交的放牧人,在憑借出色的工作成績站穩(wěn)腳跟之后,他用父親留下的工具和零件制造了那把槍,不足的零件和彈藥他會去黑市上購買。在那些日子里,他幾乎有一半的時間會以采集草藥的名義去山里做一個獵人,他有時帶上兩支槍,當然,大多數時候,他用的都是自己制造的那支槍和子彈,它威力十足,但不是太準,所以開槍前需要對彈藥和獵物的關系做很多判斷,特別是在打飛物的時候。天長日久,他就成了神槍手,準到他可以把一粒獨彈從眼睛那里射進移動野獸的腦袋,讓它像看見太陽爆炸一樣在一道白光中瞬間死去。他會把獵獲的真正野味帶到家里讓母親和弟弟品嘗,時間長了,一家三口只要聞一下出鍋的東西的味道,就知道那是養(yǎng)殖場的還是純野生的了。